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上去似乎申欢对透骸鼓的使用竟颇为熟悉,武林之中一门之外的人对门中人指点武功的事不常发生,通常是有身份的长辈与此门的师长关系极好时,才会在遇上此门外出历练的弟子时说上两句。
毕竟外人指点武功这事嘛,本身就有点吃力不讨好,指点得好有炫压之嫌,指点得不好自不用说,自掉身份贻笑大方。不太熟的人过来指手画脚,遇上对方心胸狭隘就颇为不爽。
阮吞虎当年内外功兼修,背一只透骸鼓重达五十余斤,外形刚猛肩宽体阔,其徒弟胡杨也是如此,而申欢身姿清瘦,看着很不让人信服。
但申欢这个人就是有这样一种能力,让人升不起质疑他的想法,往那里一站随口三言两语,就给人莫名的安心。
胡杨鬼使神差点了点头。
附子忍不住问:“既然得‘雷霆’真传,就该知道透骸鼓是刚猛之器,杀伤力极大,怎么可能能用来活血通瘀?”
胡杨没有说话。
任平生斜觑正走进屋内的苏家主仆,声音略低些道:“这还用说,那老太太自然是随便寻个理由在搪塞,若是真为了治体寒让神子满意,如此敬重神明的事有什么不能让外人知道的?还宅内宅外安排这么多壮汉看守。我猜怕是正好相反,苏家人不愿将苏扶楹嫁给神子,想了个什么法子要冒险一试。大冰块你说呢?”
他明知申欢肯定知道得更多,非把申欢扯进来要他做个解释。
申欢道:“破穴针破穴,透骸鼓储气,若能打通周身经脉,没练过武的人能够短暂获得一时之力。”
胡杨望向他的眼神中多含了几分钦佩。
附子道:“妙啊!这两件居然还能如此用法。不过此法的难度也太大,一是破穴针切断体气时间不能长,每多一刻就有成倍的风险,二是透骸鼓传气的力道必须小心把握。即便此法成了,未习过武的人突然被传进这么多刚猛内力,也会承受极大痛苦。”
任平生摊手道:“难度太大,所以没成。内力修为必须靠自身实打实的苦功方得,是武学亘古不变的法则。像这样的方法近乎邪道,逆反天罡。苏家不惜破釜沉舟至此,想必料定娶苏扶楹的非神实魔,要给苏扶楹渡进至阳内力防身驱魔吧。”
胡杨见他说中,干脆摊牌道:“你猜想得很对。我学武不精,师父的功力学了五成不到,透骸鼓还不能打通她的经脉。我本想将真气暂时存在破开的穴道里,没想到不但不成,还差点害死苏小姐。”
任平生心道拜托,有点脑子的修武者用脚趾头想想就知道不成,若是体内真气不用贯通也能收发自如,江湖里那么多人花费数十年打通穴脉的意义何在?就你这样的悟性,也难怪师门的功法只能学个五成。
大冰块一定也是实在看不下去了才指点这人几句,不过他神功在身都没显出不耐烦,任平生也不好意思太面露鄙夷。岔开话题道:“主人家茶都已经上好了,咱们也别在这院里站着了,去正厅叙话吧。”
胡杨又是双手交叠向外平推一礼,独自去角落小心收好人皮鼓背上身,才跟着进了屋。
*
茶香氤氲,一嗅就知上等。
坐在对面的申欢修长的手指搭在松花色卧足杯盖上,唇尖轻抿饮了口茶,举手间透出不经意的矜贵。
任平生忍不住在茶盖下偷瞄他,心想这人究竟是什么来历,温老头在大内生活了几十年也比不上这等气度。
“喂”,与他坐在一排的附子看不下去,戳了戳他,任平生浑然不觉,“喂!”
“嗯?”任平生这才反应过来。
“你那盏茶早喝光了,还喝个什么劲?”附子狐疑地瞄了瞄他手里的茶盏。
任平生低头一看,恍然回神,耳根子悄悄泛起红晕,狡辩道:“哥哥我那是在品茶香,这好茶的精髓都在香气里,光是喝水就是牛饮,下里巴人!”
“对面有个阳春白雪,这里其他人可不都是下里巴人!”附子轻声嗤笑。
任平生耳根子红得更甚。
苏行止和苏夫人这时从内室出来,言明苏老太太和苏扶楹已经各在房内休憩,并遣人好生照料在侧。两人在主位坐下来后对任平生三人又是一番千恩万谢。
任平生嘴上周旋,心里盘算怎么让这对夫妻自己吐露出破穴传气的真实目的来。
正想着,就听旁边一直没开口的附子忽然道:“用这个方法渡气降魔不成,你们接下来打算怎么应对晚上的神子娶亲?”
听到“降魔”二字苏家夫妻的脸上均是一僵,沉默一会后苏夫人语带悲切开口向苏老爷说道:“我就说这几位公子肯定能看出来,我们已走到了这一步,只能再赌一赌,反正我是不会让楹楹变成城里那些女子一样的!”
苏老爷唉声叹气,低头说不出一句话来。
任平生见状忙说道:“夫人说得有理。二小姐身负重伤,今晚无论如何都不能嫁。看样子两位的心中都有数,这所谓的神子根本非善类,被他选中的女子都逃不过疯癫的下场。”
苏夫人含泪道:“我们如何不知!可是连三焚殿都阻止不了对方作恶,我们普通人家又如之奈何!我和行止中年才得了这一个女儿,若是钱财可以消灾,便是掏空家底也是愿意的,还望三位公子能想法子救救楹楹。如今这般情状,我们实在是走投无路了!”一面掩袖哀哀哭个不停。
任平生问道:“二小姐不会武功,你们用那么冒险的方法把真气注入她体内防身,可为何不多安排好手在神婚地点附近,等对方现身就一举降服?”
苏夫人伤恸不止,苏行止一面轻抚她的背劝慰着,一面回答任平生道:“那魔功力深厚,之前有收到点姻烛的人家像你说的那样安排过但未成功。那时接姻烛选中的地点是一座荒庙,那户人家在荒庙外草丛埋伏了几十名仙师和武林好手,可等到天将破晓也没有任何异样,后来忽然所有人莫名昏睡过去,再醒来进荒庙一看,只有疯了的姑娘蜷缩在神像后瑟瑟发抖。”
附子和任平生对望一眼,心下了然对方和自己有了相同的想法。
前后这些事听起来,越来越不像是妖魔行径,而是人为。
梵心城主街上的王伯说出的一句话点到了关键——妖魔无心无识。
无心无识,没有思维和意识,怎么会随机应变到这等地步?只有人,一个谨慎周密、应变极快、足够强大的人,才可能在三焚殿和一众好手布下天罗地网的情况下,仍然来去自如。
最可怕的是这个人对自己的目的有绝对的执拗,接到点姻烛的人最终一定会失去神智。
苏行止见三人都不说话,以为他们也束手无策,最后一丝希望破灭,心中彻底绝望,说道:“事到如今别无他法,我们只能认命。是苏家家门不幸,我和韵章盼了十数年才盼来的一个女儿,到最后却要落入妖魔之手......”眼底尽是凄凉。
“先别忙着定论”,任平生打断他说,“也未必就到了走投无路的地步。”
苏夫人一听猛地倾身往前,手死死攥紧木椅的扶把,颤问道:“你还有法子能救楹楹?”
任平生施施然道:“或可一试。”
苏夫人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激动道:“公子快说,只要有一线希望,我们无论如何都要一试。”
任平生微微一笑,眨眼神秘道:“很简单,找人替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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