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在资料区翻书的时候,孙驭霄进来了,空着手,什么也没拿。
他刚要和她说话,揣在兜里的手机响了。
喻窈才知道他每天都会带手机。
怪不得英语老师一听到设备响起“嗞啦啦”的杂音就问谁带手机了,原来真的有人带手机还不关机。
喻窈就在旁边听他对电话那端的人说:
“我现在在书店。”
“那您先在家里坐一会儿,我马上回去。”
“不用来接我,我走回去也才几步路。”
“您总不能让我白跑一趟。”
“您和阿野他们先聊着,我尽快回来。”
喻窈猜是他父母打来的。
孙驭霄挂掉电话看了她一眼,漫不经心地问:“找到新资料了吗?”
喻窈摇头:“大同小异,总结的知识点差不多,框架图也一样,后面的习题都是最基础的,没有深度。”
孙驭霄盯上了她手里拿的这本,抽出来合上带走:“走吧。”
喻窈眼看着他要到柜台结账,避开店员小声道:“你别乱花钱,这本书压根不值这个价,而且今天没促销,不打折的。”
孙驭霄看着她的表情忍不住笑了起来,满不在乎地说:“不是每本资料买回去都是用来写的,跟求神拜佛一样,图个安心,大多数人买了一学期,可能只写了个名字,跟他们比起来不算浪费。”
喻窈脱口而出:“可你是孙驭霄啊。”
孙驭霄眉头一动:“我怎么了?”
喻窈这才意识到自己这句话说的有多暧昧,脸上顿时烧了起来。
孙驭霄没忍住揉了揉她的头:“可我需要交差啊。”
喻窈没搞明白孙驭霄的意思,两分钟以后她明白了。
既然买书是借口,总要带书回去。
书店在地面上,地面下是四通八达的商场,有物品齐全的生活超市,有美容店、美甲店、美妆店,有卖各种饮品和小吃的商家。
非周末生意清冷,好多老板店员都站在门口,或者到隔壁串门,只有几家餐馆有两三个客人。
孙驭霄隔着衣服拉着喻窈的手腕,把她带到一家快餐店,借用了桌子和座椅,坐下来拉开书包拉链,从里面扯出一个印着绿色药店名号的塑料袋,措置裕如地解开,拎出一瓶红花油,轻声说:“手给我。”
喻窈垂下头咬着唇,唇瓣上死皮被她咬下来好几块,把手缩在袖筒里一声不吭。
孙驭霄温声诱哄:“听话,就疼一阵,我会尽量轻一点的,一会儿就好了。”
喻窈不是怕疼,是不愿意让他看到她狰狞的伤,她会觉得狼狈。
孙驭霄静静等了她几秒,换了策略:“我二十分钟内要赶回去,你不配合,我就要迟到了。”
喻窈的内心经过一番激烈挣扎,到底还是伸出了手。
孙驭霄拿医用棉蘸了碘伏,先给喻窈清洁消毒,又撕了一团重复操作,擦干净自己的手,然后把红花油倒到掌心搓热,贴着她的手,帮她把皲裂表皮下的硬块揉开。
饶是他轻手轻脚,还是疼得她直吸气。
孙驭霄停下来,捧着她的手,对着她的手吹了吹,等她的眉毛舒展了,才对她说:“不知道你身上还有没有别的伤,回家自己处理一下,一定要上药,不然细皮嫩肉的容易留疤,后悔就晚了。还有这个胶囊,活血化瘀的,我问过药剂师了,比云南白药管用,用法是一天三次,一次两粒。”
喻窈不说话,他就絮絮叨叨地说:“学机灵点知道吗?他要是再打你,你就拼命往他怀里钻,大声叫爸爸,问什么都喊疼,这是女孩的特权。”
喻窈沉默了半晌,神情麻木地说:“没用的,他不会心疼的。”
孙驭霄不知道在她身上究竟发生过什么,他作为一个外人也没资格管,但他冥冥中觉得不该坐视不理。
“喻窈,如果没有办法做到无私,就学会承认自己的自私,不要像他们一样,没有办法做到无私就通过谴责对方的自私来证明自己的无私。老人之所以喜欢讲孔融让梨的故事,是因为大多时候资源和利益是不能共享的,某些立场是天然对立的,比如父母和子女。这个世上的人,总有一部分辛苦,一部分轻松。无私的人辛苦,自私的人轻松。要想做无私的人,就需要分担别人的辛苦,想轻松自然也就意味着自私。可自私的本质是爱自己,你不可以让任何人以任何理由剥夺了你爱自己的权利,也不要把自己的喜怒哀乐交给别人。就从爱自己开始,学会什么是爱吧。”
他一直是家庭观念很重的人,但不意味着他会不分情况把自己的想法灌输给别人。
这样说出口的话,才能叫做安慰。
他不是在教她做一个自私的人,而是在举起,对她的精神进行绑架的人施予的、她不堪承受的负担。
喻窈听他不疾不徐地说完这番话,突然觉得所有烦恼和苦难都不重要了。
她想成为一个更好的人。
起码得懂得,她一直梦寐以求的爱,究竟是什么。
—
周媛这几天外出考察,最后一天在京西宾馆下榻,离家只有几公里,但她念子心切,想着完成了一个工作周期,又实在是好久没见到儿子了,公事一办完,就翻越了半个北京城来看他,结果儿子不在家。
她作为班子成员里为数不多的女干部,整天劳心费神,没有精力兼顾家庭,丈夫呢,前阵子又接到调令去了新疆,谁也分不出心力来管孩子,说起来她心里是愧疚的。
好在孙驭霄从小懂事,不需要他俩操心,说起来又很欣慰。
她在楼上坐了一会儿,问孩子们的学习成绩不太好,好像也找不到什么共同话题,便到楼下等儿子回来。
她在楼下站了十分钟,一会儿有同事打电话来问她要不要参加聚餐,一会儿有下属跟她请示明天的会议该怎么安排部署。
孙驭霄和喻窈回来的时候她还在通话,看到儿子身边是个女同学,她连对方说什么都没心思听了,敷衍地应付道:“就这样吧,具体的等明天上班再说。”
挂掉电话,她敛了严肃的表情,迎上去问:“霄霄,这位是?”
孙驭霄介绍道:“班上的同学,她家就住隔壁,刚才您打电话的时候她在书店。”
“在书店碰到的?”周媛和善地冲喻窈笑着说,“你好同学,我是孙驭霄的妈妈。”
喻窈显得有些局促,还有些受宠若惊,格外乖巧地说:“您好阿姨。”
周媛扶着孙驭霄地肩膀,跟她打招呼:“那我们就走了?我今天带他去外面吃。”
喻窈礼貌地鞠躬:“阿姨再见。”
周媛对着她友好地笑了笑,边走边拉着孙驭霄的胳膊说:“你这袖子上是在哪儿蹭的这么脏,你不是一向最爱干净了吗?”
喻窈听见孙驭霄说:“晚上回去洗。”
“要不上楼换身衣服?顺便把书包放在家里。”
“没带几本书回来,背着不重。”
“书包我来背吧。”
“不用了,书包和您穿的这身不搭。”
喻窈将母子俩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说不清是羡慕周媛,还是羡慕孙驭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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