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就狭小逼仄的临时居所,空气瞬间被抽干,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灼肺的痛楚,令人窒息。
昏暗摇曳的灯光下,照片上少年南綦那阴鸷的眉眼,母亲苏梅脸上那份不安,像一把无比锋利的锯子,来回切割着宋希文的神经。
这铁一般的物证,与先前邹良英涕泪横流的供词完整扣合,彻底串联起横亘十年的两桩悲剧。
那清晰的链条所带来的认知,让南絮感到一种灭顶般的窒息,随之而来的,是足以焚毁一切的暴怒,在她内心疯狂咆哮,试图撕裂一切理智。
南絮捏着照片的手指关节,因极度用力而发出轻微的“咯咯”声,那不是恐惧的战栗,而是滔天怒火,试图冲破理智的外壳。
母亲的惨死,宋希文母亲的重伤昏迷,源头竟都指向她血脉相连的至亲!
父亲南延冷酷到令人发指的算计,兄弟南綦阴毒至斯的执行!
这认知所带来的背叛与毁灭,几乎要将她的灵魂从中撕裂。
宋希文更是如遭无形的雷击,僵立在原地。
亲眼所见,证据确凿。
照片中母亲那熟悉的侧影,以及脸上那份她从未见过的,因面对未知威胁而强撑的镇定下的不安,像一根在炼狱之火中烧得通红的钢针,毫不留情地刺入她最柔软的心窝,剧烈的痛楚瞬间炸开,尖锐地蔓延至四肢百骸,让她几乎无法呼吸。
陈文彬嘶哑的声音再度响起,每一个字都浸满了十年,都未能消散的惊惶,在这死寂的房间里显得格外刺耳:
“我那时......其实已经离职几个月了......但那天下午,我心里总是七上八下,想着林慕心女士的事,鬼使神差地就想回医院找苏梅......想问问她,林女士走后,有没有人再去为难她,打听过什么......结果,刚巧......刚巧就撞见苏梅在护士站,被这个看起来邪气森森的半大少年缠着问话......”
他吞咽着口水,喉结剧烈滚动,仿佛再次被当时的恐惧攫住:
“我看着那场面......心里就咯噔一下,莫名发毛......尤其那少年的眼神,根本不像他这个年纪该有的......而且我模糊记得,林慕心出事那晚,这个少年好像也在现场出现过......我......我下意识就觉得不对劲,也顾不上多想,赶紧掏出手机,躲在一旁偷偷拍了下来......心想先拍下来,回头再好生问问苏梅......”
他的声音带上了更深的绝望与哽咽:
“可谁能想到......我左等右等,没等来问清楚的机会......等来的却是......却是苏梅在楼梯口‘意外’坠梯昏迷的噩耗!我当时......我当时吓得魂飞魄散!第一个念头就是......是南家!是他们干的!是为了灭口!我......我哪里还敢停留?只能像条丧家之犬一样,连夜逃跑......拼了命地跑......”
真相的碎片,伴随着他痛苦不堪的回忆,终于拼凑成,一幅完整而残酷的图画。
南延为了那不可告人的秘密,不惜亲手断送发妻的生路;而南綦,这个当时年仅十七岁的少年,竟早已如同一条训练有素的毒蛇,开始阴冷地游弋,精准地清除着所有可能存在的障碍与知情人!
其心之歹毒,其手段之狠辣,已然超乎常人的想象!
南絮将那张照片死死攥在掌心,纸张边缘几乎要割破她的皮肤。
她闭上眼,胸膛剧烈起伏,每一次呼吸都像是吞咽着刀片。
再睁眼时,眼底已是一片近乎可怕的,风暴过后的死寂,只有最深处的漩涡预示着毁灭一切的能量。
“陈医生,谢谢您!这份证据,至关重要!”
她的声音冰冷,带着一种能镇压一切混乱的沉肃,“请您放心,您的安全,从现在起由我负责。我会立刻安排绝对可靠的人,将您转移到万无一失的地方。在南延父子得到应有的审判之前,绝不会再让您受到丝毫惊扰。”
陈文彬仿佛被抽走了所有力气,虚脱般地瘫软下去,浑浊的眼中老泪纵横,喃喃重复着:
“好......好......南小姐......一切......一切都拜托你了......求你......务必也要照顾好希文......她太苦了......你们南家......欠她太多......”
倪靖带着一名保镖悄无声息地进来,谨慎地执行转移指令。
南絮和宋希文则像来时一样,悄然离开了这间令人窒息的小屋。
回程的车厢内,陷入一种比深海更令人压抑的死寂。
南絮始终偏着头,凝望着窗外飞速倒退的,被夜色吞噬的风景,唇线抿成一条苍白的直线,一言不发。
巨大的悲恸,以及燃烧一切的暴怒,在她体内疯狂冲撞、撕扯,几乎要碾碎她多年来,赖以维持冷静与理智的根基。
母亲死亡的真相竟是如此不堪!
间接的凶手竟是她的父亲!这个认知像毒液般,腐蚀着她的五脏六腑。
宋希文坐在她身旁,能清晰地感受到,从那僵硬身躯里,散发出的痛苦与绝望。
那无声的哀恸,比任何嚎啕都更令人心碎。
她想开口安慰,却发现词汇在此刻如此贫瘠无力,只能沉默地陪伴,任由沉重的空气压迫着彼此的呼吸。
车辆最终驶回剧组下榻的酒店门口。
倪靖将车平稳停入专属车位。
南絮推开车门,在她脚步落地的瞬间,微微踉跄了一下,身形晃动,显露出一种前所未有的虚浮与脆弱。
宋希文心头猛然一紧,立刻紧随其后下车,跟随在她身后。
就在她们走向直达电梯的僻静转角,灯光略显昏暗的角落,南絮的脚步猛地顿住。
她背对着宋希文,挺拔的脊背像是终于承受不住那千钧重负,开始无法抑制地剧烈颤抖起来。
一直强撑的镇定外壳,在这一刻彻底分崩离析。
十年隐忍,十年默默追寻,当血淋淋的,夹杂着至亲背叛的真相,以最残酷的方式砸在面前,尤其是得知母亲竟是被父亲生生延误致死时,那种足以摧毁所有信仰的剧痛,终于冲垮了,她一直以为坚不可摧的意志。
她猛地抬起一只手,狠狠撑在冰冷粗糙的墙壁上,极度的自制,使指节因用力而扭曲泛白,试图借此支撑住摇摇欲坠的身体,并压抑住喉咙里,汹涌而上的哽咽与全身的颤抖。
一切都是徒劳。
一声极低,却凝聚了所有绝望与痛苦的窒息般的呜咽,最终还是冲破了她紧咬的牙关,破碎地溢散在寂静的空气里。
那声音极其微弱,却像重锤般砸在宋希文心上。
她从未见过这样的南絮。
如此脆弱,如此破碎,如此濒临彻底的崩溃。
那个永远从容不迫、强大如斯、仿佛一切尽在掌握的女人,此刻竟像是一个被全世界遗弃,悲痛得连站立都无法维持的孩子。
没有半分犹豫,宋希文疾步上前,第一时间伸出手,稳稳扶住了南絮剧烈颤抖,几乎要软倒的肩膀。
“南絮!”
她的声音带着坚定与温柔。
南絮的身体在她触碰到的瞬间,僵硬如铁,肌肉紧绷,似乎还想凭借最后一丝残存的本能,维持那早已不复存在的体面与距离。
宋希文没有给她任何退缩的机会。
手中传来的那惊人颤抖与蚀骨冰凉,让她心中的痛惜,与汹涌的保护欲瞬间决堤。
她毫不犹豫地收紧手臂,顺势用一个轻柔的力道,将那个从未如此脆弱过的身体,彻底揽入自己温暖的怀抱中。
一手紧紧环住她纤细而颤抖的背脊,另一只手则温柔有力地抚在她因剧烈情绪波动而起伏不定的后背上,将她那努力克制,不愿示人的悲痛容颜,轻轻地、靠在自己温热的肩膀上。
“别怕......南絮......哭出来吧......”
宋希文的声音低柔似水,却蕴含着令人安心的力量,在她微颤的耳边轻轻响起。
“别再忍了......难过就哭出来......千万不要再憋着......我们要一起面对......我会陪着你......”
这句话,如同黑暗中唯一的光亮,如同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温柔却彻底地击碎了南絮,所有残存的防线。
她一直紧绷的身体骤然松弛下来,压抑了整整十年的泪水,仿佛决堤的洪流,瞬间汹涌而出,彻底失控。
她不再挣扎,放弃了所有抵抗,允许自己全然沉溺于,这个温暖而坚定的怀抱里,在这个无人得见的僻静角落,为了母亲悲惨的枉死,为了父亲冷酷的谋杀,为了这十年不堪重负的背负,彻底地、毫无保留地崩溃。
她的脸颊深深埋进宋希文可靠的肩颈处,身体因为那无声却极度痛苦的哭泣而剧烈地,一下下地抽动着,滚烫的泪水迅速濡湿了宋希文的衣领,那灼热的温度仿佛能烫伤皮肤,直抵心脏。
宋希文紧紧抱着她,用自己全身的力气支撑着她全部的重量,感受着怀中人前所未有的脆弱,与排山倒海的悲伤,自己的眼眶也迅速泛红。
她轻轻地、有节奏地拍抚着南絮的背,像安抚一个受尽世间所有委屈的孩子,给予她此刻最需要的,毫无保留的支撑与无声的慰藉。
只是,她们似乎都未曾察觉,就在不远处一辆黑色轿车的阴影里,一个镜头,正无声地对准了她们。
高清摄像头清晰地捕捉到了南絮崩溃倚靠,宋希文紧紧拥抱呵护的全部过程,连南絮微微颤抖的肩线,和宋希文脸上那清晰的心疼,都拍得一清二楚。
几分钟后,这组极具冲击力的照片,便被迅速发送了出去。
远在金檀私人俱乐部包厢里的南綦,正慵懒地晃动着酒杯,盘算着下一步计划。
当手机提示音响起,他漫不经心地点开消息时,脸上的闲适笑容瞬间冻结,继而扭曲!
照片上,南絮那从未示于人前的,彻底崩溃的脆弱姿态!
宋希文那全然不似作伪,充满了保护欲与亲密无间的拥抱和抚慰!
这哪里是不共戴天的仇人?
哪里是绝对控制与被控制的关系?
这分明是......分明是......
某种亲密关系之间,才会有的接触!!!
一股被彻底愚弄,被当成傻子般戏耍的暴怒,瞬间冲上南綦的头顶!
他猛地将手中的水晶酒杯狠狠砸向墙壁!连同手腕上常年佩戴的佛珠,也因为动作惯性被甩了出去,瞬间崩断,散落一地!
“贱人!两个该死的贱人!”
他面目狰狞可怖,额角青筋暴跳,气得浑身发抖。
“好啊!合起伙来演戏骗我是吧!把我耍得团团转!好!真是好得很啊!”
他眼中迸射出穷凶极恶的怨毒煞气,所有之前的疑虑,此刻都清晰地串联起来,无比讽刺地指向这个,让他根本无法接受,却铁证如山的真相!
“来人!”
他对着门外疯狂咆哮,声音因愤怒而嘶哑。
“立刻!马上!去把邹良英那个废物给我绑过来!立刻!我要亲自剥了他的皮!问问他是怎么当的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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