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跨进帝京地界,温珩漻就被传召入宫中。
哪里是景亓帝要见他,分明是马槐秋等不及了。她听说了她父亲的死讯,几乎是夜夜啼血,她一向康健的父亲竟然几日之内便走了,她恨不得立刻到宜州,偏生她出不得宫去。
“温大人,可曾见过家父?家兄如今如何?怎么会得恶疾?”马槐秋如今面容憔悴,眼睛红肿着,在景亓帝身侧迫不及待开口,问出一连串的问题。
“臣并未见到令尊,臣到了宜州之时正巧赶上令尊的出殡之日。”温珩漻回答。
“怎么...怎么会这么快?”马槐秋整个人有些恍惚。
“马兄道怕是会传染,便加快了进程。”
她一下子没了力气,“是女儿不孝,连父亲最后一面都未曾见到...”
她印象里,父亲总是和颜悦色,对她的所有都包容。
“贵妃娘娘节哀。”温珩漻看向景亓帝,感觉他比几个月前他们未去宜州以前显得更加虚弱了,如今不知是不是站不起来了,一直都半卧在龙椅上。
“娘娘放心,臣前去拜见了您的母亲陈氏。马兄一直将家里处理得很好。”
“陈?温大人是否记错了?”
温珩漻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是臣搞错了,臣见马兄拜见的牌位是陈氏,便以为您与马兄乃一母同胞。”
“陈...兄长他...”马槐秋哭不出来了,她自以为自己得到了什么消息。
去查吧,证据就摆在宜州,只要她去查,就可以查到所有的真相。
景亓帝自始至终也没有说几句话,好像他对这所有的一切都不在意。
戚寒汀负责把林绾书送回苏府,她担心道:“再等等,很快就可以逃离这里了,别怕。”
林绾书微微一笑,“找回妹妹,妾身已经没有什么遗憾了。多谢殿下还要照顾小妹。”
戚寒汀点点头,“若是你有什么需要的,或是这苏常又做了些什么,你一定找人告知于我,我会想尽办法帮你。”
林绾书安抚的拍了拍她的手背,又和林绾宁说了好些话。
戚寒汀将林绾宁安排在了自己院中,连着这么多天舟车劳顿,大家都疲惫了,所以她让林绾宁早些休息。
“那殿下呢?”
“我...我还不累呢,你先休息。”
林绾宁也不拆穿她,分明是她担心那被召入宫中的人。
“那殿下照顾好自己,妾先回房了。”
戚寒汀在府门口假装走出来,又走进去。
“奇了怪了,怎么去了这么久还不回来?”
“殿下怎么站在门口?”昝于淞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她身边了,只是他身着常服,也没有侍卫在侧。
戚寒汀警惕的看了看周围,小声道:“昝大人怎么在这?是有什么异动?有什么指示吗?”
昝于淞被她逗笑,也学着她的样子鬼祟的低语,“殿下不必如此紧张,那罪证已皆呈给王爷,我们已经做了周密准备。”
戚寒汀松口气,“吓死我了,我还以为出什么大事了。”
“没有事,臣就不能来找殿下了?殿下可还记得自己说过的话?”他一只手原来拎着一坛子酒,如今拿出来在她眼前晃了晃。
戚寒汀这才想起来,她答应过他等回了帝京要一起喝酒。只是如今...温珩漻还没回来。
算了,她还一肚子火呢,凭什么还要征求他的意见?
昝于淞以为她为难,又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包裹。“殿下不记得今天是自己的生辰了吗?世子今日有事,特意让臣把给殿下的生辰礼带过来,再敬殿下几杯酒,殿下可否赏个面?”
戚寒汀掂了掂,有些晃神,她自己都不记得生辰了,还有人替她惦记着。她将小包裹收起来,复杂的情绪促使她点了点头,“大人替我多谢他,只是大人可否多等一下,我...”
不远处传来马蹄踏过地面的声音,两人转头去看,是温珩漻回来了。好了,这下子他回来了,她没什么好担心的了。
“我们走吧。”她几乎是立刻收回了视线,往另一个方向走过去。
昝于淞朝着温珩漻单手轻拱,点了点头。
“大人,殿下她...走远了。”阿南觉得他们站在府门口的时间太长了些,人早就看不见人影了,他只好提醒一下温珩漻。
温珩漻许久才有所动作,“知道了。”
“那,我们给殿下买的生辰礼...”阿南看着被温珩漻掐的快崩裂的精致的小酒瓶,觉得那礼物好生可怜。
温珩漻看了看手中,笑了笑,只是那嘴角怎么看怎么生硬。“她已经有了酒喝,这碍人眼的东西还留着做什么?”
他本想着狠狠往地上砸去,手已经抬到半空了又想起了什么一样,声音轻的像是一片落叶,“她喜欢的,留下吧。”
然后关上了房门,一口东西也没吃。
阿南一晚上夹在两个人的中间,又不敢去找谁。整个府邸都显得冷冰冰的。
“哥,你说这殿下就那么跟昝大人走了?头也不回?”几个小丫头好事的凑近来。
阿南绘声绘色的描述着当时那场面,“可不是?当时咱家大人脸色铁青,啧啧啧,看着怪吓人的!”
“那你也不去问问大人,厨房一直备着长寿面呢,还吃不吃?”
阿南弹了一下那丫头的脑门,“是不是傻子?还吃面呢,你看大人像是吃得下去东西的样子吗?”
“啊,那怎么办?”
阿南叹口气,“你们就该干啥干啥,留着我一个人调和他俩矛盾呗。这旁观者早就看得明明白白了,这俩人还跟什么似的较劲。”
一个丫头用肩膀怼了另一个丫头,笑嘻嘻的。“你看好谁?我倒是觉得这昝大人威风俊朗,昝大人胜算大!”
“我看不是,明明殿下对咱家大人更上心!”
几个丫头叽叽喳喳的讨论起来了,阿南连忙用手指摆在嘴唇上,“嘘,你们还这么大声,真不怕大人听见么?求求你们了,让我多活一会儿,可以不?”
她们稍微收敛了一下,“那你可多看着点大人,感觉大人刚才脸色特别不好,我还以为他病了呢!”
阿南眼睛一转,“又病了?”
她们耸耸肩,“爱情让人生病了呗。”
方才还宁静的夜晚,空中闪过一道强光,紧跟着就是雷声。
居然下雨了。
今日温珩漻是真的不太舒服,他今日走了太多路,腿隐约作痛,又因为一整天都没有吃东西,胃里一个劲的翻涌着。
戚寒汀和昝于淞一起离开的画面来回折磨着温珩漻的理智,他只要闭上眼,那画面就出现。偏偏那几个小丫头的话进了他的耳朵,那种醋意让他不停的去想戚寒汀说过的话。
他觉得喉咙有些肿痛,起身想去给自己倒杯水喝,腿痛越来越明显,他快要站不稳了。
她说过的,她不会觉得他是累赘,她会心疼他。那...她会不会为了他,留下来?于是他任由自己狠狠摔在榻上,钻心的疼痛令他蜷缩着,额头一层薄汗,连喘息声都断断续续的。
他按到上腹,那处正僵硬着痉挛,然后他像是不知道痛一般使了劲压下去,紧跟着又是一阵发抖。上次他胃痛的时候,是戚寒汀在他身边。如今这层层叠叠的墨色挤压着卧房,静的瘆人。
那双温暖的手如今正和别人觥筹交错,她是不是不记得他了?是不是不要他了?
不知多久,刮起了风,好像隐约有雨声。温珩漻感觉自己脑袋昏昏沉沉的发热,身上是冷的,腿上也是痛的,每刮一阵风他便一身的鸡皮疙瘩。
他不是不可以叫人,他是在等着戚寒汀回来呢。回来看到他身上疼痛,还发着烧。她是不是就不忍心离开他了?
他觉得自己既幼稚又可笑,他居然想拿自己的身体为筹码,只要她能多留片刻。
“殿下...臣胃疼...”
“腿也疼...”
他一遍又一遍的念着她的名字,破碎仿徨到了极致,他好想她。
阿南本就在不远处守着,听到了温珩漻的痛哼,想着罚就罚了,进了门。看他这样子不行,准备去叫大夫,结果被温珩漻一把拽住。“不用去...”
“大人,您这怎么行!要么...要么我去把殿下叫回来?”阿南语气似是询问似是试探。
温珩漻喘息着半天没说话,那可不就是默认了吗?
阿南立刻举着伞去了酒楼。
温珩漻本是不愿在她面前展露出太多脆弱,想维护那一点自尊。可若是,能博得她的怜爱呢?
万一...万一她不要他了怎么办?他不敢想。他面对着昝于淞其实是有些自卑,若要从他二人之间做出选择,他觉得自己没有可以胜过昝于淞的。光是想到这里,温珩漻都接受不了。更别提若是看到他二人并肩,有恩爱举动,他怕是会当场呕出血来。
他会死的。
谁能想到温珩漻一贯恂恂儒雅的外表下藏着的是自甘沉泥。
这种执迷不悟于一人的感觉让他偏执又痛苦。眼看着自己沉沦,却无能为力,是甘愿臣服。
“殿下,大人他起热了,又赶上下雨,您...”阿南一句话说的支支吾吾又欲盖弥彰,分明是催着她回去呢。
“下雨了?”她看见阿南身上淋湿的水渍,又转头去看,果真噼里啪啦的倾盆而下。
方才她心不在焉,连下雨都没注意。
戚寒汀没有多想他现在来找她是什么额外的意思,她没心思和他们耍那些心眼,听到温珩漻不舒服她急忙就想往回赶。
“昝大人,我先回去一趟。”
昝于淞看着她毫不犹豫离开的背影,半天才回过神,失落的笑了笑,觉得自己想的太多。她怎么可能在他和温珩漻之间,选择他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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