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有点硌人啊。”卞荆隔着布料摸摸胸口。
“别废话。”
卞荆乖巧地“喔”了一声，不过他很快就僵住了，仰头问道：“您说什么，这是外出时佩戴的？我不是要上山吗，怎么突然又要出去？”
薛牧山没有直接回答，反而转过身，伸手往远处一指。
“喏，来了。”
话音刚落，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只见又有几道白光从遥远的山林之中飞出，像几颗划过天际的流星，而其中一道白光没有飞向镇子外面，反而落在了书肆门前的街面上。
是柳茵茵。
他踩着一根细细的翠绿竹枝飞来，缓缓下落，脚步一触到地面，竹枝便迅速收缩成竹筷大小，被他收入袖中。
几年过去，柳茵茵还是一副见谁都带着笑意的样子，举止有礼，进退有度，似乎学了几分骆花石的沉稳。
他斜挎着一只包袱，左手拿着竹编席帽，最外面套了件靛青色的长袍，却只穿了左半边的袖子，右边的衣袖往里掖着，露出里面白色的上衣。额头和脖颈缀着几根编制精巧的皮绳，穿着各色的小石珠，隐隐泛着灵气。腰间则挂了五六个大小不一的葫芦，不知装了什么。
一身的装扮像是要远行。
柳茵茵先是对着薛牧山恭敬地行了一礼，又笑着向卞荆打了个招呼。
“柳茵，你怎么来了，你这是要下山吗？”卞荆问。
柳茵茵看了一眼薛牧山，随即点点头，说道：“是，不久前山外传来消息，好像是出了什么大事。具体发生什么我还不清楚，但事态似乎很紧急，各处反应非常迅速，峰主几乎是接到消息就下发了灵符，要安排弟子下山调查。这不，现在大家都往衡灵镇口集合，再过两刻钟就要一同下山。”
“所以刚刚那些御剑往镇子外面冲的人，都是要下山的？”
“多半就是了。”柳茵茵似乎有些发愁，抓了抓头发继续说，“这次各峰应该都派了弟子下山，连我们松瀑都安排了不止我一人，加上太衡与云栖，我猜至少得有十数人。各峰远近不同，大家聚集需要一点时间，但应该没有拖延的，都尽力在往这边赶了。
我还没下过山，这种一看就有些难办的事原本也轮不上我，但年长的师兄们不是在闭关就是外出未归，一个个都找不见人，师尊便让我凑个数。
唉，不说了。那边催得急，我得赶快走，我过来是顺便跟你道别，这一次下山要查的事有些棘手，没有一两个月恐怕回不来，我不能时常来书肆找你了。”
卞荆听了连忙点头，说：“那你快去吧，我通过考验也准备上山了，日后我们在山上见。”
说着，他将怀里的玉牌和黑色树皮拿了出来，在手里晃了晃。
没想到的是，柳茵茵原本转身要走，却在看到那黑色树皮的一瞬间，脸色大变，快步走了过来。
“你怎么有这个？这是弟子外出才会带的灵符……难道你也是这次要下山的人之一？”他忍不住急急发问，见卞荆一脸懵逼，就知道事情不简单，于是转头看向薛牧山。
果然，薛牧山两手揣在袖子里，神色平淡，似乎早就知道发生了什么。
“他如今已是陵隅峰弟子，也是此次被安排下山调查的人之一。恰好你来了，那便带着他一起走吧。”薛牧山淡淡的一句话，算是将所有猜测坐实。
“啊？”卞荆一头雾水，看看薛牧山，又看看柳茵茵，没明白发生了什么。
“他是作为陵隅峰弟子下山？可是陵隅峰极少招收弟子，而且他才刚通过考验，什么都没学，就这么让他跟着出去？”柳茵茵也顾不上其他，忍不住拔高了声音。
“没错。”
看着薛牧山一脸的气定神闲，柳茵茵一口气憋在胸口说不出话来。
这怎么带得出去？本次下山的弟子中，修为最低的也入了灵窍境，可卞荆呢，他有没有顺利踏入灵光境柳茵茵都不知道！要是此刻带他下山，就根本不是多个累赘的事情，而是卞荆能不能自保的问题。
可是柳茵茵能怎么办，这不是他能决定的事情。
薛牧山似乎看出了柳茵茵的为难，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说道：“放心吧，他在我这五年也不是什么都没学。别的不敢说，真遇上什么事，他跑得比你们谁都快。你呢，也不用觉得忧虑，我让你带着他，只是因为他在同门中没有什么熟悉的人，别一出去就成了个锯嘴葫芦。至于他的安危，由他自己担着，出什么事都不怪任何人。”
他后半段话说得很轻，却让柳茵茵松了口气。
说实话，这一趟下山，他自己都没把握，更别说带一个十四岁的卞荆了。
这时，卞荆像是脑子突然转了过来，他在一旁大声嚷道：“这么说，我现在就要下山？可是我东西都还没收拾呢。”
“早给你收拾好了。”薛牧山见卞荆没有丝毫的紧张，摇头轻笑一声，从书肆门口的木架上拿出了一个包裹，丢给了他。
包裹不大，摸着鼓鼓囊囊，有柔软的衣料触感，也有瓷瓶碰撞的清脆声响，一看就是早有准备。
“换洗衣服，丹药，还有你桌上那一堆废纸，都给你装好了。里面还有一只玉石手串，是能够储存物件的空间灵器，你还没用过，路上再拿出来自己琢磨吧。”
薛牧山说完这番话，似乎就没有再开口的打算，他挥了挥手，示意二人赶紧离开。
卞荆也不再多说，他仔细地看看这个待了五年多的地方，抱紧怀里的包裹，脚下一浮便跟着柳茵茵踏空向镇外而去。
看着两个少年结伴离开的背影逐渐变小，最后消失不见，薛牧山转身走进了书肆，他将木门一块块合上，又找出了一把锈迹斑斑的铁锁，将书肆的大门给锁上。
这是多年来，衡灵书肆第一次上锁。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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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5章 时节如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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