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第九枳不知道在她们耳边说说了什么悄悄话,逗得二公主噗嗤一笑,抬起锦羽扇宠溺地点了一下他的头顶:“若芿儿开心,必恕你无罪,但倘若你做不到,那……”
扇上的羽尾划过侧脸,以最轻微的力道挑起他的下巴,将第九枳那张俊脸便尽收眼底。
男人的眼角,唇瓣都带着三分笑意,看向夏珆的眸中像是含了汪初春的湖水,看得见的柔暖,情下的冰冷与坚毅。
二公主脸颊上出现一丝红云,最终招架不住移开了视线,饮下男仕递来的茶水,双唇微启,小声嗔怪了一句:“淘气。”
他明明跪在脚边,眼神却如浪潮般直白,甚至不曾出现半分闪躲。
夏芿在双手托腮,一双眼睛滴溜溜地在他二人之中来回滑动,脸上露出“这是有情况”的表情。
第九枳笑而不语,站起身,面对着台下的宾客们。
他今日没有穿那件灰蒙蒙的道袍,而是不知道从哪里翻出来一件玄色的交领长衫,外披红纱鹤氅,白毫相于眉间竟真成了点缀,趁他更像只修炼千年的妖孽。
这般的人站起身立于厅间,是无论在哪个方位都令人瞩目的存在。
所有人停下交谈,纷纷看向第九枳。
第九枳朗声道:
“在下复姓第九,益州人士。”
“剑南地处山丘,多雨林,湿中多生异,故滇人善与虫交。”
“虫之益,躯干薄翅皆可入药,毒针毒液可御敌防身。”
“为了培养虫中之王,滇人会将十二中至毒之虫放入同一器皿中,令其相互争斗蚕食,最后活下来的便是蛊。”
说着,第九枳从袖中拿出一只小罐,打开盖子。
虽未亲眼见过,可关于蛊的事情在话本中很是常见,尤其是那种民俗怪谈当中,对蛊的形容多是长相令人作呕,杀人更是无形。
是极为危险,最好碰也碰不得的存在。
所以在见到那个蛊盅之后,众人脸色变化,吓得齐齐后退了几步。
罐口较小,洞里也黑漆漆的。
先出来的是两条长长的卷曲的须子,而后两只黄豆大黑漆漆的眼睛露了出来,不似一般虫子的光滑黏腻,它的眼睛下面竟然有一圈毛茸茸的“围脖”,从洞口探出脑袋的样子不仅不吓人,反而有点呆呆的可爱。
它从盅里爬到第九枳的手掌上,抖一抖身子,像孔雀开屏般张开了硕大华丽的翅膀,蓝色的磷羽闪着斑斓的光,翅尾处还有长长的摆,火红的似乎能够吞噬一切,与闪耀的蓝色形成强烈的反差,诡异又迷人。
“大家莫怕,这只蛊虫无害,也没有毒。”
它张开双翅时必男人的整个手还要大上一圈,也不知道在盅中如何挤得下。
众人见那蛊虫肉嘟嘟得长相可爱,在第九枳的手上动也不动安静得很。
有些胆子大的公子哥试探地走上前两步,好奇地去看蛊虫身上的花纹,问:“既然无毒,为何还能成蛊?”
第九枳笑着解释道:“虫有益虫,自然蛊也有益。各位请看,这只蝶的须,眼,绒,腹,肢,翅,磷,尾,皆可入药,且功效不同。”
见大家都是一副不可相信的模样,他也不尴尬,反而泰然自若地问:“或许在场有哪位公子小姐身有不适?”
厅内安静片刻,人群中便突然出现小声的争执,引得大家纷纷侧目。
“干嘛呀?”
“好弟弟,你去,你去试试!”
“我不去!”
被唤弟弟的人不情不愿地还是被拽了出来,只见他哥哥对第九枳说:“他!治他!”语气中还颇有些幸灾乐祸地味道。
第九枳问:“请问公子有何疾?”
哥哥用手遮住嘴,看似耳语实则声音不小地说:“他啊,那方面不行。”
他一手抓着觉得丢人想要逃开的弟弟,又补充道:
“这身子,气血亏大了,郎中,汤药,都催不动。”
第九枳面色如常,浅笑道:“公子莫恼。”
只见他将蝶蛊置于酒杯之上,翅膀扇动,有细闪的鳞粉落入酒中。第九枳轻晃酒杯,递给那个扭扭捏捏的弟弟,示意他喝下。
弟弟犹豫不决,看看酒,看看第九枳,再看看哥哥:“这……没毒吧?”
“公子请放心,若没有治好,第九项上人头可任取。”
听了这番狠毒的发誓,弟弟微微放心了一点。
那么多法子都试过,再多一个又有何防?
想着,将手中的酒一饮而尽。
酒本香醇,这杯却格外辛辣。
弟弟喝完不由得“啊”了一声,五官都被辣得揪到了一起。
周围的人都好奇地伸出头,看他有没有什么变化。
待到被酒辣到的血平复下来,他看看自己身上,
毫无变化。
弟弟应该是被骗了,哥哥夺过弟弟手中的酒杯,闻了闻,怒气冲冲地对第九枳说:“你给我弟弟喝了什么?!”
说着摔碎酒杯,挥拳便要向第九枳打去。
反观第九枳仿佛知道似的,不慌不忙地向旁边撤了半步,刚好躲开了拳头。
只是这一打惊到了在他掌中安歇的蛊蝶,扇着比身子打了几倍的翅膀飞了起来。
哥哥不管不顾,追着第九枳一路地打,却连他的衣角都没有沾到。
就在新一轮的拳风袭来的时候,第九枳突然伸出一根手指,说了一个字:“你。”
那人便仿佛像是被定了身一般,举着拳头也没有砸下去。
还是一旁的小姐最先看见,惊呼道:“你流鼻血了!”
听她这么一说,鼻子下面确实有些痒痒的,伸手一摸,果然看见了红色。
“哎呀。”
这时,他的弟弟叫了一声,转头看去,只见他蹲在地上,满脸涨红。
男人们一看便知怎么回事,相互对视露出贼兮兮的笑。
各位闺阁小姐害羞地掩着面,也笑作一团。
场面一度很是滑稽,不过也算是其乐融融。
只有第九枳抬头看了一眼空中的蛊蝶,面色凝重:
“不好!”
众人疑惑:“怎么了?”
蛊蝶在空中飞了一圈,最后落在盅口,钻了回去。
“蛊蝶鳞粉,遇酒有补身之奇效,但不可直接沾于皮肤,不然皮肤溃烂,久治不愈!”
一听“皮肤溃烂”,各位在场的官家小姐惊叫出声,若是破了相这可如何嫁人?!
连忙问第九枳:“可有法子解?”
“法子有倒是有,只是……”
“别卖关子了,快说!”
第九枳欲言又止,姿态反复踌躇,最后神情痛定思痛道:“若是往日沾染鳞粉,只需再用鳞粉与酒相兑,涂抹于肌肤之上,不出一刻可解其毒性。”
“那还等什么?你快把那蝶拿出来呀!”
“可……”第九枳叹了一口气,颇为无奈的说道,“这蛊蝶翅上的鳞粉三十天一落,刚才抖掉的那些已是全部,再无多余的了。”
“什么!?”
“都怪你!说是益蛊无毒,是存心想要害死大家吗?!”
“这可怎么办啊?”
众人惊异,有的抱怨,有的出言谴责,还有人已经被吓得痛哭流涕。
“大家稍安勿躁。”第九枳对众人说道,“解难的方法当然不止这一种,只是……此法……颇为……”
支吾间,凄厉的尖叫声在人群中响起,引起一阵骚动。
“怎么办我的脸已经开始痒了!”
正说着,人群中一女子突然开始挠自己的脖子,才不几下,平日里用燕窝珍珠粉包养得娇嫩的肌肤上便出现了令人触目惊心的红色抓痕。
宾客们见了躁动的声响更大,有些人愤慨激昂地冲上前去,双眼通红地逼问着第九枳。
“什么法子!快说!”
“就是,都什么时候了?!”
“若我出了什么事,家中必将你这戏子挫骨扬灰!”
面对官家子弟用上姓名的要挟,男人仿佛是实在没有没办法,这才说道:“是做不成此酒,但……倘若有人饮过……两刻之内他的血……的血……”
这话说的含糊,却也无比清晰。
此时那个饮了灵药重获新生的弟弟还沉醉于无边的喜悦当中。突然周围一阵安静,下意识地抬头,只见一双双通红的眼睛注视着他,那眼神,好似饿狼见到了肉,呲出獠牙将他撕咬到粉身碎骨。
“怎……怎么了?”
气氛之阴森,仿若天狗食日,头顶的光一点点被邪祟遮挡。
他双唇颤抖,问题在问出口的那一刻也似乎有了答案。
一旁的哥哥最先抓住他的手臂,眼神中是他从未见过的癫狂。
“弟弟……”
他试探性地唤道:“哥?”
“多亏了我你才治好了顽疾是不是?你难道不应该报答一下如此照顾你的兄长吗?”
弟弟看着他手中的刀,抑制不住心中恐惧地直往后退。
本是放在一边用来片炙肉的,刃上还油亮亮地发着光。
周围的宾客眼神森然,嘴中不断催促着:“动手!快动手啊!”
可到底是同一个院里长大的兄弟,看着弟弟眼底的恐惧,哥哥心中突然产生一丝柔软。
只不过迟疑片刻,又一个人出现了症状,全身发红,暴露在空气中的皮肤瘙痒不断。
“啊!好痛啊!!!!”
越痒越抓,越抓越痛。
这时,早就躲在一边的第九枳默默伸出两根手指,善意地提醒道:“两刻钟哦……”
一时间,接连好几人都惊叫起来。
“为什么我也……”
“我的手背……!”
“快给我你的血!!!”
弟弟害怕极了,趁着哥哥的注意力被吸引到了别处,他连忙抽出自己的胳膊,向门外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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