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蒋炎菲夸喻窈的字写的好看也许纯属客气,可喻窈偏就当了真,连早饭都没顾上吃几口,翻箱倒柜,沾了一头的蜘蛛网,终于从犄角旮旯里找到了尘封已久字帖。
她答应过的事从不食言,只可惜路程和时间没计算好。
一中校纪严明,规定了预备铃之前必须进校门,不然就要被学生会的记名字,扣班上的量化考核分。
喻窈为了不给班级面上抹黑,极限狂奔,跑到教室门口时腿一软,差点跪下。
她喘着粗气,感觉肺都要炸了,对水源的渴望攀升到顶峰。
前两天和校服一起发下来的,还有一套军训要用的迷彩,和一个质量看起来不错的水杯。
班上很多人都干脆把杯子拿来用了。
喻窈旋开瓶盖就往嘴里灌水,丝毫没注意到水量的差别。
她一边喝水一边把字帖给蒋炎菲。
蒋炎菲却像见了鬼似的,目瞪口呆望着她,叫她的名字:“喻窈……”
喻窈放下水杯,不解地问:“怎么了?”
蒋炎菲指着杯子的手都在抖,满脸涨红:“那是孙驭霄的杯子。”
这下轮到喻窈愣住了。
她后知后觉地呛了口水,咳嗽着问:“孙驭霄的杯子为什么会在我桌上?”
蒋炎菲是先斩后奏,这会儿殷切地恳求,双手合十,虔诚得像佛前的信徒:“窈窈,让我和孙驭霄坐一节课吧。他被姚老师叫走了,一会儿就回来了。”
喻窈呼吸一滞。
她明白了,蒋炎菲喜欢孙驭霄。
也对,孙驭霄那样温柔有礼、风姿卓绝的男生,谁会不喜欢呢?
可喻窈是自私的,她不是别人一恳求就无条件退让的软包子。
未经老师允许随便换座位是违纪行为,她不会为了成全别人的心愿而盲目牺牲自己的利益。
况且她真的很讨厌别人乱动她的东西。
她有轻微的洁癖,连被喻恩正咬过的食物她都不碰,现在因为蒋炎菲的自作主张,她和孙驭霄间接接吻了,她已经听见了周围同学充满恶趣味的暧昧遐想。
喻窈眼神犀利:“所以我和他都没同意你就把杯子换了?”
这不是先斩后奏吗?
让她除了接受道德绑架,别无选择。
蒋炎菲见她生气,看她的眼神里顿时有了一丝畏惧,却倔强地不肯认错,支支吾吾地说:“不就换个座位吗?”
喻窈觉得这个场景似曾相识。
只不过人不一样,语气和态度也不一样。
蒋炎菲的这个态度,让她没了息事宁人的想法。
喻窈懒得费口舌,冷着脸说:“我不换。”
这时,孙驭霄回来了,见她正在发脾气,不明所以地问:“换什么?”
他是突然回来的,吓了喻窈一跳。
她有一种咄咄逼人的一面被钟情的男生看见了的惶急。
她努力装作漫不经心,可周围都是看热闹的,已经议论开了,对她指指点点,窃窃私语。
宗政洋说话向来不动脑子,没头没尾地跟孙驭霄说:“霄霄,你杯子在喻窈那儿。”
孙驭霄还以为喻窈抢他杯子,发出一声无奈地笑:“这可有点霸道了啊。”
霸道吗?
喻窈瞬间没了脾气,也不想在这件事上纠缠了。
她把孙驭霄的杯子还回他桌上,心想是她看错了,他和别人也没有什么不同,一样会在没弄清原委时下定论。
大概是因为被心里假想的英雄误会了,她比从前任何一次被冤枉都感到委屈。
谁叫她不知死活地将希望寄托在别人身上呢?
没有谁是绝对可靠的,人能依赖的只有自己。
喻窈刚打开的心扉,又合上了。
—
郑兰淇做的蛋糕在冰箱里放了三天,味道没变,可喻窈吃了以后还是拉肚子了。
眼看着立秋都过了半个月了,秋老虎的威力还没过去。
食物**再正常不过。
喻窈在女厕所里蹲了五分钟,有点脱水了。
就在这时,几个女生成群结队的走进来,外面的洗手池传来“哗哗”的水声。
狭小的女厕所内回声空灵,每一句闲谈喻窈都听得一清二楚。
她们先是讨论数学老师一对一讲题时扑鼻而来的口臭,接着说起物理老师稀疏的头发和矮胖的身材,到后来说得越来越没遮没拦,没多久喻窈就听见其中一个人说:“菲菲,你的那个同桌是叫喻窈吧。”
“怎么了?”
“没什么,就是觉得你挺倒霉的,跟那种人做同桌。”
“我觉得她挺好的啊,就是有时候有点不好说话,我还蛮怕她的。”
“别替她说好话了,我们都看见她欺负你了。这种人真恶心,在老师父母面前装乖乖女,对同学却这么刻薄。”
另一个女生接腔,似乎也对喻窈抱有很大的意见,冷笑着嘲讽:“她也不是对谁都刻薄啊,她跟咱们班那几个长得帅、成绩好的男生不就走得挺近的吗?也不知道是厌女情结重还是势利眼,据说那几个男生家里都有钱。”
蒋炎菲尴尬地当起老好人:“你们也别把她想得那么坏,说不定只是误会。”
喻窈垂眸提起裤子,冲了水后,不慌不忙地从隔间里出来,当着蒋炎菲的面淡定地洗了个手,对上对方惊慌失措的眼神,轻飘飘地说了声“借过”。
蒋炎菲忙不迭追出来:“窈窈,你生气了?”
她不该生气吗?
枉她以为蒋炎菲是个坦诚的人,没想到这人当面一套背面一套。
别告诉她作为同桌没看到她拿纸出来上厕所了。
这是知道她在,要是不知道呢?
指不定怎么说她呢。
—
值日表是姚忠薇亲自排的,但排的时候偷了个懒,参考的花名册。
花名册是按姓氏首字母排的,孙驭霄的是“s”,喻窈的是“y”,两个人的名字紧挨着,顺理成章地排在了同一天,而且都是拖地的。
他们这代大多都是被父母捧在手心里长大的,压根不会干活,眼里没脏东西,拿着扫帚挥两下就叫扫过了,迫不及待地回了家。
喻窈和孙驭霄属于自理能力强、会干家务的,能者多劳,自然成了善后的。
其他人都走光了,教室里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喻窈还兀自生着孙驭霄的闷气,对他爱答不理,安安静静打扫着归自己负责的区域。
等到拖到自己座位的时候,她脸色一僵。
放学后她和几个女生被姚忠薇叫去数校牌,离开了一会儿。
此刻她发现作业本的姓名栏被人戳了个洞,只是用手轻轻一碰,纸片就从上面掉了下来。书包的手提带也被人用剪刀剪了一刀,使用工具的痕迹摆在那儿,绝对不是无心扯坏的。
剪了一刀,没剪断,只不过外观毁了,这样的情况下家长一般都会觉得没必要买新的,让将就用。
这样顽劣的小心思也太坏了。
不敢明目张胆地作恶,就躲在暗处用下三滥的招数。
真阴暗。
把新同学得罪了,往后的日子大概也不会好过了。
喻窈压住心里的烦闷,回头对孙驭霄说:“你急着回家吗?不着急的话,我把本子粘好再跟你一起干。”
孙驭霄把拖把随手靠在身边的课桌上,朝她走过来:“本子破了?”
喻窈含糊地“嗯”了一声,也没找他诉苦。
她抠着透明胶,找到头,“嗞啦”扯了一段,用圆规戳断。
孙驭霄帮她把纸片拼回去摁着,食指戳着她娟秀的字迹,那是她的名字。
他说:“你的名字真的挺好听的。”
喻窈沉默不语。
过去她被曾经的同学污蔑过偷东西,大家都叫她“喻窃”。
她心不在焉地把胶带凑过去,粘到了他的指甲。
孙驭霄慢条斯理地揭开胶带,压住纸条边缘,和破损的地方对齐,轻轻盖下来。
他问她:“我们算是朋友吗?”
喻窈一怔,反问他:“你觉得我们是吗?”
孙驭霄很坦然地说:“是啊,还是很有缘分的朋友。我以前也不怎么爱说话。我没有别的男生那么桀骜不驯,那么放浪不羁,那么有阳刚之气,越听话,遭遇的针对就越可怕。我们都太普通,也太特别了。”
“普通”和“特别”原本是两个反义词,放在一起相当违和,喻窈却听懂了。
她问他:“你觉得我们是同类吗?”
“同类”这个词是用来形容动物的。
孙驭霄微微一笑,望着她说:“用同盟更贴切。”
孙驭霄这个光风霁月的少年,是她的绝望中的救赎。
遇见他之前,她像是夏日逝去时濒死的蝉。
现在,她感觉自己能熬过岁末的冬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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