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萧锦柔打量的目光太具有侵略性了,好似一双无形的大手将她层层解刨,最后挖出她的灵魂。
“你家祖上是唱戏的吗?”
“殿下说笑了,臣女祖上不过一落魄寒门罢了。”柳茗烟捏着拳头挤着笑说道。
“你讨厌我?”
“怎么会呢?殿下粉雕玉琢,好像年画里走出来的娃娃一样,谁见了会不喜欢?”
“可是我觉得你想打我。”萧锦柔垂眸看了眼柳茗烟端着的手,往后退了一步。
若是真打起来,她要不要还手呢?
如果还手了,娘亲恐怕会生气,因为她答应过娘亲要带着她玩的,若是不还手,她岂不是要生生挨打?
萧锦柔皱着眉头思索,看到柳茗烟上前一步,她又往后退了两步。
“行了,之前我不知道你的身份推了你,是我的错,我与你道歉,你若心中有怨,我让你推回来还不行吗?”柳茗烟甩下手,梗着脖子红着脸朝萧锦柔喊道。
她真是受不了萧锦柔这打量的眼光了,还有这该死的诡异的气氛。
萧锦柔看着气极的柳茗烟,缓缓张嘴,发出来一个疑惑的音节:“啊?”
柳茗烟见萧锦柔不为所动,又继续说道:“如果你觉得这还不解气,我让你打一顿好了,我绝不还手,只要你……只要你……”
说着,柳茗烟声音哽咽起来,“只要你不要怪罪我哥哥便好,他好不容易才走到今天,不能因为我……因为我……”
柳茗烟声音断断续续,一边说着,一边用手抹眼泪。
萧锦柔被她这一模样吓了一跳,心道她家祖上果然是出过戏子的,说变脸就变脸。
“你……别哭。我……”萧锦柔走到她旁边,手忙脚乱的安慰柳茗烟。
“你走开!”柳茗烟一把甩开了她的手。
“我请你吃龙须糕!”萧锦柔灵机一动说道,“御膳房做的龙须糕可好吃了,你一定没吃过,别哭了好吗,求你了。”
“不行!除非你接受我的道歉,并且承诺不牵连我的哥哥!”
“好好好,我接受你的道歉。”
“真的?”柳茗烟拿开抹眼泪的手,偷偷看萧锦柔。
“真的!”萧锦柔点点头,虽然她不懂为什么柳茗烟会觉得这件事会牵连到她的哥哥,但萧锦柔还是顺了她的话。
“那走吧。”柳茗烟一把将眼泪抹净,吸了把鼻涕,将手放在身后一脸无辜地看着萧锦柔。
“好。”萧锦柔惊诧于她的变脸技术,但也不敢多问,生怕自己多说一句话她又会哭起来,到时候她可没法跟母亲交代。
花厅前,两个小人儿坐在护栏上,一人手里捏着一块龙须糕。
“你刚才说牵连你哥哥是怎么回事?”龙须糕化在,甜丝丝的,萧锦柔看着坐在对面的柳茗烟问道。
“当然你怕你因为记恨我推你,去找陛下告状,到时候陛下治哥哥的罪怎么办?”柳茗烟慢吞吞地咽下嘴里的糕点,抬眼看向萧锦柔。
萧锦柔有些无语,“我没那么大本事,况且,我当时已经打回去了。”
“修仪娘娘现在正得恩宠,你是她的女儿,陛下自然爱屋及乌,万一你记仇与陛下告状,我哥哥的仕途肯定会生出变故。”
萧锦柔沉默了,她低下头,觉得柳茗烟说得并无几分道理。
“那你今日还来?”
“修仪娘娘有请,我自然得来。”柳茗烟翻了个白眼,没好气的说道,“谁让你们是皇家,我是平民老百姓呢?”
“你不是平民百姓,你是官家的小姐。”
“哦。”柳茗烟咬了一块龙须糕,放到嘴里嚼吧嚼吧,“臣就是臣,自然是要听君命的。”
萧锦柔默默吃着手里的糕点,心道这柳小姐的嘴好生厉害,她说不过她,不知沈静姝来了能不能说得过。
“你真不记恨我了?”柳茗烟用手肘轻轻撞了一下萧锦柔问道。
“当然,我有仇都是当场报的。”
“那你还提。”
“我只是好奇罢了。”
“好奇?”柳茗烟倾身凑到萧锦柔面前,“什么呀?”
“好奇你明明与七姐交好,却来我这干甚。”
“哦。”柳茗烟翻了个白眼,坐直了身子,“我本是打算与她们交好的,不过挤不进去就不硬挤了。”
“这般啊。”
“嗯。”
二人没有再说话,一同望向廊檐外的天空。
此时太阳西斜,缀在宫墙边上的柳梢头,橘光均匀的洒在每一片细叶,柔弱无骨的垂柳扶着晚风慵自梳头。
前来寻找她们的赵修仪和柳夫人看着两人坐在护栏上慌着脚吃糕点互相对视了一眼,露出会心一笑。
春日料峭的风带着些许寒意,吹得人头脑清醒,锦安城外的郊区,三辆马车有序的走着,风吹过,挂在马车上的风铃叮当作响。
沈静姝在乌冬的搀扶下下了马车。
回眸远眺,连绵的青山披着橘黄的纱衣,抚眉多娇。
落日渐沉,长河显迹。
“小姐,我们先在这休息一晚吧,昨日再接着赶路。”乌冬搀扶着沈静姝走进驿站。
沈静姝拢了拢衣领,道了声好。
“咳咳——”
“小姐还是要多注意身体才是。”厢房内,乌冬给沈静姝倒了杯温热的茶,皱着眉头说道。
“我无事,就是时间久了,喉咙有些干罢了,喝些水缓缓就好了。”沈静姝接过乌冬递来的热茶微笑着说道,不料又咳了起来。
“咳咳——”
“小姐骗骗太后就算了,真当我什么都不懂吗?”乌冬关了窗户,走到沈静姝身边轻轻拍着她的背给她顺气。
“真是什么都瞒不过你。”沈静姝苦笑。
从她还未出世,乌冬就跟在阿娘身边帮忙,对于药理,自然比自己懂得多,她又怎么会看不出来这药方伤身呢?
只是自己不说,她便不挑破罢了。
“值得吗?”
以自己的身体为代价。
“乌冬,我生自原野,见过大漠孤烟,自然是不甘困于那四角天空。”
“我知道的,小姐在宫中过得不开心。”
别说沈静姝了,她也不喜欢,在宫里每日都提心吊胆的,远不及外边快活,可是想到小姐要用伤害自己的方法逃离,她还是好难过。
她到底是没有照顾好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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