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两人对面的花哥,被云崝不按套路的出牌打了个措手不及。
他看云崝不是说笑的样子,停了好几秒才说:“小兄弟,你不能让我本钱都收不回来吧。”
偏偏云崝莫名坚持:“就10块,不能多了。”
听了这话,花哥求助似地看向晏宁,云崝的视线一道跟过来。
晏宁嘴角的笑意还未收回,被抓了个正着,她摸了下鼻子,跟花哥打商量:“他头回过来不懂行情,你就让着他点。”
花哥“嘶”了声,勉强答应:“那你就给个进价呗。”
云崝问:“多少?”
花哥答:“两个20。”
云崝不知道这算不算是砍价成功,他拿着小玩具看向晏宁,征询意见:“是这价钱吗?”
晏宁跟花哥认识有几年,从他的表情能看出这已经是最低价,朝云崝点了下头。
云崝会意,掏出手机付了钱。
两人走出摊位老远,晏宁想起云崝刚才不留情面的样子,问他:“花哥哪儿得罪你了?”
云崝说:“小马扎就是他卖给我的。”
他边走,边将刚才取下来的镜头盖盖好。
晏宁:“在飞来寺那天?”
云崝:“嗯。”
结合前因后果,晏宁懂了,合着是来报复性砍价的。
她暗自腹诽了下,这人真挺记仇。
街上行人慢慢开始变多,道路两边的摊位摆放规范整洁,商品品类琳琅满目,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的集市,逛的人意犹未尽。
走在其间,能听见男女老少淳朴的乡音对话,他们聊家常起居,也谈人间百事,嬉笑怒骂、须臾嗟叹,百米集市缩影当地生活,汇聚了不同的酸甜苦辣。
一眼望去,却看不过来。
忽然,云崝朝前的脚步方向一变,迈向右手边一处不大的杂货摊。
他走过去,身体背对晏宁,拿起摊位角落里的一个东西问里头的人:“这个多少钱?”
摊主正在玩手机,抬下头又低回去,瓮声答:“25。”
云崝入乡随俗:“还能便宜吗?”
那摊主没什么耐心:“就这么多。”
晏宁好整以暇地站在云崝身后,想看看他还能有什么招。
却哪知,云崝二话没说就付了钱。
付完钱,他没着急走,而将手里的东西检查了一遍,晏宁看不见他的神情,只觉得这背影安静,在一片纷扰里显得格外认真。
云崝转身往这头走,晏宁只看着他,话语打趣:“砍价能量用光了?”
天空飘过一朵庞大的云,把阳光遮蔽,周围忽然暗下来。
把云崝的表情一同照淡:“这次不用砍。”
晏宁问:“为什么?”
云朵的影子还在地面缓缓移动,从街道另一头挪到两人脚下。
晏宁手里拎着的东西一空,紧接着,云崝朝她手里塞了个东西,跟着落下来的还有一束阳光。
云崝的语气跟他人一样平静:“反正都得买。”所以砍不砍价不是很重要。
晏宁低头,是一瓶花露水。
云崝左手插兜,右手拎着东西闲庭信步地往前走。
那姿态和步伐,透着股“事了拂衣去,深藏功与名”的大度与洒脱。
晏宁迅速掠一眼花露水的瓶身包装,柚子味儿的。
看一眼云崝的背影,又看看手里的花露水,晏宁扬起一个笑,眉眼里的光彩,霎时间变得比云南的阳光还亮。
她快走几步追上前头的云崝。
晏宁的嗓音又轻又柔:“云青山。”
云崝还望着前方,慢悠悠回应:“啊。”
晏宁笑:“我请你吃饭啊。”
云崝舌尖抵了下侧腮,说话:“不吃。”
“附近有家馆子味道特别好,正宗的云南菜。”她语气神情都夸张,极尽努力勾起云崝的兴趣。
云崝听的想笑,声线却不为所动:“不去。”
“不去不行。”晏宁往前跨了一步,转过身与云崝面对面。
将花露水握在手心背到身后,晏宁仰头看向云崝,往后倒退着走路:“得谢谢你的花露水。”
云崝无所谓:“不用谢了。”
晏宁很有原则:“那样我会睡不着。”
“你可以继续跟噎喽吵架。”
“它今天放假。”
无论他说什么,晏宁就跟什么,对答如流又正好落在临界点,云崝没觉得不耐烦,反而渐渐有些享受这温顺的口角之争。
云崝无声笑笑,看着晏宁面色里闪过一丝无奈:“逼一个厌食症吃饭,你确定这是感谢?”
他说这话时,丝毫没有以往提及食物的反感。
晏宁也不惯他,站在原地作最后的邀请:“那你吃不吃吧?”
终于,云崝抬抬眼皮,到底赏了个脸:“可以试试。”
#
云崝如他所说一般,将“不爱吃饭”四个字展现的淋漓尽致。
无论人服务员推荐什么特色菜,他都提不起什么兴趣,最后晏宁实在看不下去,直接报了菜名,柠檬舂鸡脚,石屏豆腐,香茅柠檬烤鱼,爆炒牛肝菌,还有云崝好奇的水性杨花。
同样的,云崝发现晏宁有些挑食。
从第一道菜上到现在,她面前的小碟里堆起一座橙色小山,都是胡萝卜,哪怕只有绿豆大小的胡萝卜粒,她也要仔仔细细剔出来。
云崝忍不住说:“你可以提前让他不放。”
晏宁瞟了眼后厨,表情讳莫如深:“说了老板也不记得。”
周围客人很多,众口难调,弄错是常有的事。
她见云崝眼神不自然,以为他是在惋惜:“你喜欢吃胡萝卜?”
被问的人抬眼,眉睫如定,顿觉头脑有些发胀。
云崝还是说:“嗯,六岁之前很喜欢。”
这个时间点的划分,让晏宁的筷子停了下:“现在呢?”
“味同嚼蜡。”说着,云崝夹了一筷子牛肝菌,举到两人中间。
晏宁:“你这叛逆期来挺晚。”
云崝耸肩:“生理性抗拒,没办法。”
晏宁倒吸一口凉气:“要是食物能听懂你说的话,他们得多难过。”
云崝嗤的一声笑,手指在那堆胡萝卜旁边的桌面上点了点:“要不你先磕一个。”
晏宁无话可说。
看云崝食难下咽的模样,晏宁想了想说:“这样,我吃一口胡萝卜,你吃一口菜?”
云崝蹙眉,潜意识想拒绝这种稍显幼稚的游戏,可晏宁已经夹了一筷子胡萝卜送到嘴里,动作快到云崝愣了愣。
晏宁胡乱嚼了几口吞下去,示意云崝:“到你了。”
馆内人声嘈杂,服务生四处走动,角落里两人的较量悄然无声。
云崝夹了一小块鱼肉放进嘴里,味道鲜嫩焦香,肉质甜美。
晏宁见他吃的差不多,又夹了一筷子胡萝卜准备往嘴里送,看的云崝眉毛都在抖。
云崝铮铮铁骨,从不输阵,几片牛肝菌皱着鼻子吞下去。
本意是要戏弄云崝,可现下,晏宁发现她低估了云崝的自控力,也高估了自己对胡萝卜的承受力。
她抿紧唇望着云崝,眼睛里润起水光,微微细闪的波动。
而云崝眼眸黑暗,同样静静看向她。
晏宁低眼,轻咬了下唇,打算下一步时,云崝忽然拽住她的胳膊。
他表情讳莫如深:“我们都不要为难自己。”
一刹那,晏宁如释重负,此刻,她略有不厚道的感激,感激云崝的厌食症。
晏宁转头看向一桌子菜,胡萝卜的味道还留在唇齿间,神情茫然。
云崝问:“怎么了?”
晏宁转身,朝服务员道:“来扎酸角汁。”
她重新看向云崝,眼尾向下耷拉着:“开胃。”
这是给自己吃腻着了。
听懂后的云崝,一摸自己鼻子,想笑又忍住了。
其实厌食症并不代表完全不能进食,云崝甚至已经打算再尝尝那盘子“水性杨花”。
但是,小姑娘的表情实在太可怜了。
他没忍心。
碰巧饭馆老板从桌边路过,记下两人吃饭时的反应。
看来新招的厨子手艺不太理想。
给客人都难吃哭了。
......
饭后,晏宁带着云崝在集市附近又逛了逛,到了差不多时间,准备返程。
云崝看她打了好几个哈欠,主动提出自己开车。
起初晏宁质疑:“你能行吗?”
山路崎岖,她很惜命。
云崝为了让她安心,道:“我十六岁就会开车了。”
晏宁纠正他:“这是违法的。”
云崝挑了挑眉:“澳大利亚规定十六岁可以拿驾照。”
晏宁点头,没再说什么。
汽车的颠簸摇晃如同婴儿的摇篮,导航的声音像哄睡的睡前故事。
晏宁窝在座椅里,没多久就昏昏沉沉地闭上眼,脑袋靠着车窗睡过去。
云崝依着导航的指示,专注盯着前方。
路口红灯,倒计时三十七秒。
云崝不经意回头,瞥见她手里还拿着上午在集市买的那个玩具。
这一路上过了好几个减速带,小车颠起来幅度不小,但那小胡萝卜都没掉。
云崝发自内心地笑了下。
讨厌吃胡萝卜,但这小胡萝卜攥的还挺紧的。
#
有间民宿,小桃正在前台对今天的账单,头顶落下一道身影。
她抬头,眼前站了个戴着墨镜的男人,看不见全脸,但小桃依旧被这男人半截子的盛世美颜惊艳到,眼睛盯着人家忘记挪开。
那男人似乎已经习惯被这种眼神,他声音冰冷:“你们这儿,有没有一个叫云崝的男人?”
这语气听着很不善,小桃变得机警,避而不答:“您是要住宿?”
男人弯下身子,手肘撑在柜台上,气势逐渐压迫。
他又问了遍:“云崝现在在哪儿?”
小桃咽了咽口水,视线开始飘忽,然后她眼睛发光。
宛如看见救星,小桃扯起嗓子想说话,紧张的神经揪在一起让她顿然失声,梗在喉间吱吱呀呀。
男人顺着她的视线回头。
林野白云,夕阳如橙子汽水倾倒在天际的边缘。
空气里晕着橙子味的果气,香甜包裹在无形的气泡里,密密麻麻地炸开。
两道身影愈行愈近。
云崝两手拎着满满当当的东西,晏宁脖子上挂着他的相机,左手扶在机身上不让它乱晃。
晏宁心血来潮:“云青山,我给你讲个笑话?”
云崝侧眸,看见她脸颊边被压出来的细痕,收回视线嗯了声。
晏宁:“有个爷爷带着他孙子出海,没想到碰见了海啸,一个浪过来小船被打翻了,船桨也被打没了,爷爷大惊失色对孙子说‘孙子,爷爷桨完了。’”
晏宁仰头说话,眉眼娇俏灵动。
云崝听完后僵住,反应过来后,闭上眼无奈地笑出来。
以为结束,不料晏宁又说:“但这时候爷爷忽然发现孙子不见了。”
不远处,柏西明看清并确定是云崝之后,扒拉了墨镜,露出一双惊讶的眼睛。
小桃终于喊:“宁姐姐!”
云崝和晏宁同时看向柏西明。
晏宁还在问:“你猜孙子去哪儿了?”
云崝冷笑。
孙子不就在这儿呢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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