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热的太阳挂在高远的天空之上,用无情的目光俯视着大地。这时,从上空往大地看去,只见一个小小的黑点在稠密的黄沙上朝着一个方向蠕动,卑微得如同一只死前不断挣扎翻滚的蚁虫。
一阵阵狂风呼啸而过,卷起无数黄沙与碎石,风声萧萧,犹如魔鬼嚎哭。
裹挟着砂石的热风不停地扑打着爬行在黄沙之上的日的面庞,锋利的砂石在她原本秀美的脸上划出了一道道血痕。
日的双眼受不住这烈风的摧残,熏出了生理性的泪水,铺天遍地的砂石挡住了她眼前的去路。
于是,女祭司只能无奈地闭上双目,凭借着自己的感知和记忆,向着那块石板努力摸索而去。在她身后拖曳着的是一道长长的血河。
日用肘臂支撑着身体,竭尽全力向着那块石板爬行,她背上的伤口已经彻底撕裂开来,鲜血汩汩地往外冒。
天上太阳那散开的万千白光一视同仁地铺洒在黄沙和日的身上,让日的眼前一阵阵地发黑,甚至开始有了眩晕感。
过了不久,因为过多的失血与酷热的日光,女祭司渐渐失去了她的意识,只能凭借着自己的身体本能用双手拖着疲惫的身躯机械地朝着那个方向的石板爬行。她指甲的缝隙中已经沾满了细碎的黄沙,几个手指甚至已经被磨损得见了血肉。
这段平日里只需要随便迈上百步就能到达的路程,此时却需要日以自己的生命为代价,才能完成这段“朝圣”之旅。
“到底什么时候,我才能摸到那块石板呢?我真的还活着吗?还是说这一切都是我死前的幻觉?”此时,日的脑子已经不太清醒了,她绝望地思考着、怀疑着。
突然,女祭司那只血肉模糊的手触碰到了一块坚硬的东西,她反复摸索了几下,确定了这是自己想要的的那块石板。
“拿到了!”女祭司高兴地想着,那张已经被风中砂石破坏得看不清原来面目的脸上,露出了一道满足加得意的笑容。
日费力地从怀中抽出了一把骨刀,然后她看着身前的那块石板,沾满了鲜血的面庞上裂开了一个疯狂的笑容。
她要在这块石板上刻下自己母亲的名字!她要让后世都因为这块石板而记住她的母亲!她要让自己的后代拥有不输于神明的力量!她要让那些高高在上的神明终有一天因为傲慢而被祂们眼中“低贱”的人类扯下神坛!
她不服,为什么那些恶心的神明天生高于人类?为什么本属于人类的权力,却要由这些可笑的神明来赐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日不信,大地上的人类生下来就被这些神明打下了印记,需要接受这些神明可笑的统治。她只相信是神明需要人类,而不是人类需要神明!
日顶着愈发残酷的狂风,她抬头望向天空的那渐渐聚集起来的乌云,轻蔑一笑。
“来吧,我什么都不怕!你们越愤怒,你们越害怕。你们在害怕人类夺走你们的力量,哈哈哈哈哈。”日向乌云上那群未知的存在无畏地发出她的宣言,然后低头用手中的骨刀,在石板上滑动着,费力地在石板上刻下了第一个文字——灵。
在日的骨刀触碰到石板的那一刻,天空中突然劈下了一道闪电,降落在日的身旁。
日没有被这道可怖的闪电吓倒,此时重伤的她竟然拥有了与平时一样迅疾的速度,抱着石板滚至旁边,躲开接连劈下来的闪电,然后继续用手中的骨刀刻画着手上的石板。
日要把这些神明力量的来源都刻在这块平凡的石板上,她要解析这些神明的秘密。她就是这样一个不知感恩的狂徒,一个傲慢的逆神者。
神明,就该好好地呆在天上,不要给我踏入属于人类的人间!日在脑海中想着,残缺的脸上露出一个凶狠的笑容,不顾天上的警告,继续低着头专心致志地刻划着手中的石板。
日、月、星、辰、风、火、雷、电······日所知道的神明的神职一个接着一个在日的手下以文字的形式被刻划出来,这即是她在众神的精神之海潜伏了二十年来窃取到的所有秘密。
这里的每一个文字都蕴含着神明的力量,这是属于神明的智慧。
此时,日的灵感已经飙升到了一个不可思议的地步,她手上用骨刀划动着石板,意识渐渐飘升至一个黑暗的无名之处。
在那里,她见到了宇宙的诞生、星辰的陨灭,她……看到了一位拥有女性外貌的巨大神明站立于金色的海水之上,制作出人类,然后将他们无情地抛至荒芜的大地。
她在那里看到了一切,无论是众神的起源,还是人类的终末,她都看到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日一边无意识地滑动着手中的骨刀,一边裂开嘴唇发出绝望而又疯狂的笑声,伊安的这位祭司彻底疯了。
到了最后,日手中的骨刀已经承受不住这股力量,碎成了两段,一段没入了女祭司露出白骨的手掌之中,一段则崩飞至空中,狠狠地插入了她的喉咙。
“妈、妈、妈……”日捂住不断喷涌出鲜血的喉咙,躺在狂风之中,空洞洞的双眼仰望着黑压压的天空。这时,她像一个孩子一样哭了出来,一边哭一边无助地喊着“妈”。
渐渐地,日无助的呼喊声越来越小,直至细如蚊呐。最后,日捂住喉咙的手渐渐松懈开来,无力地倾倒在黄沙之上,她的瞳孔亦扩散开来。
不远处,那块沾满了日鲜血的石板被无情地抛弃在黄沙之上,等着风沙逐渐将它掩没。
石板上的这些文字如果以后世的眼光来看,实在粗糙,简直就像一个儿童的信笔涂鸦。然而,毫无疑问,正是这些简陋粗糙的文字,终于打开了众神为人类设置的第一道枷锁。
这时,天上的众神也不再顾及这是太阳伊安的领地,也不再顾及这个人类是太阳神伊安的祭司,纷纷用自己的力量打算扼杀掉这个可恶的人类以及她那块可笑的石板。
大地摇动,黄沙凹陷,天火、闪电、冰雹、流星·……一切人类可以想像的自然灾害都出现在了这块小小的沙漠之中。
就在闪电即将劈在日那道血淋淋的尸体上时,天上那轮被乌云遮挡住了的烈阳忽然散发出剧烈的白光,驱散了成团的乌云,这里的一切天灾都停止它们无情的脚步,停滞在半空之中,仿佛在迎接着他们的君王。
一位身穿凡人衣饰的牧羊女吧忽然从黄沙深处走至此地,速度看似缓慢实则迅疾。在走到日的尸体旁后,她手中的牧羊杖轻轻往黄沙上一敲,摇动的大地顿时平稳下来,同时那些停滞的天灾瞬间在半空中分解,化为一场金闪闪的细雨降落在沙漠之上。
“我的同胞,你们为何如此愤怒?”牧羊女当然看见了那块沾满了鲜血的石板,但她还是装作不知情的模样对乌云上的众神询问道。
“太阳伊安,你看看你祭司干的好事!这个低贱卑劣的人类竟然试图窃取属于神明的力量!我看你还有什么理由来偏袒这个小偷。”一位不知名的矮小神明在云上暴跳如雷,他终于在众神面前抓到了伊安的把柄,这让他兴奋不已。
“艾文,我让你说话了吗?我的同胞可不包括你这个不知道从什么恶心地方诞生出来的东西。”伊安的淡黄色蛇瞳此时已转换为太阳的璀璨金色,她仰望着天上的艾文,一脸厌恶道。
艾文听到了伊安鄙夷的话语,涨红了他那张滑稽的面庞,他想要说什么来反驳伊安,却什么话也说不出来,只能支支吾吾。他旁边的众神也不顾艾文窘迫的神态,发出了一阵欢快的笑声。很显然,其他神明也不是很喜欢这位矮小猥琐的神明。
艾文是这个世界的污水与不洁之神,传说他在几百年前,从一条臭水沟中被人类祭司观测到,从而降临到人间。因此,一般众神也不将他当做自己的同胞。
毕竟,神也是有神职歧视的。
“那太阳伊安,我有资格当你的同胞吗?”一位面目温柔可亲、体态丰盈、头带鸢尾花环的女神,姿态优雅地从众神中款款走了出来,站至云端,对大地上的伊安温柔笑道。
这位可亲女神的名字是厄提亚,是这个世界的生育女神。她同海神恩雅一样,也是这个世界最早诞生的一批神明之一,被尊称为生命之母。传说,大地上最早的人类就是由她创造,并且抛至大地。
“当然可以,我至高的母亲。”伊安放下手中的牧羊杖,提着裙子半蹲下来对天上的厄提亚微微行了一礼,然后站起以堪称温顺的语气对云上的厄提亚道。
“孩子,你的话语让我受宠若惊。”话虽如此,但厄提亚的面上并没有多少惊喜之意,她的嘴角依然凝着的是柔和的微笑。她看伊安,如同在看一个还未长成的孩子。
厄提亚不像艾文那样急迫逼问,这让伊安的心微微落下。然而,她接下来的话语却瞬间攥紧了伊安的心脏。
“太阳伊安,你打算如何处理这个亵渎了神灵的人类?我记得你是有灵魂这一项神职的吧?”云端的金发女神以亲和的话语直击伊安的心脏。
最近,考古学家们在赫莫斯部落的三公里外发现了一块墓地。墓主人是一位大约三十岁的年轻女性,根据她的服饰,我们可以得知她生前应该是部落的女首领。
因为沙漠干燥的环境,她的身体服饰都保存得很完好,简直像是一项奇迹。
而在她的不远处,埋葬着一具伤痕累累的女尸。从她身上的痕迹来看,这位女性生前受到了不少折磨。
这名女尸经过专家的检验,发现与前面那墓主人有着直系血源关系。
从女尸的服饰来看,她曾是部落的祭司,拥有着至高的地位。
母女二人,都身处高位,却都英年早逝,最后只能被埋葬在这荒芜的沙漠之中。
是谁将她们谋杀?又是谁将她们埋葬?
这都是她们留给我们的不解之谜。
——《最新考古发现》
日,她的一生都如太阳一般。她曾经挣扎着活过。
其实日可以说是伊安在人间的投影,如果伊安穿越成人类的话,伊安也会是这个命运。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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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文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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