人间一茶馆,说书的先生盘腿摇着扇,突然一声“话说三百年前。”
众人的视线于是聚焦到他那灰白胡子上,几秒的沉默后,说书先生接着道:“当年人间如炼狱,纷乱不休。仙君们个个孤身入险,却无济于事。魔物、被魔物附身的人如野草,割不尽,可再生。”
万般沉寂,众人不语。
转折来了,先生又是一呵:“就在这时。复晨仙君临危受命。”
台下热闹起来,“复晨仙君?又讲起了这段家喻户晓的往事。”
“就是,走走走,喝酒去。”
先生捋着灰胡子笑道:“诸位且慢,复晨仙君世人皆知,那闻绛当年为何出关,大家都知道吗?”
“是三岛魔都共主闻绛,传言道喜穿黑衣,过处无声那位?”
先生道:“就是他,三百年前,他从未在人间传出名号,人间常有他的传说,但由于无人眼见,关于他的说法不一就无法证实。”
台下那位要去喝酒的男子高声道:“先生快别卖关子了,快说正事儿的。”
先生正色道:“复晨无晨,闻绛问世。”
三百一十年前,人间青涞镇。
早春,空气里仿佛充斥着湖中莲花的淡香味。
入主路拐角处,晃过来一位着淡青色衣服的男子,该男子宽肩窄腰,穿雅白色交颈里衣,外面轻薄的青衫上,还用银白色丝线绣着随衣摆摆动而若隐若现的白色莲花,身上竟然还飘着淡淡香气,怎一个风雅了得。
只见他手指微动,白色玉扣晃动泛起光芒,玉扣往什么地方指引,他就随着去了哪里。
目的地处方圆几里,只看见一位拎着满竹篮湿衣服的女人,三十多岁的模样。那女人慢悠悠走着,步子看上去却不轻快。
苏在宥缓步过去问:“姐姐回家?”
女人转头看他,慢半拍地反应过来,嘴角扯出浅浅弧度,点头回应。只见她脸上并无妆容,嘴唇泛白干裂,眼神也并不清亮。
苏在宥又抬眼见她头上发饰泛红光。他停了片刻,开口道:“姑娘这是遇到变故了是吧?”
女人低眸见他手上法器,竟一时红了眼,扶着他的手臂抽泣起来。她啜泣难言,片刻后才紧握着他的手臂问:“仙人…”,说着便要跪下。
苏在宥见状正色,用空着那只手接过她的竹篮,轻声道:“我不走,姑娘缓缓再说。”
两人到了女人家门口,这一路上苏在宥听懂了,这女子两年前与自幼相识的男子成婚,两人恩爱,生活美满。与她成婚的男子名叫郭旭,本性良善。直到一年前他们生了一个儿子,郭旭更是卖力干活想养活妻子儿子。
直到一天傍晚,郭旭刚领到手月钱,路过一家装潢十分精良的店铺,为儿子买了百天生辰礼,一把小小的金制长命锁。在百天宴那天,小孩在母亲的怀里笑得眯着眼,在大家热切的目光下戴上长命锁,也戴上了满满一院子亲长的宠与爱。怎奈何长命锁不使人长命,反而使这小孩马上闭了眼,任爹娘如何唤也不能动弹。
继而郭旭又不见了行踪,整整十个月,家里收到郭旭的信和这簪子,女人将它戴在许久未戴发饰的头上,家里的孩子睡着,十个月未睁眼未进食竟还有呼吸,一口气吊着爹娘的心魂。
苏在宥听罢轻轻皱眉,微不可查地呼出一口气。谁人不知仙君复晨,本名苏在宥,爱花,爱草,爱美景,爱美人,最看不惯的,就是陷害忠贞。
女人拿出信给苏在宥,后不时看一眼床上的孩子,轻轻地为他掖好被角。
“仙人,我丈夫他,我…无论他失踪这么久在做什么,我真的想再见见他的面,他走的时候什么都没拿,我都不知道他该怎么办。”她声音微弱,可担忧还是从那皱起的眉间溢出来。
苏在宥点头应下,随后转身出了门,那道青色的挺拔身影越来越小,终于在巷子两旁的墙中间隐去了。
天地悠悠,分为仙都、人界、魔都三处,这三界各有各自的法度,有相互制衡之法,互不影响。仙都、魔都,各占一险峻山脉,山脉绵延皆似无尽头。
如有类似如今这般无理事,大概是魔都出事了。苏在宥捏着眉心,他好几十年没去过魔都了,当年去的时候,那里已经不那么太平。想如今三界,制衡之法几百年前就有,可时间已经太久,太旧的秩序,是框不住有些人日渐膨胀的野心的,如今和平,不过是表象。
江海镇是人间离魔都最近的镇子,所以那里常常出事多些,人也少些。每到黑夜,魔都灯明,江海镇的灯就会灭。
傍晚,灯火最暗将熄的时候,江海镇里一条路上。苏在宥慢慢走着,一抬手接住一道符咒,是传信咒。
是陈姑娘询问此行如何。话说回来,仙都上的众仙君,哪个不是没事的时候自娱自乐,有事的时候才聚在一起呢。唯有苏在宥,独处时喜欢喝茶赏花好不快活,无聊时也常去别家混个脸熟。这次下来,也是因为陈仙子丢了件法器却抽不开身去找,法器叫聚灵簪,苏在宥当时唇角带笑地一口应下。本当来人间转转,取回失物即可。可如今看着,不是那么简单。纵此事好办,找到郭旭,他就算上天入地总有法救那小孩。可事发的根源,才是难办的关键。
苏在宥抬手画了个咒,告诉陈仙子且放心静候。他眉间枫叶形红纹,被暗色灯光衬着,回眸间显几分落寞。
冷风一吹,什么东西消散了些。苏在宥随玉扣走入小巷。推开一扇门,他走进去,果然看到了一名男子,男子看起来骨瘦如柴,被锁在桌柱上,桌上饭菜只是勉强能让人续命的量,周围设施也破乱不堪。
苏在宥抬手挥手解了他的锁,唤了他一声后,男子缓缓抬眼看他。看清他的脸后,男子不可置信地睁大了眼睛。
“兄台,你是叫郭旭吧?”苏在宥探头问他。就是真不知道他几百岁高龄,怎么敢碰上年轻女子叫姐姐,碰上壮汉叫兄台的。
男子快速点了几下头,张了张口,想说话,发出气音后忍不住咳了几声。苏在宥把水放在他面前:“我说郭兄啊,你这是怎么成这样的?”
“你怎么知道我名字的?”郭旭不解。
苏在宥嘶了一声“我受你妻子所托来找你。先别扯这些了,重点是你怎么想的,自己跑出去干什么了?”
郭旭喝了点水:“我一会慢慢跟你说,我妻子儿子都还好?”
苏在宥点点头,觉得还是先把人安顿好再细说更好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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