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听见那声嗔怪,“你弄疼我了”,温珩才反应过来自己的手劲大了。
没承想眼前这个看似羸弱的男人竟有这么大劲儿,阿姌揉着胳膊,瞧着眼前两个大男人沉默地盯着她,一脸凝重的模样,皱了皱眉。
二人的反应加上今日横死三人组的对话,阿姌终于想明白了,为何那汉子捉她去郭府讨赏赐时,转头就被郭尽扭断了脖子;为何只有她单独锁在后院,不曾有登台的机会;为何他只敢在她昏迷的时候顺着她的小臂往上抚摸,而一碰到臂弯又猛地缩回手
自己手中的筹码或许比想象的更多。
温珩静静地打量着阿姌的反应,眼神深沉如水,“你在玩什么游戏?”
这娇滴滴的戏码算是演不下去了,阿姌索性一撩裙摆,噗嗤一声坐了下来。
她今日光顾着亡命,连口水也不曾喝,瞧见桌子上有盏茶似是晾得刚刚好,端起便往嘴里倒。
温珩盯着她手里的杯子欲言又止,后又作罢,寻了个凳子在她身边坐了下来,柔声道,“小娘子如何称呼?”
阿姌沾了点水渍,在桌上写了个“姌”字。
温珩轻轻笑了,“‘姌姌弱骨,人如其名’,可有姓氏?”
“没有。”她答得简洁明了。
“家中还有谁?”
“都死光了,只剩我一个了。”
温珩眉头微微蹙起,觉得没必要再追问下去。
茶已饮尽,她却叼着杯子不松口,沉默地打量着他。
他瞳色很深,一双眼睛镇定的不像嫖客,哪怕是刚刚上下其手撩拨他的时候,也似乎没有染上**。
阿姌心中一动,松了口,那沾上些她唇脂的杯子随即滑落,却没有碎瓷的声音。
温珩不慌不忙的伸手接住,轻轻地倒扣在了桌上。
她盯着他指尖沾上的一抹殷红,柔柔一笑,对着他开口道,“你带我出桉良,我便什么都听你的。”
温珩沉默片刻,抬头与伯都交换了一眼。伯都的神情严肃,微微摇头,表示不赞同。
阿姌见他犹豫,随即道,“听闻王枂王大人今日也来了,若是郎君不肯要奴家,那奴家只能再去敲敲隔壁的门了。”
“我想办法带你离开。”
还没起身计谋便得逞。
转身像只乖巧的猫般往他身前蹭了蹭,隐隐闻到了他身上散发出的木香。
她笑眯眯地对他说:“好呀,我信你。”
伯都还想出言规劝,却被温珩一个眼神堵住了嘴。
温珩扭头看了眼台下,搜寻了一圈也没看见温翎的身影。
混乱被郭尽收拾的差不多了,此刻他正一边安抚着宾客,一边举目四望,应是在搜寻着阿姌。
示意伯都取来大氅给她披上,扯了兜帽盖住了脸,嘱咐伯都道,“来不及犹豫了,你带着她趁着乱子先走,我在这等温翎。出了楼就上车,你二人先出城等我们。”
伯都心里明白,他这师父虽不比他年长几岁,但决定了的事从不容人置喙,咬了咬牙,嘱咐了一声“那你们当心”,便领着阿姌出了门。
温珩原地踱了几步,还没来得及仔细打算,那二人竟又原路折返了回来。
刚阖了门,伯都便一脸凝重道,“走不成了,郭尽下令封了楼,怕是只蚊子也飞不出去了,眼下他正带着人往二楼这边涌。”
话音刚落,三人便听见了一众人马乌泱泱上楼的声音。
那声音催得阿姌头皮发麻,她转过身,死死盯着那扇门,全身都在颤抖。
伸手抽了云鬓里的金簪反手握着,一头乌黑的长发随即一泻而下,阿姌心里一片苦涩,她押错了人,还不如选隔壁那个年纪大的,关键时刻说不定还能劫持作人质,这下好了,不仅选了个年轻气壮的还带保镖。
金簪紧紧抵着动脉,已刺破了皮,渗出了一些血珠,阿姌却浑然不觉。
突然手被另一只大手包裹住,温珩竟不知不觉来到了她身后,轻而易举便抽走了簪子。
随手绾起发,他俯身在她耳边沉声道,“冷静一点,听我说,若是一会儿当场我带不走你,你便先跟郭尽走,主动服软认错,保住性命,相信我,过了今晚,我一定带你出桉良。”
眼下几乎是死局已成,阿姌却鬼使神差地点了点头。
也不知为何,她竟信他。
话音刚落,人便到了门口,“萧少主,下官是桉良县令郭尽,刚刚台下有些骚乱,可有惊着少主?”
温珩给伯都使了个眼色,抄起桌子上的兽首面具,拉着阿姌就往里榻去。
伯都硬着头皮答道,“我家少主说郭大人见外了,还让我对大人的周到安排道声谢。”
“承蒙少主谬赞,是郭某监管不周,让少主见笑了,是否方便下官入门一叙,想亲自给少主陪个不是。”
他这是铁了心要进来翻查了。
内屋一阵窸窸窣窣之后,温珩朗声道,“请郭大人进来吧。”
......
郭尽甫一踏进屋内,目光四处扫视,却未见阿姌的身影,只听得里屋榻上传来阵阵低声的娇喘。
额上青筋一直突突地跳,郭尽稳了稳心神,才径直去了里屋。
男人的外袍、腰带混着女子的绿绫和臂钏散落一地。
苏锦织成的屏风后,隐约能看见男人宽广裸露的后背,那臂弯里枕着个女子,几乎被男人的身影遮住了大半,每每在他俯身于颈间撷芳时便会发出如同细水长流的低语。
郭尽只觉眼前一黑,心中翻腾如海,几乎要喘不上气来。他猛地回头,对着随行的侍卫怒声吼道:“你们都滚到外面等着!”
他再往前一步,便被一柄黑剑挡住了去路。
剑未出鞘,威势已足。
屏风前,伯都恭恭敬敬地站立,面色依旧冷峻,但语气中隐隐透出寒意:“郭大人,请自重。”
郭尽心中一凛,方才没察觉到这位黑脸“门童”竟有如此深厚的功力,能悄无声息闪到自己面前,那剑身上人血喂出来的杀伐之气愣是让他下意识后退了一步。
天霖山庄避世数载,此番一出世便点了他这弹丸之地,小小桉良这次真是各路神仙都齐聚了,听小厮来报,一行不过三人,本以为不足为惧,可瞧着区区“门童”都有以一敌百的本事,那里头的主子能耐几深可不好随意揣度。
郭尽掸了掸衣摆,朝着里榻,正正经经作了个揖道,“少主恕罪,是鄙人刚刚一时失了分寸。”
那男人也不起身还礼,照样沉浸在少女的肩窝里,声音闷闷地传来,“郭大人,实在对不住,你这昭华楼的温柔乡果真是绞人得紧,我实是无法抽身还礼......这小娘子,倒是我看上的……她的赎身价郭大人可以提,照着花魁的价,比照她也无妨。好生送郭大人出去。”
伯都大手一伸,下了逐客令,“郭大人,请吧.......”
郭尽也不怵他,江湖流寇到底是江湖流寇,在自己的地界上,还能动得了他这半个官身不成?
“小少主,我家女娘虽行事大胆,坏了规矩,但能得您青睐那也是她的造化,可这赎人的事,还是得走程序,按规矩来,郭某也好认个脸,取回她的身契。”
温珩停了动作,二人这一番折腾都臊得脸红,这么近距离的四目相对,阿姌只觉得心脏蹦得咚咚咚的。
阿姌像是怕他撇下自己,突然伸手攀在温珩肩上,杏眼里满是不愿,一个劲儿地摇着头。
温珩伸手隔着薄衾拍了拍她的侧腰,低声安抚道,“别担心,相信我。”
......
尽看清了男人怀里的小人儿时,悬着的心终于死了。
郭尽只觉得眼前这人着实陌生,他几乎从未见过她这般样子。
她那一双秋水剪瞳微微看下地面,仿若无骨般由男人打横抱着,脸颊上的绯红一直染上了眼角,胸前的小衣因为匆忙还没穿戴整齐,敞着一条口,透出一抹玉色。
很快,连这缝隙也被那个戴着狗头的男人拢上了。
那怀抱美娇娘的狗头男子,目光如水般扫过郭尽,淡淡道,“大人莫怪,是萧某唐突,小娘子面上挂不住,还烦请大人移步前厅。”
郭尽连嘴都没来得及张就碰了一鼻子灰,脸色铁青地在后头亦步亦趋地跟着。
......
外袍披在阿姌身上,眼前的男人就剩了件里衣贴在身上。
郭尽没想到,堂堂天霖山庄的少庄主身板竟如此单薄,瞧着体内没一丝内力,自己若是一拳下去,这人估计要在床上躺上大半年。
但那男人的紫金色狗头覆面无不在提醒着他,即使眼前这个男人手无缚鸡之力但依旧身份高贵不容染指。
......
天霖山庄以犬神为尊,但能带这犬头覆面的笼统也不过十余人,紫为尊主,红为执杖、黑为忠护,二十年前,天霖同室操戈,老庄主萧寰连斩五位执杖清理门户,一夜之间天霖山上的河里飘满浮尸,萧寰三日后也不治身亡,此后天霖元气大伤,向外宣称退隐江湖、不问世事。
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天霖虽隐,其盘根错节的旁系仍在江湖上占据很大的份额,容不得郭帮这种新进势力小觑,而这位在山上神隐了二十年的少主突然造访桉良,若说也是跟外头那群酒囊饭袋一样是冲着女人来的,他郭尽是一万个不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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