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之下，用布条蒙住双眼的女神发出第一声诘问：“请各位丢失了东西的神明先举起右手。”
女神的话语掷地有声，语气正义凌然。不过，众神们大多不相信她的权威，但因为她身后有伊安的支持，那些丢失了神器的神明都配合地举起了右手。奇妙的是艾文竟然也在其中。
即使那些没有幻化为人形的兽神精灵也老老实实地举起了毛茸茸的右爪，一时间现场那些形态各异的手臂像是分叉的树枝一般。
与其说他们配合的是雨，不如说他们配合的是伊安。伊安的太阳金弓随时都握在手中，所以她并不在那群神明之中，没有举起右手，反而是暗中观察着众神的反应。
雨按照法律神职赐予她的天生直觉，来到那些没有丢失神器的那些神明的面前，恭敬道：“请诸位允许我搜身。偷盗者应该就藏在诸位之间。”
话音刚落，那些没有举起手的神明却不乐意了。按照神明的天性，他们谁会受这样的耻辱。一时间，人声鼎沸。
伊安冷眼旁观，觉得这些神明叫嚷起来，其实也和鸭子没什么两样，都一样的没用，也都一样的吵闹。
雨看不到神明的表现，但她能听到众神对她的威胁，她不知所措地站在原地，即使带着由神圣光辉缔结而成的神冠也不像一个神明，反而像是一个没见过世面的村姑，她蜷缩着双手，嗫嚅道：“那便不搜吧。”
原本在伊安和波蒂斯这两位女神手中光芒万丈的真理之剑和审判天平也渐渐收敛了它们的光辉，似乎对这个代行者的表现很不满意。
这位新诞生女神温善的妥协不仅没有带来众神的尊敬，反而让他们对她产生了更大的恶意。虽然他们碍于伊安在场，不敢对雨说出什么太过分的话，但他们眼中的轻蔑之意是怎么也掩盖不住的。
如果这就是这个故事的终局，法律和正义这个刚刚诞生的概念也就是一个笑话，甚至会对伊安本身的权威产生一些负面的影响。
而且，失去了这次机会，要再次从神国中引出厄提亚也不知道会在何时。虽然露西不说，但这三位女神都明白厄提亚已经开始清理神殿中的一些钉子了。
“伊安？”莉莉不安地抬头看向身旁的伊安，小鹿般的双眼中尽是对伊安的担忧之意。
莉莉不了解雨的生平事迹，但她看得出来现在的局势对伊安很不利。她不知道伊安为什么还不下场，局面明明已经要失控了。
见伊安没有回复她，莉莉也管不了这么多了，她刚要冲出去从雨那里那两件神器、代替她进行审判的时候，一只带着略高体温的手压住了她的肩膀，只听上面传来声音道：“相信雨，雨会做好的。”
莉莉收回刚刚踏出去的脚步，心稍稍放下，然后略带怒气抱怨道：“我可不信。”
“哈哈哈哈。”伊安揉了揉莉莉毛茸茸的脑袋，笑道:“别生气了。”
那边，雨举着审判天平，再次肃穆道：“请没有丢失神器的神明举起左手。”
雨重复了三遍，还是没有人举手来。伊安懒懒地射出一支金箭，在这样的威胁下，终于那些没有丢失神明的举起了左手。
“好了没有啊？”众神嘻笑出声。
就在这些举起左手的神明以为这位法律女神要去纠缠那些丢失了神器的神明时，就见到这位少女仍然步伐坚定的想他们走来。
“你怎么还要缠着我们啊？”众神仗着这位女神的好脾气，怒气冲冲。
就在这时，雨突然出手，将蒙住双眼的布条解下，动用力量使它像一条银河一般从天而降，向这些吓傻了的众神流去。
众神还没有反应过来，就见一个矮小猥琐的神明被卷了出来。
是污水与不洁之神艾文。
“你为什么要同时举两次手？”少女俯视着摔倒在土地上、一脸狼狈的不洁之神厉声问道。
“我……”艾文说不出话来。这时，那些被蒙骗的众神已经回过味来，冷冷地看着地上地艾文，完全没有任何怜悯之心。
莉莉完全被这个发展惊呆了，她张着嘴巴呆呆看着伊安。
伊安笑着饮了一口甜酒，道：“相信我。”
艾文跪在原地求饶，试图他的同胞能宽恕他。但他没看见他最大的危机就在眼前。
此时，两位女神借出的武器闪烁着灿烂的光辉，在场的所有神明都感受到了莫大的压力，听到那个渺小无比的少女用坚定的声音道：“我审判……”
她曾年轻、她曾无知、她曾贪婪、她曾懦弱……曾经无数个渺小如尘埃的她汇集在此处，构成了比星辰还要耀眼的光芒。
所有渴望正义的生命都在这里，所有希望复仇的神明也在这里。
有些神明甚至注意到这位神明的冠冕已经掉落在尘土之中，她根本就是在以人类的身份在审判神明。
这怎么可能呢?那些神明失去了声音，像一只只鹅一般伸头呆看。
“好美丽的星星。”星神克洛斯的袍角张扬在天空之中，他的儿女在上面闪烁，感叹道：“好想要啊。伊安的信徒为什么总会这么耀眼呢?”
克洛斯百思不得其解，只能得出伊安本来就是特殊的结论。
所有神明都看得出来，这位女神手中的两柄神器在进化。如果原本它们只是代表权威的杀戮之器的话，现在它们就加上一丝守护的温柔。
在场的神明甚至感觉到自己的力量在这两柄神器面前不值一提。
不能让她完成这个仪式，厄提亚当机立断，捏碎了手中的酒杯，冷笑：“这就是我们试图审判的法律女神吗？”
说罢，她将手中长满倒刺的长鞭向雨挥去，无意再顾及她身后的伊安。公平和正义从来都是强者对弱者的施舍，只要厄提亚把雨打死在这里，就一切都还可以挽回。
她装慈爱的母亲太久，想像最初的地母在众神那里获得至高的地位，现在她记起来，这个世界本来就是弱肉强食的。
“你想审判我们，就亲自来战胜我们。”厄提亚的鞭子像是一条毒蛇一般咬住了雨的喉咙，她饱满的红唇像是吸满了人类的鲜血似的，勾出一个糜艳的笑容，手上却并不留情，咬牙恨道：“要不然，就用你的鲜血来洗刷你对众神的侮辱。”
这时的人类对生育既是尊敬又是畏惧，这就组成了这位母神的一体两面。她竭力想伪饰恐怖的那一面，但是天性怎么会这么容易抹去呢？
难产的母兽、扼杀稚儿的痛苦，儿女被掌控生死的畏惧，以及那天地第一位母亲被儿女们背叛的悲痛，这些都构成厄提亚暗面的力量。
这些年厄提亚一直在人类中间塑造自己至善至美的正面形象，以至于把拥有至美概念的爱与美之神坎蒂斯逼反，为的就是平衡这股已经失控的可怖力量。
明明只要再经过数百年的时间，她就能彻底吞掉坎蒂斯，掌握爱与美这个正面的神职，可是伊安和那些男神的结合再次给了坎蒂斯喘息的机会，让她有机会逃脱厄提亚的封锁开始再次在人类之间编织自己的神话。
一想到大地上流传的关于伊安的爱情神话，厄提亚越发地愤怒。在场的所有的神明都为这股可怖的力量惊慌失措，大地不安地摇晃，所有正在生育的雌性生物都感觉到了莫名的痛苦。
大地之上，雄兽长出了阴=户，雌性压着雄□□合，石头与树木结合生下奇怪的生物，果子落入大地，产下鲜美的牛乳。
乱了，一切都乱了。
这些痛苦构成了此时厄提亚的源源不断的力量，大地开始四分五裂，死去的地母在不停地哀嚎。厄提亚的璀璨如朝阳的金发已经变成了油腻的漆色，她的身上挂着人类各色的脏器，像是裙子一般覆盖着女神的躯体，这是她最爱的祭品。
众神惊恐，互相搀扶，看着眼前那个比天还高的身影，他们一脸绝望。
巨大的女神漠视着下方，曾经在莉莉身上出现的淤泥再次在她身上浮现，如同石油一般侵染着脚下的土地。淤泥所过之处，都被陷落为一片黑暗，里面传出的亵渎气息让众神脸色大变。
“这些诅咒……不是分担给……”智慧女神露西也没有料到这样的情况，大惊失色到喃喃自语道：“这不可能？”
即使是智慧女神露西也想不到，让众神闻风丧胆的诅咒源头竟然在厄提亚身上。
“来，回到我身体里吧。我是你们的母亲，你们的一切。我会再次创造世界的，不用怕。”厄提亚看着身下的众神，伸出手微笑道：“来吧。”
天空逐渐向下降落，大地逐渐向上升起。天地逐渐合拢，天体意图重归其位。天空的神性在伊安身体中苏醒，求生的本能让她的身体想回归太阳。
天空破了一个黑洞，顺着这股虹吸，有些神明被吸入了生命之母的子宫中，等待着下一轮的孕育。
厄提亚的肚子已经变得无比大，肚皮薄得只剩下一张膜，里面的内脏看得一清二楚，但她还在继续，像是一个黑洞一般吸收着她能见到的一切。
“她要创世！”智慧女神露西绝望了，她终于知道为什么海神恩雅不要让她轻易复仇了。
可是，一切都晚了。
此时的厄提亚已经被身体里的那股力量控制。由于伊安的干扰，莉莉并未完全承担她的全部诅咒，导致现在的她彻底失控。
幸存的神明四散而去，唯有伊安和几个神明留了下来。伊安抹去被强压逼出的鼻血，努力站了起来，一脸桀骜不逊地笑道:“来，战吧。”
“活下来的人，决定下一个时代。”伊安拔出三支银箭，搭在弓上，冷笑：“我可不想再回到那个破太阳里了。”
千里之外，人类看着天空那个突兀的身影，一阵惶恐。
“王，还要前进吗?”作为随军的祭司，看着远方的异像担忧地看向身旁的叶。
“前进！”叶骑在马上，双腿用力一夹，马儿嘶鸣。她道；“像神明一样，去赢得这场战争！”
去，像神明一样赢得这场战争!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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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3章 迎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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