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二被她拽得一踉跄,明明就在面前,却头也不敢抬。
妇人那刀背拍了一下他的背,催促道:“说话!”
“啊,啊这……我我我”男人支支吾吾地,话也说不利索,“我其实……不是……赵隐……”
妇人把刀背往男人肩上一放,逼问他:“再说说,那宅子哪来的?”
男人被吓得一哆嗦:“是,是……”
是了半边也没下文,妇人一哼,阴阳怪气地说道:“敢做不敢说是吧?你就这点贼胆?!”
而后看向已经懵了的严柔:“妹妹,你可不是第一个了,之前这家伙仗着自己长得人模狗样的,装公子哄得一寡身的富太太把遗产给了他,逃到淮南,娶了首富赵家的千金然后卖惨悔婚,又让人家心甘情愿献出一半嫁妆。最后被赵家发现了,一路逃了回来。哼!这下可知道回家了。”
妇人将恨铁不成钢地将他的耳朵拧成了麻花,恶狠狠地说:“还以为你能消停消停,没想到死性不改,又跑来骗人家小姑娘!”
“疼疼疼,”男人虚扶着被蹂躏的耳朵,根本做不了其他的事,只得一个劲地喊。
终于,他从妇人手中救出了自己的耳朵,看向一旁眼睛通红的严柔,不知道哪里生出的勇气,一步撤到她的身边,揽住她的肩,大声反驳道:“可我对柔儿是认真的!”
“柔,柔儿。”
男人与她对视,焦急地唤着她的名字。
“邓林山佛寺前,你我一见倾心,便是当着佛祖,万万不可抵赖的。”
“我只是太自卑,怕自己配不上你,才出此下策。”
“是,我的身份是假,可你扪心自问一年来我待你如何?我对你的情谊难道也是假的吗?”
此言一出,周围传来唏嘘之音,大家纷纷说道。
“赵二……牛公子,要脸不要?”
“没想到你骗了我们,还骗了严小姐。”
“赶紧跟你的婆娘走吧,别再腆着脸赖在这里了!”
赵二听了,拂袖转身,怒斥道:“你们懂什么!”
见骗子不知悔改还用袖子扫他,刚还在一处聊天说笑的朋友突然换了一副嘴脸,上前呛呛道:“你个骗子还这么嚣张?!若不是严小姐把你带过来,本少爷说话哪有你插嘴的份!”
“哼!我看你就是嫉妒我得了柔儿的倾心,恼羞成怒了吧?是不是巴不得我们二人解除婚约,你好上门提亲啊!”
在场的都是公子哥,家里不是做官的便是在京城中富甲一方,哪能受这平头百姓的气,当场伸腿一脚把他踹飞了:“你再胡说八道一句试试?!”
哪想赵二“哎呦”一声受了伤,没有再呛声,反而捂着伤口,哼哼唧唧地跪着去拉严柔的衣裙,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柔儿……快救救我!”
场面一度混乱,有公子哥的叫骂声,友人拉架的安抚的声音,赵二的央求声,还有周围人小声的嘀咕。
它们就像烧开的水中气泡浮起,在严柔的耳边不断炸裂,不断产生,不断炸裂,不断产生……
积压许久,终于发出尖锐的爆鸣声。
“够了!”
场面瞬间安静了下来,众人的目光都放在气喘不止的严柔身上。
只见她两只手在袖中相互死死掐着,那枚曾让她觉得甜蜜无比的同心结已经在指间变了形状。
她极力控住颤抖的肩膀,眼珠微动,滑向跪在地上的赵二,又看向了那名妇人。
“你说吧,如何才能把他给我?”
此言一出,全场哗然。
“她疯了吗?这种男人还要?”
“难道只是看他长得还不错?不至于吧?”
严柔仿佛下了很大的决心一般,深吸一口气,小腹前交叠的双手看似是为了礼仪端庄,实则好像是在不动声色地护住什么似的。
面对众人的质疑声,她眼眶湿润,却依旧毅然决然地重复了一遍刚刚的话:“钱,可以吗?”
“天呐,她图个什么啊?”
“这是要买个赘婿不成?还是二手的?”
厅中再次响起众人不解的声音,似是排山倒海般欲将屋顶掀翻。
三公主在一旁撑着下巴,饶有兴趣地看着,然后像是发现什么宝物似的,“啊”了一声。
目光骤然被吸引到了她身上,只见三公主指着严柔,惊奇地说道:“你不会是有了身孕吧?”
“恭喜恭喜呀!”
在众人惊愕的眼神中,三公主像是个得了糖的小孩子,开心无比地拍起手,大笑道。
空气寂静,只有她银铃般的笑声“咯咯”地响起。
严柔定在那里,脸色铁青。
大家这才明白,那窝囊的赵二牛之所以能不管不顾不要脸地一直求着严柔,便是他知道为了孩子,严柔绝对不会不管他。
这下可如何是好?若是没有三公主一语道破,即使吹了这门婚事或许还能回去处理孩子的事宜,但此刻她为了名声,便只有闭着眼睛走到黑着一种方法了。
在世人眼中,毕竟女儿家的清誉最为重要。
“绝对不行!”
妇人干脆利落地拒绝。
严柔强撑住身子不能倒下,她已经没了脸面,现下不能连体统都不顾了。
目眩神迷之际,一只有力的手扶住了她的手臂,她抬眼,竟看见了那妇人的脸。
妇人神情严肃,说:“妹子,为这种男人,咱不值。”
这句话与那只扶住她的手一样坚定充满力量,让本就极力克制的双眼顿时酸涩了,让严柔有了想哭的冲动:“可……”
“没有可是,你看他那个样子,即使你把他养在府中当个摆件,那对孩子有好处吗?你天天看了能舒心?”
“没了夫君还能再嫁,孩子没了父亲还可以再找,犯不上为了这种货色被拖累一辈子。你想想你父母,不怕他把家中都给败光啊?”
那妇人握着她的手,热度从她们紧贴的皮肤传过来,让严柔麻木的心渐渐恢复了知觉。
看似彪悍粗鲁的女人一脸温柔诚恳,像是邻家的姐姐开导着误入歧途的妹妹。
“哎呦妹子,你是不知道,现在寡妇更吃香啊。就我们村头的刘寡妇,找了个一心一意对她的员外,人那日子过得啊……”
严柔被她的话逗得破涕为笑,回握住她的手,细细摩挲着她掌心的茧子。
妇人见她缓了过来,轻轻地拍了拍她的手背:“你放心,我与这狗崽子就不离。我啊,这辈子把他看得牢牢的,不能让他再祸害其他娘子去!”
“妹子,你的福气还在后面呐。”
严柔点点头,吸了吸鼻子。
“那行,说好了,我就带这家伙走了。”
“等等。”
严柔出声,来到哆哆嗦嗦求饶的赵二牛面前。
“啪——”
五个鲜红的指痕出现在赵二牛的脸上。
众人纷纷倒吸一口冷气。
“啪——”
“啪——”
……
严柔一个巴掌接着一个巴掌,指甲在那人的脸上留下血痕,鲜红的,正如她不可磨灭的恨意。
还是妇人见她手红了,心疼地说道:“妹子,咱可别气到自己。”
在赵二牛气若游丝的再三央求下,那妇人终于把他带走。严柔也因身体不适,在朋友的搀扶下离开,剩余宾客留在厅中,交谈的话中似是还有刚才那场闹剧的余温。
只有三公主夏芿无精打采,脸上挂着十分失望的表情。
夏珆优雅地抿了一口男仕泡的茶,看着妹妹哼哼唧唧的样子,打趣道:“不是你特意把那妇人带过来的吗?现在事情解决,怎的不开心了?”
夏芿嘟着嘴,大声宣泄着不满:“这与我想的不一样!”
“哦?你想的如何?”
“他们不应该打起来吗?”
夏芿讲得绘声绘色手舞足蹈,
“那婆子拿刀去砍负心汉,姑娘护着,婆子看狐狸精越看越生气,又去砍姑娘,负心汉躲到一边,婆子又去追负心汉,姑娘拉着她不让她去,不小心伤到了姑娘,负心汉又扑上前心疼……”
话还没说完,额头上便被狠狠地敲了一下。
二公主一副拿她没办法的样子,嗔笑道:“淘气,你是想让我的接风宴变成血宴不成?”
夏芿揉了揉被敲疼了的地方,语气撒娇地说道:“那多有意思哇~”
“你呀,就喜欢热闹。”
宴会厅中推杯换盏,大家都在交谈,没有人注意到两位公主的话。
但是一直在旁默不作声的杳闻宁突然直起身,插话道:
“既然公主觉得无趣,我这位朋友对戏法通天之术颇有研究,不若让他博公主一笑?”
二位公主看向她的目光有些探究和防备,因为她们与这位传闻中的杳小姐素无交集,更听闻杳小姐冷漠异常,怎么今日却主动攀谈。
只见杳闻宁坦然做若,她身后的人闻言站起身行礼。
就在男人抬头的那一刻,二公主夏珆不动声色地挑了一下眉,眼神中闪过一丝兴趣盎然的意味。
姐妹二人虽相差年岁颇大,却在宫中关系最好,心灵相通。于是在看见那人脸的时候,夏芿的目光便转向了姐姐。
二姐很喜欢。
夏芿会心一笑,看向他们的眼神中也多了一丝玩味。
“免礼。”
“说吧,你有什么戏法能博本公主一笑?”
寻常百姓见到皇室,不是磕头便是下跪,行为拘谨惶恐,哪怕是献艺的伶人,大多也是趴在地上不敢抬头。
可这个男人却不一样,许是仗着自己模样好,在微微颔首后,手撑着主座的台阶倾身缓缓向前,暧昧又有分寸。
初次觐见便如此逾矩,面对的还是皇亲,若换个人或许早就拖下去赏几棍子长记性了,但他的动作让公主没感到丝毫冒犯,微微扬起的脖颈在上位者的眼中就像是个小心翼翼靠近手掌的狐狸,温顺,热情,却又不卑微。
两位公主也仿佛中了蛊一般,俯身贴近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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