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045)

江六太太瞅着自己的儿子,心里竟又开始隐隐犯愁:就他这张嘴,说话太毒了,固然她可以放心他不会到处去惹情债,可,这将来要是说了亲,就他这德行,能讨得媳妇儿欢心吗?

别回头因为这,反倒成了怨侣。

江六太太这思维一发散就有些收不住,一想到以后自己要为儿子、媳妇的鸡飞狗跳生活而忧心,就觉得脑仁儿疼。

江清寒不懂得母亲的忧思,问:“母亲还有别的要问吗?”

“没了。”江六太太回神,又恢复了一本正经的模样,道:“我说过的话你好生记着。”

“亲事的事儿?您要肯信儿子,就听我的,过两年再说。要依我说,您莫不如撺掇大伯母先把萧表妹的亲事定下,釜底抽薪,不比在我头上打主意更便宜?”

江六太太简直是目瞪口呆:他说得怎么这么有道理呢?

不是,他怎么能这么冷静、理智,近乎于凉薄、无情呢?

这就是典型的死道友不死贫道。

也就是说,他果然对萧梦得无心?

既然无心,怎么那么热心的帮她?他竟然当真是天生的热心肠?

自己这是生了个什么样的儿子?

江六太太不只看不透自己的儿子,也不大看得透自己这个大嫂。

按说大嫂做候夫人这么久了,大风大浪都经过,实在不该因为这点子小事而翻船。

偏偏她就翻了,而之所以翻,翻在她太过自以为是上,太过高估了自家母女的能力,太过高估保宁郡王的权势,又太过低估了萧梦得——萧梦得并不是什么睿智的对手,但乱拳打死老师傅,她这种毫无章法的应对,还真是乱了江候夫人母女的阵脚。

不过归根结底还是翻在自己长子身上。

一想到这个,江六太太就有点儿心虚胆颤,吩咐底下人时刻关注大嫂的动静。

这事儿不会轻易就这么了了的,江六太太已经做好如果江候夫妻要拿江清寒问罪,她便豁出去先打这个儿子一顿的准备。

在他们发作之前提前打一顿,自己下手总有点儿节制,万一当众动家法,打成什么样可就难说了。

还有,保宁郡王府会如何?总不会白吃这个哑巴亏,就算是为了保宁郡王的面子,也会派人过府来谈纳萧梦得一事的吧?

啧啧,不得不说,萧梦得这丫头虽然毫无可取之处,但能从保宁郡王府全身而退也算本事,尽管她和保宁郡王有没有实质性的关系都不会改变她的命运,但,能保全自身清白,终究还算可圈可点。

尽管没什么用。

***

江清寒这一天都待在府里,日暮和天楚虽然纳罕,却识趣的什么都没问,一连有好几个贴子,他都只是随便看看就搁到一边。

分明府里也没什么事,分明外头有更着紧的事,可他就这么一副“偷得浮生半日闲”的模样,甚至午后还在阳光底下小睡了片刻。

直到半下午,梧桐匆匆来寻江清寒。

一听说来的是梧桐,江清寒立刻正襟危坐,声音疏懒的道:“让她进来。”

随手抓起一本书。

可熟悉他的日暮、天楚都能瞧出此刻他十分戒慎,仿佛有一场硬仗要打一样。

梧桐进来就跪下了:“七爷,我家姑娘不大好,您过去瞧瞧吧?”

江清寒手里捧着本书,漫不经心的问:“怎么个不好法?”

“浑身躁热,满面通红,她虽什么都不肯说,可婢子瞧着她特别特别不舒服。要是七爷没时间,劳烦七爷替姑娘请个郎中。”

江清寒仍旧懒懒散散的问:“是她让你来的?”

“不是。”

“那她知道你来?”

“不……知。”梧桐一脸懵。

这些重要吗?重要的难道不是赶紧给姑娘请个郎中?

江清寒终于从书页上抬起脸,道:“你回去问问你家姑娘,可需要我帮忙?”

梧桐不解:“啊?”

江清寒却不再解释:“去吧。”

“……”

梧桐看江清寒一脸冷漠,也只能呆头呆脑的爬起来,满心绝望,头重脚轻的往回走。

怎么七爷这么冷酷?从前他不是这样的。

他这也是……嫌弃姑娘了么?

如果这府里连他都不管姑娘了,还有谁会管?

***

萧梦得几乎睡了一天,连午饭都是梧桐叫了几次,勉强敷衍了几口就又睡。睡了醒,醒了睡,可渐渐的,她发觉自己不大对劲儿。

天气没那么热,但她就是躁热,是那种从内到外的热,热得她恨不能拿一桶冰水浇自己一个透心凉。

还有浸软到骨头里的酥麻和痒,偏又找不到缓解的那种痒。

梧桐看她满面通红,失声惊叫:“姑娘发烧了?”

可是伸手一摸她的额头,一点儿都不烫。

萧梦得却因为这一点儿再寻常不过的碰触而轻轻呻/吟了一声。

她自己都听得肉麻,这声音太妩媚了。

萧梦得懵懵懂懂的心里在渴望着什么,她想让人轻轻抚触她,想让人抱她,还想要更多。

她不懂那是什么。

偏偏这些渴望有些难以启齿,她不是孩子,也没了爹娘,更没什么亲近的人,所以不可能大大方方的提出这些原本再寻常不过的要求。

没有仗势的孩子最容易嫉妒,也容易不安,偏偏最敏感,越是想要什么越是开不了口。

因为渴望无法得到满足,她心底除了巨大的空虚就是剧烈的失望和难言的伤心。

她撵了梧桐出去,自己把自己蜷在薄毯里无声饮泣。

不知道哭了多久,那种躁热不能得到缓解,反倒有越来越加重的趋势,她无意识的抱紧枕头,那种有份量的挤压让她多少有了点儿自欺欺人的温暖和安全。

*

梧桐回来了,她一脸的灰头土脸,好像受了多大挫折一样。

萧梦得没功夫管她。

梧桐却喋喋不休的问:“姑娘,婢子去回候夫人,替您请个郎中吧?”

萧梦得摇头:“不。”

梧桐哭了一路,这会儿眼都是肿的,她忍不住又哭出声,道:“可您这样难受怎么行?面子哪有自己的身子骨重要?江候夫人再记仇,可她也不会公然在这种事上为难姑娘。”

她再不要脸,可候府终究还是要面子的。

萧梦得还是坚持:“不。”

不只是求大舅母令她心里过不去那么浅显的理由,而是萧梦得想起车里江清寒那句看似不耐烦,实则越想越蹊跷的话。

他先说“她脉像不太对”,听说她的饭食里怕是有乱七八糟的东西后,他立刻拦了她的话头,说“行了,知道了”。

他是那种办事十分稳妥的人,不是那种着两不着三,顾头不顾腚的性子,如果她只是寻常病症,他一定会及时替她请郎中。

可他明知道她挨了板子又中了什么药,却仍旧无动于衷,只能说明一个问题:她中的药不是什么好玩意儿,且还不好宣诸于口的那种。

萧梦得气得不想哭了,她想爬起来回到昨天,那时她一定不管不顾,先揪掉晋王妃的头发,再抓江氏一脸花,然后趁保宁郡王不备,砸他一脸血。

太欺负人了,没这么欺负人的,有本事明刀明枪啊,接二连三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真好意思?

什么狗屁晋王妃,什么鸟郡王妃,什么破郡王,坏起来和乡下流氓、地痞没什么区别,并不因身份尊贵手段就更高明一点儿。

外表披着的皮再华贵,内里一样是颗脏心烂肺。

她们动辄就说她不配。

呵,她是不配,她自私自利,她小奸小坏,可还没到暗中算计人家名节和性命的地步。

她还不屑与他们为伍呢,什么东西,简直禽兽不如。

*

梧桐眼看萧梦得咬牙切齿,眉目都瞪圆了,越发的害怕。她怕萧梦得病到不治,哭着道:“姑娘,婢子去求七爷吧。”

“不要。”

“可这府里,除了七爷,还能有谁帮姑娘?”

没就没,她也不需要。

萧梦得烦了:“我说不用就不用。”

还真让七爷给猜着了,他们俩到底打的什么哑谜?

怎么姑娘不要帮,七爷就真的不管?

这到底是为着姑娘好,还是不为姑娘着想啊?

若为姑娘好,就该替她请郎中,而不是一味的纵着她日后性子,让她饱受更多的折磨。

梧桐没办法,只好道:“姑娘为什么不肯?刚才婢子去见七爷,七爷什么都没说,先让婢子回来问姑娘要不要他帮忙。”

“你……”萧梦得气得秀眉上扬:“谁让你自作主张去寻他的?”

“可是婢子害怕……”

她这话说得萧梦得一怔,随即便是一伤。

梧桐年纪也只比萧梦得大个两岁,两人同样是在萧家出来的,梧桐除了比萧梦得多些生活常识,剩下的,比如眼界,比如见识,比如阅历等等,未必比她更强。

所以她和萧梦得一样,进入京城江府,有如老鼠掉进油缸,短暂的被迷得失了神智是有的,但很快意识到危险,且这危险一重接着一重,还不是她们能预料并且能脱离的,所以她很慌张。

萧梦得有豁出去必死的决心,梧桐没有,她没根,萧梦得就是她这辈子的攀附。

萧梦得好,才有她的好,一旦萧梦得有个三长两短,梧桐都不敢想像自己会漂泊到什么更肮脏的地方去。

所以她的害怕要比萧梦得的害怕更茫然更宏大。

我把天寒的名字改成天楚了,因为和江清寒的名字冲了。

好像前边有一章没改,大家凑合着看吧。

完结文《桃花朵朵开》《泼辣俏娘子》《眷属得成》《金枝玉叶》《独一无二》《冷香盈袖》《表妹且娇且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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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04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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