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禁军搜遍了上京城，皆不见其踪影。”
夏帝恨铁不成钢地重重指着他，“若再有下次，朕决不轻饶。”
“滚！”
田小佃自始至终埋脸与掌下地面，
“谢陛下隆恩。”
出殿之后，依旧是右威卫凑上前来，关心地问：“老大没事吧？”
见田小佃一个劲用手对他比划暗示，就是不张口说话，右威卫心中“咯噔”一声。
想着上次没抓到林霜，老大被罚了半年俸禄，此次高家全府被屠，罚得不会更重吧？
他越是追问，田小佃的嘴巴闭得就越紧。
直到他们到了个没有什么人的地方。
“哇——”
田小佃终于忍不住，扶着墙角大口大口地呕吐起来。
那架势，好似要把五脏六腑都倒腾出来一样，将一旁的右威卫吓了一大跳。
“老大，你怎么了？！”
田小佃用胳膊挡着他不让去叫人，起身用袖子抹了抹嘴角。
“无事。”
“老大你是不是病了？要不要去太医院看看？可听说今日是张御医当值，你们俩也不对付……啊呀，不管了，看病要紧——”
右威卫担心得不行，架起田小佃的胳臂就想拖去太医院。
“嘶——”
右威卫见老大表情龇牙咧嘴，仿佛更加痛苦，连忙松开手，一脸无辜地问：“你到底怎么了呀？”
被扶住的地方正好有昨夜受的伤，田小佃疼的差点背过去，默默推开了右威卫。
“你去巡逻吧，我自己去就行。”
“行吧……”
右威卫看着老大一瘸一拐离去的背影，还是不放心地叮嘱道，“老大，你跟张御医说点好话，别再闹矛盾了——”
太医院内，
张廷玉正在尝试配出一副药来看看功效。
前几日被杳闻宁带到一个全是疯女人的地方，被迫挨个诊了一遍，还要求治好她们的颠症，弄得他心烦得要命。
那个女人什么时候才能记得我不善问诊治病，不善问诊治病？！
他只喜欢制毒制药。
张廷玉泄愤似的抓了一大把茯苓扔进戥子当中，发出噼里啪啦地响声。
就在此时，太医院的门被一下子推开，把沉浸于嘀咕抱怨的张廷玉吓了一大跳。
只见来人人高马大，竟是田小佃。
这厮那时当着陛下众臣的面参了他一本，如今还有脸出现在他面前？！
没跟他算账，自己倒还送上门来了。
张廷玉冷哼一声，刚想阴阳怪气地数落一番，抬头却看到田小佃脸上双唇毫无血色，眼周青黑，双眸毫无神采。
见他这么惨，恶毒的话明明在嘴边，就是说不出去了。
田小佃也没了上次见面的嚣张气焰，两个肩膀耷拉着进了门，还礼貌地将门关上。
抬眼小心翼翼地看了张廷玉一眼，也不说话，自己默默走到一旁的凳子上坐下了。
这一番操作把张廷玉看的一愣。
这厮吃错药了？
“田大人有事吗？”
听到张廷玉问他，田小佃又可怜地看了他一眼，而后将手伸进怀中，拿出了一朵已经蔫了的野花。
昨晚杳闻宁只是说去见张廷玉，也没说见了之后该怎么办。
看他一进门对方茫然的样子，显然是不知道他来干什么。
于是只能暗示。
他看着自己手上的花，试探性地说道：“此花……名为菀霓窦，可，可治惊厥过渡后的疯癫之症。”
田小佃期盼张廷玉能懂他的暗语，他小心翼翼地抬眸看向张廷玉。
只见张御医石化在原地，看向他的表情就好像在看一个疯子。
这是怎么了？
田小佃眨了两下眼，不解地问：“可是我说错了话？”
对张廷玉如此喜爱药材的人，此事好像吃了一坨美味的屎，哽在喉咙，吐也吐不出，咽也咽不下。
他伸出胳臂，两只手指从配好的药中捏出一片白白的药材，看白痴的眼神看着田小佃：“这，可治疯癫。”
又从其中捏起一种。
“这，也能治疯癫。”
又一种。
“这，也能治。”
最后指着那一小堆他配好的药：“我刚配的，这里每一种，都比你手上那个——能治疯癫惊厥。”
此时田小佃还眨巴着眼，颇为无辜地端详着那朵已经干枯的花：“不能啊……莫不是什么其他用途，我意会错了？”
张廷玉无语万分，指尖调转方向，“你那个，只是路边普通的野花。”
“……”
啊？
田小佃瞪着两只牛似的眼睛，一脸懵。
看看张廷玉，
看看花，
再看看桌上的药材。
野花？杳闻宁为何会给他一株野花还格外叮嘱他？
张廷玉的眼神中除了嫌弃便是嫌弃：“真是的，名为菀霓窦，还弄得挺煞费其事的，菀霓窦？笑死我了……”
他嘲讽地哼哼两声，而后细眉一蹙。
菀霓窦？
逗你玩？
“哈哈哈哈哈哈哈”
想到这，张廷玉毫无形象地笑出声来。
谁这么缺德啊？敢戏弄禁军大统领？
“你这憨货，哈哈哈哈哈，被人耍了都不知道，哈哈哈哈，笑死我了——”
刚想告诉田小佃，让他这么好面子的人羞愧难当一番，谁料那人突然神情严肃地冲到桌前。
案几被撞得“哐当”一响，张廷玉也吓得一愣，还以为哪句话说的不对了要打他。
自上次在宝阁被一群身材健硕的工匠包围恐吓，近期张廷玉还患上了壮汉恐惧症，看见壮汉靠近就害怕。
他颤着声音威胁道：“你别过来啊。”
田小佃两只眼睛好似被钉到桌子上了，指着那副配好的药，语气兴奋地问：“这，这是不是安神镇定，专治情志病的药？”
张廷玉不明所以地眨眨眼：“对，对啊。”
听到他如此回答，田小佃突然激动起来，布满红血丝的双眼中仿佛重新有了光。
“那，那你要治的人当中，有没有一个大约……这么高。柳叶眉，大眼睛……反正除了头发眉毛都和我很像的女子？”
田小佃语无伦次地比划着，然后充满期望地看着他，问：
“张大人，有没有，到底有没有？”
张廷玉满脸疑惑，
跟他像？杳闻宁带回来的人不知道从哪里弄的，污秽不堪还一身臭味，还跟他像？
张廷玉将信将疑地看着眼前的脸，而后仔细回想。
好像……
还……
真的有？！
张廷**一软，瘫坐在了椅子里。
完了完了，还真有！！！
杳闻宁不会把田小佃的亲人绑架了吧？！
见张廷玉这明显与之前不一样的反应，田小佃瞬间开心了起来，
“你是不是，见到她了？是不是见到我长姐了？”
田小佃隔着桌子，激动地想要地去拉张廷玉，
“没事的，你说，没事的！”
“杳闻宁都告诉我了！她让我来的！”
“你不要怕，我现在是你们的人了，张大人，我求求你！你快告诉我！”
田小佃的话让他怀疑自己是不是年纪轻轻就耳聋了。
什么？杳闻宁把田小佃收了？！前两天不是还当众戳穿她是林霜吗？怎么这么快就是……自己人了？！
张廷玉心中正犯着嘀咕，哪成想对方衣服上突然出现的一片红色引起了他的注意：
“大统领，你流血了！”
田小佃顺着他指的地方看去，只见自己的腹部已经洇出了一大片血渍，应该是刚才去拉张廷玉多次撞击桌沿导致的。
他不觉得痛，张廷玉却仿佛如临大敌一般，非要他脱下衣服给他治疗。
田小佃不依不饶，也非要知道答案：“你就告诉我，你要治的人是不是我长姐，你告诉我，我求你了……”
男儿有泪不轻弹，说着说着，一个壮如牛的男人竟然哼哼唧唧地哭了起来。
张廷玉心中泛起一阵恶寒，拿他没了办法：“是是是是，我确实……见到了一个与你长得像的人。”
“真的吗？！她如何了？都还好吗？”
张廷玉撇撇嘴，斟酌了一下用词：“身体挺好的，只是精神上……还需时日调养。”
谁料田小佃听闻还是悲伤了起来，嘴巴一咧见状是又要哭。
“打住！”
张廷玉可受不了二次攻击，连忙掀起他的衣服，盖到脸上。
眼不见心为静，还是看看他的伤吧。
这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
岂止是腹部有伤啊，这身上，大大小小的伤不下数十道，有的还贯穿了他的身体。
张廷玉把蒙在田小佃的脸上的衣服放下，伸出两指探向他的颈间。
田小佃吸了吸鼻涕，疑惑地问：“怎么了？”
张廷玉合上了因震惊张大的嘴巴：“无事，看看你是不是还活着。”
“？”
“一般来说，伤的这么重早该死了。”
哈？！
田小佃眨巴着眼。
我不是活的好好的吗？
张廷玉拿来药粉与纱布，为他上药包扎。
每看一道伤口，张廷玉心就跟着揪起来一分。
不知道这人经历了怎样残酷的厮杀，竟是连命也不顾了吗？
这种伤竟然能挺到现在？阎王都嫌他命大不收他！
张廷玉叹了口气，对还在抽泣的田小佃说道：“你好好治疗，等你伤好了，我带你去见她。”
“真的吗？！你真的会但我去见长姐？！”
“别动！”张廷玉呵斥道，而后又软下语气，“是是是，带你去见。”
田小佃听到他答应，立刻板正地坐好，像一个等待奖励的孩子，乖乖地不出声，一动也不动。
张廷玉露出颇为满意地笑容，继续为田小佃上药。
田小佃的长姐……应该就是那个抱着空布包摇的那个吧？
想起院中那些还等他治疗的疯女人们，张廷玉就头疼万分。
都说了他不擅长治病了！！！
心中呐喊，无人听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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