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069)

江清寒打量保宁郡王的神色。

不得不说,保宁郡王也算个人物,年纪尚轻,诚俯却深,意志力也强大,明明后院都闹得不可开交,不知多少人多少事等着他拿主意呢,可他除了眼底略有疲惫,竟瞧着像个没事儿人一样。

保宁郡王忽略掉江清寒审视的目光,率先问道:“厉王那里……你究竟是什么打算?”

江清寒出乎意料的冷静和理智,道:“有个叫梧桐的丫头……”

大家都是聪明人,很多事无需过多交待,江清寒只说了个开头,保宁郡王便接下话茬:“……明白。”

江清寒呵笑了一声,道:“厉王酒后失态,欺负了我家表妹的一个丫头,虽说丫头命贱不值钱,可厉王爷的名声值钱,这事儿,他总要给个交待才成。”

“这是……自然……”

让厉王给个丫鬟交待这事儿简单,只是……保宁郡王的视线不自觉的掠向马车。

萧梦得就在车里,但她不露面,是以保宁郡王自然什么都瞧不见。

至于她所思所想,他就更无从揣测。

保宁郡王迎着江清寒看似无所谓,却十分咄咄逼人的目光收回视线,很有几分悻悻的问他道:“你倒能替她全权做主?”

事情已经发生了,且尊卑悬殊,别说萧梦得好好的,就算厉王失手弄死了她,也没个他给她抵命的道理。

况且这种事,永远都是女人吃亏,若萧氏识趣,就此许给厉王才是最好的选择。江清寒却选择让她的贴身丫鬟顶缸,确定是为萧氏着想?

江清寒淡淡的道:“差不多吧,她的心思,我大抵知道。”

保宁郡王颇为无语,心里不知是什么滋味,最强烈的竟然是嫉妒。

对,就是嫉妒。

多可笑。

他固然是轻看萧梦得的,也打心底瞧不上江清寒,但隐秘的心底,却对他二人如此默契的相知,终究有几分嫉妒。

朋友遍天下,知心能几人?像伯牙、子期那样的知己,始终带有几分被高估了的神话色彩,因为罕见,所以难得,因为难得,所以珍贵。

但却不能否认或许这世间真的有这样无需多说,便可以心灵相契的知己,所以才更让人羡慕和嫉妒。

他意味不明的笑了一声,道:“好,很好。既然如此,别的要求你也尽可以提。”

江清寒明白保宁郡王的意思,不外就是补偿嘛。便是厉王不肯,只怕保宁郡王自己也愿意掏腰包代为补偿。

可这压根就不是补偿的事儿。

他敛了笑,声音低沉却有力的道:“我要让他死。”

他说得倒是轻描淡写,可这几个字却重如雷霆万钧。保宁郡王简直目瞪口呆:“你……”

简直疯了。

那毕竟是厉王,虽说身有残疾,不能担任朝中要职,可那也是皇家血脉,且陛下对他很有几分怜恤,对他素日里的行径大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别说厉王没能得逞,就算得逞了,萧氏的身份也不足以让厉王偿命。

江清寒一介布衣,还想让厉王死,这不只是痴人说梦,他这是对皇室满含怨望吗?要知道怨望即是大罪,他这是想死不够,还要拖着江候府一族?

江清寒不屑的哼了一声,无意多做解释,他那句话,除了表明心意,还有对保宁郡王的震慑。他不杀伯仁,伯仁因他而死,他当真以为可以逃得过公理的谴责?

舍得一身剐,敢把皇帝拉下马,真把人逼急了,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对于他这样的疯子,保宁郡王纵是不信,却也不能不有所顾忌,毕竟自己是玉瓶,他是老鼠,为了他牵连自己,不值当的。

*

保宁郡王十分头疼兼无奈的叹了口气,看向江清寒:“江七,年轻人一腔热血固然值得推崇,可若过分骄狂自大,就要招灾惹祸了。今儿这事,依我的意思,还是息事宁人的好。”

狠话可以撂,但狠事却未必人人都能做,没那个能力却大放厥词,不但不能泄愤,也只会让他跟着死得更快罢了。

“息事宁人,呵。”江清寒挑衅的瞥了保宁郡王一眼,道:“怎么个息事宁人法?”

保宁郡王才要开口,江清寒又不无嘲弄的道:“总不能因为一个人快要死了,她所犯下的一切罪孽就都得被宽恕和原谅。她在杀人,你知不知道?”

虽未实质性的杀死萧梦得,可在某种意义上,萧梦得已经死了。

江清寒并未多疾言厉色,也并未多义愤填膺,可反倒是这种克制之下的沉静,才更有力量。

保宁郡王沉默了一瞬。

他知道瞒不过江清寒,这件事的始作俑者除了郡王妃江氏,没有第二个人。甚至是今日江府几位姑娘同时横遭劫难,只怕江清寒也已经知晓了。

如果只是坑萧梦得一个,江氏这种恶的力量远远不足以激起公愤,可江氏这种一网打尽、不留一点儿余地的做法,显然触了众怒。

江清寒倒是很能抓住机会,将自己一军。

保宁郡王抬眼。

他的眸光越发的冷静,直直的盯着江清寒,反问道:“那你希望本王如何?江氏纵然是本王的发妻,却也是你的长姐,是你们江府教养出来的女儿。她纵有千错万错,你就真忍心将她拖出去,向公众示之以罪行,然后将她交给世人唾骂,甚至是千刀万剐?”

江氏可不只是他的妻子,还是江家嫁出来的女儿呢。且不说江氏没到罪该万死的地步呢,就算到了,将江氏示众,江家就不丢人了?

江清寒嗤笑一声,道:“我自然知道郡王爷心中所想,别说我只是江家庶枝里的子孙,位微言轻,即便处在大伯父那个位置,哪怕排除掉父女亲情,也还要以家族利益和荣誉为重。”

一旦顾虑重重,做事就不可能痛快。

“就更别指望保宁郡王你不顾夫妻之情、枉顾你自己的面子,晋王府的尊严,为了一个外人,还是个微不足道的萧梦得,从而大义灭亲了。”

是,保宁郡王承认,一个萧梦得,不足以让他生出怜悯之心来,她还不配,尽管这样一个容色殊绝的美人,死得这样憋屈,着实有点儿暴殄天物。

哪怕加上江家几位姑娘,相较来说吃亏的也不是他保宁郡王府,所以他完全可以全无公义之心。最重要的是,江氏的确是活不长了,他又能如何?总不能背负一个逼死发妻的恶名。

江清寒嘲弄的呵了一声道:“郡王爷是聪明人,自然懂得取舍,但一屋不扫,何以扫天下?一家不治,何以治天下?”

他连自己的妻子都管束不好,连自己的内院都处置不清,他个人的能力可见一斑,不管他是否有野心,有这样的声名在,追随他的人不可能不有所顾忌。

他这辈子怕也就这样了。

保宁郡王面色沉静,但内心翻涌,着实被气得不轻。

江清寒适可而止,道:“我人微言轻,这事儿我做不了主,自是由长辈们决断。”

被坑的又不只萧梦得一个,如果大伯母都愿意吃了这个哑巴亏,甘愿打落牙齿和血吞,那他就更无话可说。

*

江清寒告辞要走,保宁郡王道:“我想见萧姑娘一面。”

他向江清寒解释:“今日之事,萧姑娘是无妄之灾,我也难辞其咎……我没别的意思,只想当面道个歉。”

江清寒没阻拦,也没多嘴他便是道歉也于事无补,只做了个“请便”的姿势。

保宁郡王上前,也没用人,自己挑起车帘上车。

萧梦得蜷缩在马车一角,身上还罩着江清寒的大氅,两只尚带有血渍的手指紧紧攥着大氅边缘,只露出半边尚有些红肿的脸。

对于保宁郡王的猛然出现,她毫无反应。既无惊吓,也无畏惧,就像个没有五感的木头人。

“萧……”保宁郡王开口:“萧姑娘?”

萧梦得不言不动,连眼仁都不转,半天也不曾眨下眼。

“我知道你受了委屈,本王会给你个交待。苏郜,我会亲自杖毙,权当给萧姑娘一个公道。”

萧梦得还是不吭声,仿佛什么都没听见。

“除此,你若是有别的要求,本王也会尽量满足。”

没反应。

“我会给萧姑娘以最大程度的弥补。我知道你不稀罕,但这是目前我唯一能做的事了。”

仍旧没反应。

保宁郡王倒不怀疑萧梦得是装的,实在是她的情况是肉眼可见的糟糕。

她如今连求生的意志都没有,别说弥补和补偿了,只怕是报复和报仇她都不在乎。

他伸手试探的要去触碰萧梦得,冷不防被江清寒伸臂挡住。

他回头看向江清寒。

江清寒道:“郡王爷亲眼所见,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还非得再逼一逼她吗?如果真能把她刺激醒,那倒不失为一件好事,可万一正相反呢?

保宁郡王只得悻悻的收回手。

江清寒又道:“所以说,这时候说什么都言之过早。所有的一切,都要建立在萧表妹还活着的基础上,否则什么交待,什么弥补,都毫无意义。”

那是,如果萧梦得能活下去,什么都好商量,可一旦她没撑住,说得再好听,也不过是虚伪而已。

*

送走江清寒,有人向保宁郡王回禀:“江候夫人去了郡王妃院里,母女两个吵了几句嘴,郡王妃……晕了过去。”

保宁郡王挥了下手,意思是知道了,他没去看望江氏,反倒去寻江候爷。

江二姑娘的事,江候夫人母女说了不算。

她们吵也好,闹也罢,那是她们母女之间的私事,影响不了大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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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9章 (06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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