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天后，阿曼一反常态舍弃掉一切奢侈的享受，先筑祭台禀告上天，然后杀掉一些无关紧要的战俘。在一片哭号和血腥之中，他冷酷无情地烧掉多余的物资，只留随身兵器和七天的干饼，带着剩下的四千名体格健壮的精锐赶向王城。
没有累赘，阿曼一行人的速度瞬间提升数倍，最终在一个雾蒙蒙的清晨踏在属于王城的泥土之上。
阿曼坐在骑在马匹上，眺望远处壮观的城市，看到并没有关闭的城门和空荡的城墙，冷笑一声说道:“看来我们这位双王之女对自己很是自信，也不知道是不是萨曼莎那个老女人从神明那里带给她的勇气。”
艾布纳也在旁边轻笑，姿态高傲道：“阿曼，或许我们不必苛责这位殿下。她都不知道见没见过低贱人的战场。”
雨常年在王宫管理内政经济，从小就长在野外营地中的艾布纳自然对这位印象中的常年拿着泥板的文弱安静的女人没什么好感，更别提他们现在还处于两个对立的阵营。
“低贱人，呵。”阿曼危险地眯了眯眼睛，似乎想到什么不高兴的事，挥斥着马鞭道:“我倒是好奇有些人的鲜血中是不是真的像传说中那样流有黄金和诅咒，我想不久就能得到答案。吩咐下去，所有人今夜暂时驻扎在这里。没有我的命令，不许进城，违抗的人杀掉。”
在安顿好随行之人，阿曼为了防止泄密先灭掉为他们提供饭食的知情人，然后为了防止出声割断所有马匹的喉管，带着一些心腹潜入城外的几户人家，杀掉主人后换上衣服准备亲自进城探听消息，和城内的内应联络。
这些人都是后来依附的部落民，是彻头彻尾的异信者，并不受王城管辖，即使消失也不会有人在意。
近来正是埃雅河的河水退去之时，三季轮转，城内对日神伊安的祭祀也即将举行，所以不少人在城门中往来穿行，用骡马运输祭祀之中必备的香料和沉重的乐器。
之前恰逢雨季，下了一场雨，用来行走的土地烂成了一滩烂泥，不少两轮货车都陷入泥泞之中，短时间是出不来了。
这样一来，浩浩荡荡的车队便堵塞在城门处形成了一条长龙，里面的人也出不来，外面的人也进不去，正是躁动的时候。
“蠢货！蠢货！我平时给你吃的草料都被你塞到哪个臭水沟里去了？”
闷热的天气，潮湿的晨雾，所有人急得大汗淋漓，实在忍不了，对不争气的驴子破口大骂，顺便再阴阳一下堵在前面的“蠢货”。
“你骂谁呢？”
“你管我骂谁。瞧瞧你那张跟驴一样的丑脸，也配来参加日神的祭祀？你知道伊安为什么没有在今天出来吗？说不定就是被你这张脸丑的。”
“你找打，是不是？”
一时间，兰西各地的粗口方言都汇集在这一小小的城门之外，可谓是鸡飞蛋打、热闹非凡。而身为话题中心的长耳灰驴依然在不慌不忙地吃着前面运货车上的草料，顺便在地上滚了个光滑的驴屎蛋。
发酵酸臭的气息弥散在整个现场，混杂着雨后的土腥味，令人感到十分酸爽。
“安静！安静！这里能解决问题的人站出来，重重有赏！”维护秩序的人来到现场，对所有人宣告道。
有人检查了一下，摇摇头，感叹道：“东西太多，没救了。”
车轴断裂，骡马疲惫，再加上泥泞遍地，除非放弃这车上珍贵的香料和乐器，否则谁也救不了。
要是装载普通物品的运货车，一人出一份力，便能让骡车轻易从泥泞中挣脱，可坏就坏在车上运载的物品上。祭祀将近，任何人不敢冒这个风险。
刚刚由祭司转职、被雨派来第一次执行公务的书记官看着周围人的反应，面上虽然一片镇定，但手心已全是汗水，心中快要急哭了。
要是先王死后的第一场祭祀出问题，那么奉承神谕的祭司们未必不会自行为伊安选一位更加美貌、更加出色的丈夫。
要知道，叶的儿女可不止雨这一位。
此时，混在人群中的阿曼等人也越发焦躁，这位书记官虽然与他只有一面之缘，但确确实实认识他的脸，现在混进去的难度越发高了。同时城内的内应也是一筹莫展在家中来回踱步，不停地看着门外，直至一个人的到来。
突然，他从人群中看到了正在弯腰观察驴车的两个人，心中当即有了一个主意。他无声无息地走至其中一人身后，对准她的后腰用力一推，然后趁着所有人都集中在那人身上的时候，迅速遮住脸混了进去。
罗伊丝抱着猫一个踉跄被推了出来，面对众人的目光，顿感手足无措，喃喃自语道:“为什么倒霉的总是我啊？”
语气十分委屈，像是有人故意欺负她似的。
“好女子，你有办法吗？”见有人站出来，书记官喜出望外，瞬间感觉有救了，他拉住罗伊丝的手，死活不让这根救命稻草离开。
“放手啊！”罗伊丝又气又笑，拼命掰开缠在她手上的十指，“我是被人推出来的，我真的不懂这些！你还是赶紧到城里找其他人吧。
“其他人……”书记官的脑海中当即出现了一个人影，一个松懈，便被罗伊丝轻松地挣脱出去。
她站在一个带着奇怪头套的女人身旁，轻声细语地似乎在说着什么悄悄话。
这时，有个**岁的美貌女童从人群中挤了出来，整洁的衣着与周围的人形成鲜明的对比，她不卑不亢地大声告诉高她半个身子的书记官：“娜娜夫人说今天她身体不好，很抱歉她不能出门。如果你想修理东西，你可以把整辆骡车都运过去。”
确定消息已经送达之后，她果断的离开，没给书记官留下半点询问的时间，直截了当地摆明了其主人的态度。
娜娜的话，说了等于没说。要是能把骡车完成的运过去，他还用去找她吗?
“她怎么敢？她怎么敢？”这位被雨一手提拔的书记官自然能感受到其中的恶意，所以很是为他的殿下打抱不平，“一个后来改信的外来人。自认得到先知的一点智慧，就能蔑视王权吗？”
很明显，这是叶留下来的老旧势力在警告这位狮群的新家长不要做得太过，小孩子还是要多听听长辈的意见。
比如，让长辈帮忙料理一下家事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此类部落的旧风俗在城中比比皆是，时常跳出来恶心试图集权的雨等人一顿。
然而，他们又不能拿这些人怎么办，就很气。
书记官悬在腰间的陶土印章被握得嘎吱作响，他低头沉思良久，最终抬起头来放下印章，诚恳地半跪在地上，不顾地上的泥污对面前的罗伊丝和伊安二人请求道：“如您所见，我们实在没有办法了。要是这批祭祀之物出了问题，运输者全都要被神殿处死。
伊安闻言微皱眉头，问道：“这是谁制定的律法？只要祭物受损，无论什么原因都要处死吗？”
书记官回道：“是，无论什么原因都要处死。因为，这就是……神谕。”
“作为伊安……的信徒，我可从来没有听过这种神谕。”伊安冷笑道，心想看来她的神殿中出现了一只大老鼠。
书记官轻轻松了一口气，道：“这是一位祭司受梦启示而成，巧合的是当时的所有祭司都做了这一个梦，就连王也……”
看来是一群老鼠。伊安点了点头。
伊安丝毫不介意人类借用她的名字和力量统治国家，但是这实在是蠢得出乎伊安意料。
哪怕是祭司们用语言和宗教精神洗脑民众她都不会说什么，反而会派他们到其他地方去物尽其用，但是用手中的神权来恐吓民众，塑造自身权威，然后把自己国家的有生力量内耗，反而催生出其他矛盾。
啧啧，这也太蠢了。
其实伊安知道，这归根到底还是人的贪欲问题，手中有了权力，就自然而然地想要其他东西。
自古有权的，就没有几个不贪的。信仰是一场交易，这才是人之常情。
如果伊安不来这里一趟，说不准这个新生的国家真要达成二世而亡的结局，或者说极其侥幸地成为一个政教合一的国家，在异化出新教后被不知道从哪里跑来的蛮子灭族。
那伊安这个原先的本土神不就成了跪着要饭的了吗？到时候，拿三成还得看别人的脸色。
“唉……”伊安叹了一口气，她又一次开始怀念日。毕竟，这女人虽然很不要脸，但是作为首领真的很灵活。
更重要的是，作为统治者，她敬神却不信神啊。
如果是她身处叶那个位置，她做的第一件事就会是向伊安出卖这些祭司，然后趁机收掉这些祭司们手中的权力，剪掉他们的舌头，堵住他们的嘴巴，绝不会给自己的后代留一点麻烦。
瞧瞧，这是多么可贵的品质！瞧瞧，这是多么不要脸的素养。
至于当神的伊安，她的想法就是愚信的国王她一律当成狗来看待。毕竟，是他们自己不要脑子的。想到这里，伊安心中一顿纠结难过。于是，又伸手扇了在罗伊丝怀中舒舒服服睡叫的米奥一巴掌。
你怎么睡得着的？
“喵喵？”米奥满头问号。
伊安，为什么又打我？算了，还是接着睡觉吧。
“我看那位娜娜夫人今天是不会来了。如果不介意的话，让我来试试吧。我对这个略有研究。”伊安站了出来，对跪在地上的书记官道。
传下去，伊安喜欢不要脸的女人，而且喜欢把国王当狗。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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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0章 当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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