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来了。
江六太太知道躲不过,只能硬着头皮道:“外甥女的脾气有些格色,当众问询,怕是难如人意,三嫂的意见挺不错,私下里问她一声最好。”
如果七哥儿没料错,萧梦得定然是不同意的。
也是,如果她愿意,就不会跟着七哥儿回江府了。
这会儿江六太太很相信自己儿子的判断,她绝不会把萧梦得的不愿意误解成只是想搏个正儿八经的名分。
可大嫂这时候想必就是这么以为的,所以她自认已经把能做的都做了,萧梦得一定会答应。
江六太太却没这么乐观。
就萧梦得那不怕得罪人的浑不吝的性子,能当众把这六个舅母撅个倒仰。
何苦呢?
和她一般见识吧,不值当的,可不计较,也是一把年纪的人了,还要白受她这冤枉气不成?
江候夫人从善如流的点头,道:“那就咱们妯娌几个辛苦一趟,去趟聆风院。”
江六太太松了口气,好在没点兵让自己一个人去,这明摆着是费力不讨好的差事儿,接不接都是烫手山芋。
可随即心又提了起来:都去?那不是一样的吗?萧梦得还是会让这几个舅母一块儿下不来台。
她们几个没脸无所谓,可大嫂……她能受得住接二连三的吃瘪?
可谁都能躲,就只有江六太太不能躲,这时候她更想把江清寒逮过来先用鸡毛掸子抽一顿。
看看这坑娘的儿子,竟给她找事儿。
江六太太陪笑道:“大嫂,我说句不太中听的话,咱们还是别都去吧,刚才三嫂也说了,外甥女面嫩,这么多人杵到她面前,倒像咱们以势压人一般。”
“就是,她好大的牌面,吩咐个有头有脸的嬷嬷知会她一声就是了。”
江六太太提了一口气,心道:这也不是不行。
有人从中代为传话,总好过当面怼人。
*
不出江六太太所料,江候夫人身边最得脸的嬷嬷去而复返,面色十分难看的回道:“婢子把几位太太的意思说给表姑娘听了,表姑娘……倒还好,不过最后也只有三个字:不愿意。”
这事儿不是秘密,很快传得上下皆知。
连江候爷都来问江候夫人:“我怎么看府里的婆子丫鬟们各个三五成群、交头接耳,挤眉弄眼,说个话都鬼鬼祟祟的,又出什么事了?”
江候夫人当真是心疲力竭,到这时候她也没法再瞒江候爷,只能实话实说:“晋王妃想纳外甥女给保宁郡王做妾,外甥女不愿意。”
江候爷觉得简直莫名其妙。
保宁郡王想纳妾?外头纳多少不能纳?可他怎么把主意打到萧梦得头上了?
真是错看他了。
他强忍着不悦,道:“不愿意就算了,你回绝了就是。什么大不了的事,至于办得这么磨唧,以至于连底下奴才们都议论纷纷?像什么话?”
江候夫人一口老血涌上来,含冤带怨的又咽回去,道:“候爷说得轻松,那是郡王府,往大了说是晋王府,回绝?那不是给脸不要脸吗?”
她这是指桑骂槐,可江候爷又不知道前情,压根没听出来她骂的是萧梦得,还不以为意的道:“晋王妃未必有你想的那么器量狭小,郡王爷什么身份?他还缺女人不成?若实在脸面上过不去,那就另寻几个容色俱佳的丫鬟送给他。”
江候夫人无力的抚额,叹息着道:“候爷这话说得,你到底还记不记得郡王妃是咱们阿征啊。”
就因为是自己的闺女,江候爷才对这事儿诸多不满。
江候爷还觉得纳罕呢:“这事儿阿征怎么说?晋王妃这做婆婆的手伸得未免过长,怎么能掺和儿子媳妇房里的事?就算纳妾,纳几个,纳谁,也该是阿征张罗。难不成她或者郡王爷对阿征不满?”
“自然不是,这本就是阿征的意思,只不过由晋王妃出面,是给外甥女,也是给咱们候府体面罢了。”
江候爷挠了挠头:“这样啊……其实吧,这桩亲事也还算可圈可点。”到底还是偏心自己的长女。
他从来在乎的不是萧梦得给谁做妻还是做妾,而是她有没有自甘堕落,丢了她自己的人,丢了她萧家的人,丢了江家的脸面。
江候夫人垂眸,暗暗撇了撇嘴,这算哪门子亲事?就是个纳个小罢了。
腹诽归腹诽,江候夫人嘴上还是要说:“做小确实不太好听,可那是郡王爷,而且外甥女的出身着实太低了些,能服侍郡王爷实在是她的福气。再则阿征又是个再善心不过的,有她照应这个表妹,比嫁到别家更能让人放心。”
经她这么一说,江候爷立即被说动了,他不由得颔首道:“照你说这桩亲事确实不错。她年纪小,不懂事,又是个糊涂人,你是做舅母的,好好劝劝。”
江候夫人要的就是这句话,当下顺水推舟道:“是,我自然会好好劝说。可外甥女的性子,怕不是容易劝的。”
她还眼巴巴的希望江候爷能给她出个主意呢,不成想江候爷顿了好一会儿才没好气的道:“如果实在劝不了,就算了。”
亲事再好,可难敌一个“我不愿意”。
当初他连自己亲妹妹都没拦住,打也打了,骂也骂了,如今又轮到了外甥女头上。
这可不比亲妹妹,说轻了,她不痛不痒,说重了,难免要结仇……
江候爷实在不想再重蹈覆辙。
江候夫人气得不想说话了。
要男人有什么用?
***
江候夫人为了劝萧梦得也算是下了大功夫,身边能说善辩的丫鬟、嬷嬷就不要说了,她还请了江六太太。
可不知道是不是人都有逆反心理,萧梦得倔脾气犯了,越劝越来劲,凡是来的人不管怎么舌灿莲花,她就三个字:“不愿意。”
凭旁人怎么旁敲侧击,她完全一副神游天外的游离模样。你们说你们的,横竖我不听。只要你们不嫌口干舌躁。
到最后,江候夫人连最后的杀手锏都使出来了,她让江清月和邹氏去劝。
江清月到底是做儿子的,孝字压身,不敢反驳,可邹氏就宛如吞了一只苍蝇。
她私下和江清月抱怨:“这还真是太阳底下没有新鲜事,我算是开了眼,这还有逼着人劝人给人做小的?”
缺不缺德?
要早知今日,当初她哪儿来的脸,义正辞严去劝萧梦得别给江清月做妾?
呃,合着给自己夫君做小就不行,给别的任何男人做小都行。这不是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吗?
江清月何尝不烦恼,也不知道母亲和妹妹是怎么样的鬼迷心窍,她不愿意就算了,哪儿找不着个既合郡王妃眼缘,又好拿捏的女子来?
还让他去劝?他怎么劝?他怎么开得了口?萧梦得只需要一句话就能给他撅回来:既有脸来劝,何如当初纳了她?
这不是吃了吐吐了吃吗?
夫妻俩对面而坐,各个蹙眉,邹氏苦中作乐的笑起来道:“我倒好说,横竖一样的话两面都能圆。”
本来就是,人都有不得已,世家贵女选秀进宫,哪能各个都当皇后?还不都是妃嫔媵御,说到底还是妾。
郡王怎么说也是皇孙,给他做妾,不要说对萧梦得,就算对于世家贵女来说也不算辱没。
这事儿要真能成,的确是萧梦得高攀。
邹氏心下略定,嘲笑江清月:“就是不知道世子爷想怎么劝?”
他劝个屁。本来表兄妹之间就尴尬,又是为着这种事,他没那个脸,也张不开那个嘴。
江清月懊恼的道:“阿征糊涂就罢了,怎么母亲也不劝着些?”
这也就是子不言父母过,否则正说反了,应该说婆母糊涂了才是。
邹氏道:“听说郡王妃病了。”
她病了是常事,不病才稀奇,江清月无奈:“既是病了,就更应该好好将养身子,何必为这种琐事烦心?说到底,什么都是虚的,她怎么就这么看不开?”
有没有嫡亲儿子有什么要紧?说句不中听的,将来人老了,双眼一闭,什么尊贵,什么爵位,哪怕就是皇位,也和这个人再没关系,不管是留恋也好,遗憾也罢,横竖什么都带不走。何苦来哉?
邹氏弯了弯唇角,只道:“你们男人家哪儿懂女人的心思?”
她也没有身孕,自然也不甘心,她也不敢说自己就一定想得开,眼睁睁的看着不是自己的庶子白拣了这爵位。
*
江清月又含糊的道:“得亏没把七弟彻底得罪了。”
邹氏惊讶的看他:“这事儿你也找七爷?他有法子?你要让他替你去劝?”
江清月重重的吁了口气,道:“他有没有法子我不知道,他也未必肯替我去劝,总之让他拿个主意准没错。”
邹氏心说,我看悬。
明摆着江清寒不赞同萧梦得给任何人做妾,他不偏帮着萧梦得就不错了,还能和自己夫妻沆瀣一气?
但不得不说,这也不失为一个主意。
横竖江清寒实在没招了,自己夫妻再拉着脸去劝呗。
*
江清月报着“死马当活马医”的态度去寻江清寒。
江清寒笑了下,还不真不负他望,道:“这有什么难的?”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