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近来往外跑得很厉害啊。”亓官闵语速不紧不慢。
亓官宣为自己爷爷斟了杯茶,随之答道:“近来拉拢不断,应酬增多,孙儿也是无可奈何。”
“这哪里是拉拢,分明是心怀不轨。”
亓官闵在官场混迹多年,能平安到老还给亓官宣留下这么一个靠山,那点见不得光的事他都一清二楚。他咳嗽两声,感叹道:“我老了,也快死了。这是有人看我不中,开始打起你的主意了。”
亓官宣叹气:“爷爷,这话可不兴说。”
“没什么不兴说的,不说就不会死了吗?早些和你商量,你也能早些有准备。”亓官闵敲敲桌面,严肃道,“你父亲是怎么死的?你母亲是怎么没的?虽说那时你还小,不知情,但你不能忘。”
亓官宣点点头,回应这位官场老人:“孙儿知道。父亲是受朝中针对,在外出征缺粮少兵,战死的;母亲是知晓父亲死讯后忧郁成疾,又受外人抨击,自杀的。”
听亓官宣说到这,亓官闵难掩悔恨:“我将你父亲放出去养,本想着能磨练出他一身傲骨,不想是断送了他的性命……如今我将你护着,是不想你重蹈覆辙。可现在看来,太护着你也不是好事。”
“我死后,你得就得靠自己了,活得怎样我不管你,我就一句话——”
“离官场远些,最好是离璠国远些,别回来了。”
亓官宣微愣,顿时反应过来这话意味这什么。
“爷爷是想我……弃国?”
亓官闵冷笑一声,风骨犹见当年在官场上叱诧风云那位人物。
“呵,是这么个理没错,但咱们也用不着跟做了亏心事的白眼狼似的。是朝廷先对不住我们亓官家的,如今不过一报还一报,倒是便宜他们了。”
老人将这最后几个字带上杀气,可想要是他还有余力,定不会放过那些个奸佞小人,更不会让自家人落入如今处境。
亓官宣则在一旁不敢作声。
这样真的好吗?
爷爷阅历和资历都比他丰厚,他这么说自然有他的道理。可于情于理,弃国不顾……这不是大过吗?
“大人有心事?”
看着人棋盘上乱七八糟的路数,戚清冉便顿时觉着对方心里有事。反正这棋再下下去他是要吐血的,不如听听对方正烦恼些什么。
听着对方戳穿他的心事,亓官宣倒是如释重负,将手中棋子放回棋盒。
“公子真是好眼力。”
“物和人其实差不多,会鉴物,多少也能鉴些人。”戚清冉一边收回棋盘上的棋子,一边继续问道,“大人在烦恼些什么?我能听听么?”
亓官宣这边也帮着把自己的棋子收了回来。他思考了一下,还是开口:“……若是,若是有人有恩与你,可后来又负了你,你当如何?”
戚清冉没什么感触的开口:“那得看恩如何,过如何。恩大于过,此事可两清;过大于恩,那就别念什么旧情了。”
恩大于过,过大于恩吗?
问题是,亓官宣也不是很清楚朝廷于他们家而言是恩大于过还是过大于恩啊……
“不过,”戚清冉又补了一句,“不论功过,我若是遇上这么个人,应当会离得远远的。”
亓官宣眼前一亮:这倒是与爷爷的话一致……
“为何?”他追问道。
戚清冉懒得抬眼,淡淡道:“恩恩过过,变的不止是事,还有人。也许有恩时对方是个能相处的,但如今对方既已能不顾情分道义负了我,就说明人已经变了。既然变了,又何苦强求缘分,当断则断才是上上计。反正这普天之下的人这么多,何必做那井底之蛙,指不定下一个更好呢?”
“……这倒也是。”
所以,爷爷当时也是这么个理吗?
亓官宣心里仍有余虑:“可,若这只是一时的,对方最后又变回去了呢?”
戚清冉闻言抬眼,愣了一下,最后忍不住笑了。
“大人,您还真是天真得像个孩子啊。”
这回到亓官宣愣住了:这话又怎么说?
戚清冉没有解释这句感想,而是接起了上一句的恩恩过过的问题:“大人,没有人能变回去的,从来没有。一个人会放弃某些东西,必然是他得到了更好的。这种感觉是会上瘾的,他们会不断割舍原来的自己,又不断接受新的自己,面目全非也不知悔改,至死方休。”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