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风撕扯着,刺着眼珠子生疼。天地的界线被模糊不清,极力忍着疼痛才勉强看清路途。片片飞絮掠过,占踞着视线。
在雾雪之中,她们窥见了——竹屋。
花悦曦将她们带入迷阵后便离去了,她明白,这是对于落璃的考验;虞安衾同样明白,这也是她的考验。
长靴拖动着厚重的新雪,留下两丈深的足迹,在瀌雪之中,那两道身影已然淹没。森原被冰霜完全覆盖。白,无尽的白。只能闻得见罡风吹打竹泮的革音,她们继而挪动步伐。
在那唯一一片翠林中,她们看见了不一样的情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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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悦曦随手抓了一把雪,眉头却不禁一皱。
“怎么?”
青衣女子见此,好奇发问。
“这雪......是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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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雪,是烫的。”
落璃不禁困惑,
“为何?”她问,
但回应她的,却只有冷风。周遭空无一人,她转过身去,场景又一次变化——
晃若来到一个战场,没有雪,只有血。沉闷的铁蹄声砸在地面,战区境土龟裂,成了一条条缝。
“哗——”是海的啸声。
落璃去看,又看到了和那个奇怪的梦境一样的破碎沙漏。旁边还躺着一人,似是已经消陨而去了。她努力地想看清面容,那人又消失了,就好像从没出现过一样。
“这是何意?”
她觉着头疼。再看,还是这片血池。这一次,布满了尸体。天穹之上,是十四道光不断变化,融成法印,又零碎成片,散落无踪。
“咔”有什么东西裂了,闻声看去,那空中的——是罗盘。接着是耳鸣,落璃觉着要炸了。
倏地,她又努力挣扎着睁开双眼。高台——有一道人影由上至下坠落,下面是一团迷雾,紧随着高台坍塌,崩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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虞安衾再度梦回到了九岁那年,她再次见到了外祖。
但这一次,她却怎么也抓不住外祖的手。她往前扑去,却轮空跌倒在地。
原本应被遗失的记忆,如蚕茧被剥开。那股痛苦冲使着让她回忆——
她其实有名字,但被遗忘了。
在「子鼠」窝里的两年,总在刀尖舔血。名字,早被扔在了「子鼠」窝的最深处腐蚀了。没人会问她的名字,因为没人在乎。
她费尽心思,杀出了「子鼠」窝,成为了“头鼠”。本以为解脱了,却依然逃脱不了命运——她被当作「青蛇」抓住,那时她才懂了一个道理:
她,不过是最底层里垂死挣扎的蝼蚁罢了。
“何其无趣啊——”
第一次,她逃了,抓她的人不知怎的化作了血水,但还是被人发现了。
她看见了那群人的嘴脸——“丑陋不堪”
他们想利用「青蛇」卖出上好的价钱,所以他们才不会管货物的想法,充其来讲,不过是异想天开罢了。
历尽周转几番,她和其中一小部分被卖到了奴阁。期间有人看她长得不错,想买作玩物,却被告知了危险。那时,她清楚地看到了那群人丑陋面孔下,眼里带着的恐惧、忌惮......
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她晃然笑了:
她笑人的贪生怕死,又笑自己那可悲的命运——
没人记得,她也才十有余二的年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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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对花悦曦的困惑,时露清眼芒微闪,并没有立马回答。
良久,才似是自言自语一般开口:
“无疑虞命,既定随然啊......”
雪,是冷的,但又是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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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次,落璃觉着浑身都刺痛。那跳下之人明非自己,可那痛感却落在了她身上。
“为什么?”
这是她第二次这样问了,是在问为什么会疼,也是在问深渊为什么被迷雾笼罩。
回应她的,依然还是冷风。她的开始意识焕散,随后沦入昏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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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有名字?”
名字……她还有名字么?
好久没人这么问了。女孩心里诧异,但面上不显,她抬头,重新审视眼前的黑袍人,似要用那张平静又稚嫩的脸庞透过屏障看透此人。可那人面容被遮住,她什么也看不透。
“姓虞,无名。”
是那时的回答。但她其实并不姓虞,可也实在想不起来自己姓甚,想到了曾偶然听见的一个词——天下安虞,索性给自己捏了个“虞”姓。
后来呢?后来那人给她取了名字:
“安衾”。
她愣住了,越发看不明白此人。而那人取完名就离开了,好像并不在意她是否跟上。她恍惚间又想到了那人给她解开奴印的样子,遽然,她好像下定了决心,便跟了上去。
此后,再无「头鼠」,也无「青蛇」,世间只有“虞安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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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悦曦突然想起路上问过落璃的话,当时她着实好奇她为什么能解开奴印,却又转念一想,这般实属唐突,便只问了一嘴:
“为何会选她?”
“她有点像我见过的一只狐狸。”
落璃依稀记得,在她八岁生辰那日,曾捡到过一只狐狸,额间还有月牙的印记。
「当时,她清楚地看到了这狐狸被狼逼入绝境,即便伤痕累累,但它的眼神分明刻着不甘,野心……
在好奇的驱使下,落璃救了它。年初一过,它便走了。她还记得,那日的雪很大,淹没了狐狸的足迹,但那道小小的身影,却烙印进了她的脑海。
她后来见过许多狐狸,但都没有这般的眼神,适才恍惚间明白——“那是不一样的狐狸。”」
“狐狸么?”
花悦曦淡然出声,随即又想到了那烫人的雪,身子微动,腰间的面具轻晃细微的弧度。
“辰时一刻,已经过了两个时辰了,该出来了。”
时露清此时出声,打断了花悦曦的神游,随即她喝了盏茶,起身跟着时露清向院门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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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疏清醒时什么感觉都消散了,但心下仍有余波,深深吐了口浊气后,她才撑着气力起身,脑海里想的,却是适才的情景——
“会是何意呢……”
她忍不住再一次发问,身子也拖着向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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虞安衾一出迷境便瞧见了落璃,但并没紧赶着追上去,仅是不矜不伐地跟着。她明白了一件事,落璃买她或许是觉着她有价值罢了,不过那又如何?既然有人给她破开束缚,她也甘愿。
或是知恩图报,又或是……想找回那一丝没有湮灭的希冀罢。谁会知道呢?虞安衾自己也不知道。
既然落璃想要一把利刃,那她便作一把锋锐的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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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父。”
落璃想了半天开口,但时露清却说:
“你要记住,我非为师父,此后若有人问起,也不必说是我的徒弟。”
“你我之间,我为先生,为老师,但你非学生,我只是使命的完成者罢了......”
时露清清冷的嗓音发出,却并不让人发觉外表下的病态,她遂而出声:
“从今往后,我将会传予毕生所学,不止为修炼,还有诗书礼乐,时政策谈......”
“你......要好生学习啊。”
她终于露出了一丝疲态,身体的枯竭被寒风吹的一览无遗,落璃挽袍而跪,铿锵出声:
“先生在上,我抚灼雪,定不辱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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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下雪了,依旧是烫人不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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