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卫骁用了早膳就同卫宇往铁牢里去。
牢房门口皆是守卫,一路到牢房口都有人把守,他们见是世子道了一声声“见过世子”从头喊到尾,还未到牢房口,卫骁就听见里面训斥的声音。
他背着手站在牢房门口,眼见与昨日不同已是伤痕累累的黑衣人,冷声问大家:“可有审出什么?”
黑衣人好似已经干瘪仅靠最后一线生机支撑的垂垂丝瓜,头无力地吊着,轻轻一碰就会落地。他听见卫骁的声音,原先紧闭的眼睛缓缓睁开,死死地盯着卫骁,脸上有着被身上鞭打溅出的血迹。
身上早已是血肉模糊一片,手也鲜血淋漓。
卫骁扫了一眼,他的这群侍卫倒是血性未消。
审人的侍卫见世子到了擦掉额上的汗,抱拳道:“禀告世子,是我们没用。这人嘴硬什么都不肯说,目前还未有任何消息。”
黑衣人很轻、很轻地哼了一声,这声哼声让卫骁听出了极其轻柔的得意,像是很明白的告诉卫骁自己压根就不怕死,他从自己身上得不到什么。
卫骁环视这黑暗的牢房,四处都是凝结的血迹,他皱着眉有些犹豫该不该跨进去,正在踌躇之时,侍卫从怀里拿出了个朴素的香囊:“这是属下从他身上搜出的,可这香囊上没有缝名字,香囊里也只有一个药丸,好似并无用处。”
卫骁收回将要踏进去的脚,他淡淡道:“拿来我瞧瞧。”
黑衣人的眼神轻轻扫过香囊,虽是轻飘飘的一眼,却被已是暗杀无数次的卫骁察觉到了,黑衣人的眼神从香囊上轻轻划过后又宛如死了一般低头。
卫宇见状赶忙接过,检查一番有无脏污后再递给了卫骁。
他拿高香囊,蹭着从外头照来的日光,瞧不出这香囊有什么特别之处,如侍卫所言是个非常普通的样式。
花纹未曾见过,是个新奇的图案,但无奈卫骁也瞧不出花纹是什么。
布料不糙,不是普通人家随意扯布做的。
卫骁将药丸拿了出来,卫宇小声地嘿了一下,卫骁淡然道:“怕什么,要有毒他早死了。”他下巴轻点了下审犯人的侍卫。
见状卫宇讪讪闭嘴。
卫骁拿着药丸细细嗅,最明显的也是薄荷的味道,很淡。
他拿着没出声,冲侍卫道:“不用再审了,你们都去歇口气,顺带给他点饭吃,身上伤也治一治。”他将药丸放入香囊里,在手上抛了抛,露出志在必得地笑意,拿着香囊冲黑衣人摆了摆,“他不想开口,自然有东西会让他开口。”
黑衣人像是没了知觉闻言没有抬头。
说完,他同卫宇就离开了。
卫宇跟在卫骁身后:“世子,这香囊无名无姓的怎么查啊?”
卫骁看了他一眼,皱眉道:“诈他一下罢了。香囊无名,可这药丸子倒不一定。”他将香囊递给卫宇,“你去查查,这药丸子我闻着倒是少见,去看看哪些铺子有卖,都有卖给谁。要查,还是勉强能查出些线索的。”
卫宇接过香囊自觉有些勉强,毕竟这种香丸子,除了自己去铺子里买,还有些富庶人家也可以自己调配。
况且自己是一个大老粗,哪里懂得比对香料和布料?
卫骁也清楚,他道:“如若查不出再说。”
又不急这一时,反正人也抓到,老头子也死,再着急审人又不能让老头子重新活过来。
老管家见他俩站在牢房门口,着急地跑过来,大喊道:“世子!大事不妙,世子妃今日知道那丫鬟不在了,势必要让世子过去一趟,老奴看世子妃的样子许是动了大怒了!”
卫骁不以为意,他挑眉,听着世子妃大怒的消息,脸上竟然露出了几分兴味,显得整个人格外的邪性。
“这…这该怎么办呀!老奴真是瞒不住啊……”卫骁边走边听老管家抱怨道,“世子妃也太聪明了,今日醒了就唤那丫头来服侍,平日那丫头也不是在她跟前服侍的呀,这怎么无缘无故的…唉…”
“早知道就晚点埋了…还能省下一条人命,阿弥陀佛。”
卫骁背着手,听他啰嗦着实让人烦闷,他摆手道:“你先下去吧,她那儿我自会去解释。”
老管家闻言止住步子,卫骁走的格外快,他在心里腹诽道,“你解释…你能解释个什么花出来…”
屋内
世子妃靠着几个垒起来的软枕拍着胸口歇气。
她本就长着一副娇弱的脸,脸上毫无血色让人怜惜,一对柳叶眉弯弯似蹙非蹙的拧着,一双含泪的情眼就是望着地都平白无故有几分情意,更别说柔嫩白皙宛如白到透明的脸,真真就是一副美娇娘的模样。
“咳、咳…”轻柔的咳嗽声在屋内接连响起,丫鬟在一旁斟茶润喉,又一边拍背安抚着。
卫骁想到方才去了趟牢里脏得很,她还病着担心被染到什么脏东西就没进去。只好伫立在门口。
他好似门神一般将门占了个结实,这还不够,他比门高,将珠帘碍事的捞到一边,微微弯腰探头进去,斜靠在门边。
“叫我来有什么事?”
世子妃名唤周沅芷,周沅芷见他来了没好气地横他一眼,方才还娇滴滴一副弱柳扶风的模样却平添了几分鲜活肆意。
“卫世子好深的心计,若你想让我早点死,也不必做出这么多手段来糟践我!一尺白绫赏给我,我绝不会求饶。”她说着整个人有坐立起来。
卫骁不明所以,她的小脑袋瓜想了这么久只得出这一个莫名其妙的结论么?
他理直气壮地回道:“说什么胡话,你不是还没死么?再说,我就是为了让你活着才让你滑胎的。”
他直接承认了自己的罪行,根本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周沅芷更是怒极,她本以为卫骁性子变得妥帖了些,好不容易怀了孩子想要好好替他传宗接代好生养下来。
没曾想他竟然偷偷命人给自己灌了药,将胎打了!
简直是有病!
“我身子弱,可又不是不能生养!大夫说我好好休养便能生下来,只是身子弱需要多些药材养护着,不然才容易难产,你听不懂话也就罢了,凭什么善做主张将我的胎打了!咳、咳!…”
她说着情绪激动开始咳起来,一旁的丫鬟一眼都不敢看卫世子,低着头赶紧给周沅芷递茶水,周沅芷见状,一边忍住咳意,一边拿起丫鬟手里的茶杯毫不留情地砸向卫骁。
卫骁也不躲,只听见茶盏砸在墙上后破碎的清脆声,他好似觉得有趣笑着说:“你如今脾气越发大了,竟都学会用东西砸我。”
他向来喜怒无常,脾气没有人能够琢磨透,一旁的丫鬟压根分不清状况快要吓死,她趴在地上,抱着头,不敢吭声也不敢阻拦。
周沅芷见他这幅癫狂的模样更觉得他脑子有问题,她向来都不怕卫骁,狠狠地道了一声:“你简直是畜生不如!丧心病狂的畜生!连你的亲生孩子都不放过!”边说边锤床,可她力气小,轻锤两下手就痛的不行。
一旁丫鬟赶忙用手包着她的拳头,于是她只得被迫停下。
“为什么生气?”卫骁不明白,他皱着眉,认真地问,“我们卫氏一族都有疯症,你不是知道的么?”他无奈地耸肩,周沅芷骂他他眼神里还露出些满意地缱绻,卫骁微微侧头靠在门框上笑道,“我就是爱你这幅天不怕地不怕的模样,当真是有趣。”
周沅芷气到爬在床沿边自己拍着胸脯顺着气,她带着恨意怒目瞪着卫骁,被气到咳得不能自已,她狠狠地拍着床榻。
见她的模样势要将心肝脾肺都咳出来才算完事,卫骁方才在脸上的笑意骤然戛然而止,他怒目一瞪慢了一拍的丫鬟,厉声道:“还不给你家主子顺顺气?!在一旁趴着是在等死么!”
方才还一副调笑的模样,转眼间又暴戾恣睢。
丫鬟颤巍巍地起身,低着头赶忙从一旁的桌上拿来茶盏斟茶递给周沅芷,又从一旁放药丸的抽屉里拿了个润喉咙的药丸子,担心卫世子发怒,她的手抖着抽屉拉开合拢之间,不停地发出磕碰之声。
“世子妃,吃,吃口这个吧…”
“有我在,你不用怕他。”
周沅芷接过她捧来的茶杯饮了一口,她将递来药丸子的手推了推,由着丫头给她顺气,稍稍缓过来后,卫骁还在门口面露担忧,她讥讽道,“若不是你,我还会受此等罪?你莫要平白无故怪罪我的丫头。”
她轻轻地拍着丫鬟的手安抚道:“若柳你放心,他不敢拿你怎么样。”
若柳低着头不敢回话,不敢说是也不敢说不是。
“我今日去了趟不干净的地方,担心你又因脏东西害病才不进屋。你身子弱,除了动气之外什么都可以做,不就是骂我?尽管骂!骂到我祖宗身上都没事。”
在卫骁看来,周沅芷再生气也不过是小猫伸爪子,像是在撒娇一样,即使被挠上几次他也只会觉得有意思得很。
只是周沅芷被气到害病那可就不好。
谁让他着了周沅芷的道,她是个身子弱的,在床上虽折腾不了尽兴,娶回家后更像是硬生生给他造了个软肋出来。可再如何,都抵不过他一句心甘情愿。
就那一点点的尽兴,足够他舔舐回味上好几日。
周沅芷懒怠理他,侧过脸后冷声道:“那丫头的后事着人专门去办,给他们家人多置办些银子。如若你以后再不跟我商量就单独行事,还随意打杀我身边的人…”她面露果决道,“那我只好一条白绫吊死自己,算是了了被你连累在我身上的孽果。”
她的声音细嫩,柔弱,话说的轻飘,就像她自己一样虽像个弱柳,却坚韧,遇火不惧遇水不弃。
话音落下,格外果决,不容置喙。
卫骁知她的性子,自己的目的早已达到,就让她一步也无妨。
“啧。”
“以后听你的就是,别动不动就说死。你死了,这群下人都得陪葬,我还得抱着你的尸首睡,让你阴曹地府都不得去。死之前你可得想好了。”
他竟像是在同人寻常的谈天一般说出诅咒之语,有把这种令人畏惧的诅咒,说得好似鹊桥相会一般浪漫。
周沅芷:“……”
有病这几个字她都已说倦了。
周沅芷见身旁的丫鬟被他吓得身子一颤,无奈叹气。她从来不觉得卫骁说话狠毒,只觉得他脑子有问题,那些海誓山盟的浪漫是寻常百姓不可多得、有滋有味的滑甘,在他这里确实有毒的菌菇。
她忍无可忍,翻了个白眼。
“真是有病…我是受不了你了,你快滚吧,我一点也不想看到你。”
卫骁讪讪一笑,怕她又咳起来只好乖乖低头退下。
他一手背着,一手捏着刀柄走了几步,却又停下,在原地站了会儿又退回了原地,他轻扣门扉故意没露脸:“等下我会叫女医来给你诊治一下你的咳疾,记得让若柳帮你把衣裳穿好。”
屋内的周沅芷才不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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