卧室里格外安静，两个人并肩躺在床上，这样轻声聊天，呼吸也变得有迹可循。
“是啊，新婚夫妇是要住在一间房。”祁修阳有些感慨地说。
十五岁，结婚这个词语离他们很远，少年并不纠结于这个话题。只是两人相处的气氛让祁修阳觉得格外享受。
如果非要形容，便是犹如从闹市躲入了一片只有风声的桃花林。
“你的腿有没有不舒服？”祁修阳翻了个身，侧身对着林夏问。
少爷的刘海垂下，露出半边眉眼，他的眼睛非常漂亮，让人一不留神就呆住，想要细细地去看。
“没有。”林夏收回视线动了动腿：“没有不舒服。”
祁修阳伸出三根手指：“你总共踹了张天空三脚。”他膝盖顶了一下林夏的腿，语气显然不信：“不疼才怪。”
是有点疼，但其实并不影响腿伤。林夏轻笑一声没说话。
这次的安静持续的许久，祁修阳再看过去时，发现林夏已经睡着了。
林夏的睡姿向来端正，少年个头不低，可永远只会占用最少的空间，整张床只占了三分之一。
“什么毛病。”祁修阳轻笑着给他拉了一下被角。
轻手轻脚走到客厅的沙发上坐下，祁修阳打开手机，乖乖地给李女士复命。
祁修阳：谢谢妈，房子很满意
李女士上班时几乎不会回消息，发完短信祁修阳就在退出聊天界面，搜了搜附近的超市。
他之前在网上上精挑细选买了各种日常用品，全部寄到了淮中一高，找了个代领快递后顺带着挑了饮料水果把冰箱也填满。
等待送货上门那段时间，像个猫一样到处乱窜。
祁修阳从小到大没住过校，初中也是在校外租了个房子住，不过大部分时间他还是喜欢回家住。
他素来对租的房子没有任何归属感，觉得只是一个将就的地方，更不愿意花心思布置，因为知道自己呆不住也待不长。
可今天有些不一样。
林夏醒来时祁修阳正从门口往里搬箱子，他愣了一下，立刻走过去帮忙：“怎么买这么多东西？”
“牙刷牙膏，洗发水沐浴露，毛巾床单被罩，全部两份。”祁修阳显然心情大好，兴致很高地说：“今天洗一下，明天来的时候带上衣服，直接入住。”
林夏还没有回过神儿。
“刚刚躺在床垫上睡是不是不舒服？连个枕头都没有。”祁修阳笑着往他脖子上看。
林夏啊了一声，僵硬地摇了摇头。
见他这副冷淡的表情，祁修阳有一瞬间的茫然，于是脑袋卡了一下，才想起来林夏的卧室是他自己装修的，应该不喜欢别人给他布置才对。
祁修阳心里突了下，有些不知所措地连忙解释：“没事儿，你要是不喜欢，我，”
“喜欢。”林夏嘴比大脑更快地说。
这次换成祁修阳啊了一声。
客厅并不空旷，能听到阳台的风声，林夏过了半晌才说：“哥，谢谢你。”
买个生活用品真的是小事。收到如此郑重的道谢，祁修阳反而开始不好意思，刚才一瞬间的失望也消失的干净，心里雀跃起来。
“不用谢，我还以为你不喜欢。”吓死我了。他后半句没说，因为别扭，然后拿着他选的卡通牙杯给林夏炫耀：“好不好看？”
“好看。”林夏笑了笑。
可是祁修阳觉得他这个笑容有点想哭。
“真的喜欢？”祁修阳紧紧盯着他的表情：“那你喜欢小猪还是小男孩？”
这两个牙杯是同一款，但是上面的图案分别是一个白色的小猪和一个背着斜挎包的卡通男生。
林夏忍着笑回道：“你是猪。”
于是林夏遭到了猪的暴打。
少爷摁住林夏在沙发上往他肚子上挠痒痒，之前林夏腿脚不便没少被欺负，当下轻而易举报复了回去，最后祁修阳躲到茶几后求饶。
“林小夏，你完了，我告诉你，”祁修阳笑道在地上：“等哥的八块腹肌练出来，一定让你体会一下男人的力量。”
林夏对他的威胁表示很淡定，收拾完嘴欠的人，起身前淡淡地说了一句：“建议你多吃饭。”
“……”祁修阳觉得男人的尊严受到了挑战。
打打闹闹过后，两人把房间东西全部收拾一番后打车回了家。
从林夏的腿拆过石膏后祁修阳大部分时间回自己屋睡，可有时候也会直接赖在林夏屋里不走，可能是因为第二天开学，祁修阳当晚又留在了林夏屋。
林夏对此没太大反应，习以为常地留出大半张床，只是第二天一大早祁修阳的赖床时，及时把人拽了起来。
淮中一高前一百报道时间截止在上午十点，在此之前他们要回一趟租房出收拾行李。
祁总特意腾出半天时间亲自开车送儿子上学，祁修阳正式开启高中生活，林夏的学籍也在这一天转了进去。
只是林夏没有中考成绩，要和八月中旬开学的一批学生一起报道。
超过三十五度的天气，路过高三楼时能看到各种苦学的身影，就连教学楼前的蝉鸣声也变成了高考的战曲。
祁修阳单肩背着书包路过，扭脸看向身边的人，突然想问问林夏为什么没参加中考，他也是刚刚才知道林夏中考零分。
林夏察觉到他的视线，前方祁总还在和年级主任聊天，他低声问：“怎么？”
“你……”祁修阳顿了下，把话咽了回去，他不是不想知道，也不是不敢问，他不想在这种时候破坏林夏的好心情。
林夏是一个任性的人，但绝对不会是一个随便任性的人。
让他没去参加考试的事情，一定不简单，也不是什么令人愉快的事情。
“你，你在家记得好好学习。”祁修阳其实想问林夏愿不愿意提前搬到他们租的房子里住，可想了想觉得没可能，谁愿意在假期的时候住淮中一高附近啊。
淮中一高是出了名的偏僻，住在这边吃喝肯定不如家里方便，而且如果他问了，会干预林夏的选择。
不过祁修阳正经不过三秒，扬了扬唇角道：“不学习多想想哥也行。”
林夏眉毛轻微皱了一下。
他偏头看了祁修阳一眼，神情颇有些无奈。在祁修阳看向他时道：“奶奶是在中考前三天离开的，考试那天生病了，没有赶得上。”
没想到林夏看出来了，那他有没有……
祁修阳垂了下眸子，喉结上下滑动了下，觉得嗓字有些干：“没听你说过奶奶的事。”他补充说：“但我知道你和你奶奶关系应该很好。”
“嗯。”林夏轻声道：“以后慢慢给你说。”他嗓字更轻了几分：“如果你想听。”
祁修阳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
当然想听，他只怕林夏不愿意说。
处理完林夏的入学手续，祁总去了二班和祁修阳的班主任打了个招呼。
祁修阳对于班主任的第一印象是有点小小的敬畏，传说高中物理折磨了无数个理科生，劝退了不少女生。可班主任不仅是个年轻的女士，还教物理，笑眯眯看着他时眼睛里仿佛装满了整个宇宙的奥秘。
祁修阳偷偷看了身边的林夏一眼，林夏目光锁在了教室里黑板上的粉笔字上，他越过窗户仔细瞅了瞅，发现是一道物理大题。
目测第二问的解题步骤写满了整个黑板。
“……”
高考的压力在无形中已经来了。
所以在祁总走的时候说“我和小夏回家了，有什么需要记得给家里打电话。”时，祁修阳心中的不舍没有预想中的饱满。
他只是有点舍不得林夏，有点遗憾没有问出口，问他愿不愿意留下。
进了教室，祁修阳找了个空的位置坐下，他余光瞟了一眼，发现新同桌正在抄黑板上的解题步骤。
见到有人坐下，新同桌扭脸看向他，皱着脸几乎要哭出来：“我初中的时候觉得物理还挺好玩的，但这道题我怎么一问也看不懂啊，你能看懂吗？”
祁修阳先是被新同桌满脸的痘痘小小震惊了一下，才摇了摇头，心说这是今年高考题，新生谁能看得懂。
“我叫程小耿。”男生说：“隔壁一中的。”
祁修阳点了点头，照着他的介绍方式回复说：“祁修阳，二中的。”
程小耿往窗外看了一眼：“和你一起来的那个兄弟怎么又回去了？不是我们班的吗？”
“不是。”祁修阳发现他的新同桌是个自来熟，有些哭笑不得，低头看了眼手机，犹豫了下，还是扔进了桌兜。
“他是我们学校的么？”程小耿又问。
祁修阳从书包里摸出一根笔，拿了本资料出来，笑着点了点头：“是。你问他干嘛？”
“随便问问。”程小耿低头写着字说：“说不定有机会进我们班。”
祁修阳愣了一下。
“国庆后我们期中考试，根据考试成绩打乱重新分班，我看你们挺熟的，也想在一个班吧。”程小耿扶了下眼镜：“你让他好好学习，说不定能考进来。”
“你听谁说的？”祁修阳立刻放下笔。
程小耿显然被他的动作吓了一跳，笔尖在纸上拉了长长一道。祁修阳抱歉地笑了下，但歉意很快被眼底的激动掩盖，语调有点小心翼翼地问：“就，重新分班？真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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