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074)

谁都不是完人,何必非得拿完人的清规戒律去要求一个普通人?

是以江二姑娘听了江候夫人的话反倒笑了,她道:“阿娘,何必呢?如果他答得毫不犹豫,没有一点儿迟疑,难道就一定可信?大家都是普通人,都不是十全十美的圣人,有情绪才正常,否则不是掩饰的太完美,就是在撒谎。他犹豫是人之常情,我能理解。”

虽然理解,但也就是因为这一瞬的犹豫,江二姑娘更加坚定了自己的初衷:她不能冒这个险。

江候夫人道:“可你也不能就此武断的下结论,有时候不能看一个人都说了些什么,还要看他怎么做,就像你说的,即便许候这个时候满口的信誓旦旦,你就能保证他将来一定不会食言?可就算他这时候有片刻的犹豫,也不代表他将来就一个是个小肚鸡肠的小人。万一他彻底想通了,将来能做得比承诺得更好呢?”

是啊,说来说去,都是“也许”,都是把幸福建立在他人的良心基础之上。

江二姑娘笑起来,道:“阿娘,我和他又有什么啊?不过是门当户对,父母之命,虽然定了亲,可也不过就逢年节见过几次面,说过几次话。哪儿有多深的情份?哪儿就到了非卿不可的地步?我也好,他也罢,都明白彼此是合适的结亲人选,却不是一见倾心,离了对方自己就活不下去的那个人。这个时候分开,彼此都不受影响,永远把对对方最美好的印象留了下来,不比将来明珠蒙尘、白璧微暇的好?”

江候夫人咬咬牙,道:“话是这么说,可你和郡王爷又有什么?”

江二姑娘慢慢抬起了下巴,目光虽然有些不确定,但仍旧带了几分坚毅:“有的。”

“……”江候夫人表示不懂自己女儿的心思。

“他有歉疚,有羞愧。”

江候夫人苦笑一声,道:“傻阿桃,且不说他到底有没有这份歉疚和羞愧……”

说到底,始作俑者是自己的长女,和人保宁郡王有什么关系?真计较起来,他还是被算计的那个呢。甚至如果不是他心无杂念,当时就顺水推舟……阿桃的处境远比现在还要难堪、尴尬一百倍。

从来都是父债子偿,这夫妻是至亲至疏,还少有亡妻欠下的债,要做夫君的来偿还的。

“就算他真的有,可夫妻两口过日子,是能用这份歉疚和羞愧抵一辈子的?”

如果过日子要靠男人的“良心”撑着,这得多不靠谱啊?也得多可悲啊?

江二姑娘觉得是母亲不懂,她道:“我没想指望着他的歉疚和羞愧过一辈子,阿娘,我又不是个呆的,也不是个木的,更不是个死的,以后的时间还长,我不求真心换真心,只求稳固。”

她和保宁郡王还有大半辈子的时间呢,什么事过不去?

就算,她和保宁郡王过成了相敬如冰的夫妻,最起码她照顾了琅哥儿,也算是这桩闲事唯一的价值。

其实说到底,江二姑娘还是在男女感情上太过求全责备了些。

她之所以放弃许晋芳,是因为真的喜欢他,喜欢到不忍这份感情有任何的瑕疵。

她宁可在最浓烈的时候放弃,哪怕将来后悔,可回忆起来的时候,永远都是最纯最挚最甜最美的情怀,如高山雪莲一样圣洁,不曾受到任何污染。

而她自认和保宁郡王之间什么都没有,就是寻常意义上盲婚哑嫁的夫妻。

她待之以诚,他还之以敬。无需过多的感情,只有尊重足够了。他在外拼搏,她为他守住后院,照顾好孩子,将来他或者能再进一步,她便跟着他同享荣光。

只要她不像大姐姐那样作死,她有信心把这段不那么完美的婚姻生活过得圆满。

***

既然江二姑娘心意已决,且江候爷也是这个意思,江候夫人便也无话可说。

江二姑娘又劝她:“从前大姐姐作事不地道,阿娘本也是反对的,可就是因为爱女心切,所以一味的纵容和宠惯……”

这话说得江候夫人脸红,心里也不舒服。

换成谁敢当面这么说,她非得急眼不可,人人都是自己做得,别人说不得。

可偏偏说这话的是自己的小女儿,又是被长女祸害过了的,就凭对她的歉疚,江候夫人也得捺着性子受着,是以倒也有六七成的心服口服。

“如今大姐姐也算是得了因果……没什么可说的了,阿娘便不该再和萧表妹针锋相对,缁铢必较。”

江候夫人半晌没吭声。

确实,当初她不是没觉得郡王妃所思所想,所作所为是错的,可爱女私心让她枉顾公理公义。到后来,开弓没有回头箭,也只能一条羊肠小路跑到黑。

所以才会有今日丧女之痛。

她看向江二姑娘:“你可知道郡王爷心中所想?”

江二姑娘并不避讳,点头道:“虽不中,亦不远矣。”

“那你……是个什么打算?”

江二姑娘笑了笑,道:“阿娘想必比我明白,这世上,求而不得与得偿所愿,哪个滋味最难熬?”

“自然是求而不得。”

人都是贱胚子,没得到的时候,辗转反侧,梦寐思服,当真能到抓心挠肺的地步。

可真的得到了,满足不过是一时一刻的幸福,很快又有更大的贪心,更多的野望,拥有的不再珍贵,又要眼望着远处的风景慨叹。

“既然他这么想要,那就光明正大,让他得到了就好了。我不否认这世上有长情的、痴情的、专情的男人,可大部分男人都一样,有谁对谁的感情真能长长久久,维持一辈子的了?三年五载,就已经是他誓言里的一生一世。”

江候夫人深以为然。

三年五载已经是长的了,男人对女人的新鲜和对爱物的感情差不多,长则三五个月,短则三五天,一旦过了新鲜劲头,鲍鱼海参也不及白菜豆腐。

他们享受的就是追求刺激的那个过程,结果只是代表着他们胜利的犒赏,即使失败了也无足轻重,毕竟女人不过是他们生命里的点缀。

江候夫人长叹一声,道:“阿娘知道你是个有主意,你也口口声声的劝阿娘别和她缁铢必较,可是……阿娘真怕你和你大姐姐似的入了魔障。”

都说害人害己,这话果然不假,她是绝不会再让小女儿步了大女儿的后尘。

江二姑娘道:“我不能说我不会,但我和大姐姐终究是不同的。”

自然不同,江氏的执念,不只是她对子嗣的执念,还有她对保宁郡王的执念,江二姑娘则没有。

人太过于执着一个人或一件事,就很容易陷入魔障,可若是跳出来看,总会少些感情和意气。

江候夫人问江二姑娘:“那你想如何?你萧表妹那样的性情,就不是个能说得通的,她若肯,何至于拖到这个时候?”

“我自是不会强求,只管把丑话说到前头,她若愿意就罢了,我自会和她好生相处,她若不愿,那就劳烦母亲尽快替她说门亲事,把她嫁出去。”

江候夫人长叹一声,道:“你说得对,当初阿娘不是没劝过你大姐姐,可她不听,说不得只好豁出去面皮不要,也想哄得她欢喜。若早知是如今这个结果,又何必当初。大抵是阿娘老了吧,难免油脂蒙了心,犯了糊涂。你放心,阿娘再不会了。”

其实她真的没必要非得拿萧梦得当成眼中钉,肉中刺,这世上比她年轻、漂亮的姑娘虽少,却不是没有。

就算除了她这个“祸害”,就能保证保宁郡王不会遇上别的“祸害”了?

人生本就苦,打从落地,就不知道要面对多少苦难,一桩接着一桩,一重接着一重,比那西经取天闯关还要艰难,因为不可预料到底这一生要过多少着。

若自己想不开,那这日子过得才真叫憋屈。

她掩了掩眼角的泪,道:“如今阿娘别无所求,就求你以后的日子顺顺当当的,别像你大姐姐那样偏执。”

“我不会,阿娘只管放心。”

江候夫人看江二姑娘倒是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可一颗慈母心非但没放下,反倒越发的提了起来。

当初长女何尝不是这样一副运筹帷幄的模样?可最后呢?

年轻人就是太自负,总嫌长辈们唠叨,自以为天下第一,大概只有撞了南墙之后才会后悔没听老人言吧。

***

江二姑娘并没急着去见萧梦得,她总要先和保宁郡王见上一面。

她是个心里拎得清的姑娘,就算从前娇憨稚弱些,如今也飞速成长起来。

她知道保宁郡王续娶自己,对他和对晋王府,都不是个好主意,他自己也未必欢喜,尤其是在情势所逼的情况下,是个血性男儿都要讨厌这种被摆布的局面。

她没在和许晋芳的亲事上冒险,倒是在和保宁郡王这桩婚事上冒了回险,还是个天大的险。

她倒并非自认一定能拿捏得住保宁郡王,而是她觉得,这是自己在目前的劣势之下,所能做的唯一的利益最大化的选择。

她是有底气的,毕竟有父兄在,就算保宁郡王对长姐颇有微词,对这桩婚事不满,他也不会让自己太过难堪。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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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4章 (07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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