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予姐……你快看我们群里消息!”思晴大喘着气,“死者家属去学校门口闹了!”
梁知予的神经一跳。
“走。”
*
从松湾大桥到松川一中,哪怕抄最近的路走,也要耗费二十来分钟车程。
她们赶到校门口,却已然来迟一步,眼见着周边井然有序,哪里还有闹事家属的身影。
梁知予向旁边文具店老板打听,老板摇摇头说:“家属早就被校领导请进去啦!学校毕竟是学校,怎么可能由着他们在大门口拉横幅?我远远听着,估计是谈赔偿去了。”
他瞥到梁知予手上的记者证,了然而笑,递了两瓶矿泉水过去:“记者啊?”
梁知予点头。
老板:“你们要是有耐心,就在校门口等等吧。一中前后两个门,你们正好一人守一个,反正来都来了。”
梁知予的想法与此不谋而合。
从正门左拐,直行百余米,再左拐,便是松川一中的后门,正对着一座居民小区,很是安静。
多年以前,这里是梁知予上下学的必经之路。
她也没想到,故地重游,竟然会发生在如此情境下,一时间难免百感交集。路旁的银杏树叶金黄灿烂,秋风一扫,簌簌如飞雪落下,诗情画意也与曾经别无二致。
耳朵里塞着蓝牙耳机,她正和守在前门的思晴保持着实时通话。此时暂无风吹草动,耳机里一片静默。
上课铃下课铃响了又响,眼看着就到了学生快放学的时候,然而始终不见家属的踪影。
就在梁知予开始怀疑是否存在哪个秘密出入口时,她的视线里,不远处的行政楼方向,渐渐走过来几个人。
领头的是一对中年夫妻,怀里抱着一幅黑白照片,两人身后,跟着几个年纪相仿的中年人,还有位白发苍苍的奶奶,随身拎着一个环保袋,露出来一截卷起的白底横幅。
无需多问,他们就是死者的家长。
守株待兔终于成功,梁知予如释重负,立刻在通话里告知思晴来后门。
“你们好,冒昧打扰一下。”
距离校门口十几米的一棵树前,梁知予礼貌地拦住他们,“请问,你们是陈晓月的家属吗?”
领头的中年男人停下脚步,目露迟疑:“对。我是她爸。”
梁知予:“您好,我是《刻度》杂志社的记者,我姓梁,不知道您几位现在是否有时间,方不方便接受我们杂志的采访?”
听见“记者”二字,中年男人瞬间变了脸色。
“去去去,我们不接受采访!”他极为不耐烦,接连挥手驱赶,“又不是光彩的事,采什么访!”
被当事人拒绝,实乃梁知予的家常便饭,她并不轻易放弃,语气平缓道:“先生,请您相信我们绝没有恶意,只是想就此事向您了解一些情况,作为我们报道的事实根据。”
她见中年男人的面色毫无缓和之意,便试图转向他身边的女人:“您是陈同学的母亲吗?请您相信,我们的采访不会触及您的家中**,更不会勉强你们回答不愿意回答的问题……”
话还没说完,就猝然被打断。
“我知道,你们不就是想添油加醋发报道吗?”女人的语气冷漠,“陈晓月是自己想不开跳的江,和别人没关系。学校很负责,我们不准备再追究,也不想接受任何采访,你走吧。”
家属的反应,不算超乎意料。
梁知予从前刚进杂志社时,跟着同事做过一起自杀案件的深度报道,当时的逝者家属,同样抗拒接受采访,甚至理由都大同小异——不光彩。
但不知怎的,梁知予总感觉,眼前的这一家人,情绪有点怪。
好像……
不怎么悲痛。
她还有几句话想说,却被中年男人不耐烦地推搡开,骂咧咧道:“走开走开,再挡路我就报警!”
梁知予一时不察,踉跄了两下才站稳。思晴堪堪赶到,连忙扶住她,冲着乘车扬长而去的几人愤愤大喊:“哎,说话就说话,怎么还动手啊?!”
话语被冲散在灼热的汽车尾气里。
“……算了,思晴。”梁知予摇头,“没那么简单的。”
她入行久,看人眼光已经修炼得**不离十,短短一个照面,足够她判断出来,陈晓月的家属,是块难啃的硬骨头。
放学铃声悠悠响起,两三秒的功夫,原本沉寂的校园仿若突然活过来一般,各个角落里都涌出了喧嚣。
梁知予决定转变思路。
她辗转联系上自己当年的老师,要来了陈晓月班主任的联系方式,询问对方是否愿意接受采访。
对方有些犹豫,表示需要征得学校同意,但是当梁知予再度致电的时候,电话里便换作了无尽的忙音。
碰壁、不断碰壁。
梁知予有时候也会怀疑,能在记者这一行业深耕,自己是不是有些受虐倾向,但电脑右下角分秒而过的时间,却不为了任何的自我怀疑停留。
这份临时报上去的选题终于得到编辑首肯,但也意味着梁知予必须尽快取得进展,否则做出来的报道太过滞后,公众对此的阅读兴趣,也会一路走低。
好在,她得到一个消息:两天之后,松川一中将举行每年一度的校运会。
*
星期五下午,舒橪待在工作室里,接了五六通工作电话。
他的能力在业内有目共睹,好几个新项目都在邀请他进组,材料陆陆续续发到邮箱,他看了一遍,却都不太满意。
舒橪挑项目的眼光是公认的高,就连至交好友林若恒,都未必次次请得动他。邮件看完,他甚至也懒得回复,索性让它们石沉大海,也算是给了面子。
眼看时间尚早,舒橪心念动了动,给梁知予打去电话。
响了七八声才被接起。
“喂?”
那头的声音正经,一听就是还在工作。
舒橪深吸一口气,尽量让自己的口吻听起来寻常:“你今晚……有别的打算吗?”
“今晚恐怕不行。”
“我的稿子一团乱,周末肯定要加班。”
“最近又有任务了?”
“是啊,还挺棘手的。”
梁知予端着水杯去茶水间,顺嘴和舒橪抱怨了两句这几天有多难熬。
电话这边,舒橪的表情却变得微妙起来:“你想采访目击者?”
“对。”
舒橪沉吟片刻。
“那我们晚上见个面吧。”他说,“我就是你想找的人。”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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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06 目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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