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碧玺镯子在他眼前晃了晃。
“闻公子?”
闻君安这才醒过神来,他脸上微微泛着红,低头道:“沈姑娘早。”
沈香龄抿唇,脸上浮起一片粉云。
她忍不住扯了下这没有丝毫遮蔽作用的半衫,试图挡住烫在自己身上的视线,低头微微打量起自己。
今日穿得不奇怪吧?许多女子都这样穿啊,这还是今年大周最盛行的样式呢…
一旁的胡郎中利落地抱拳,接着走到塌边,他捋着胡子。
“哟呵,沈姑娘在吃核桃呢?”
沈香龄招呼着:“请脉不急这一时,一起跟着尝尝。”
“好嘞,那老夫不客气了哈。”
胡郎中从盘中拿了几颗,利落地走到一旁的方桌边坐下吃起来。
闻君安好似还待在恍惚之境,他在不远处站着,就那样定定地望着她。沈香龄原先还想装装样子同他疏远些,现在连样子都不好装了。
本想冷着他一些,可他一直盯着自己,视线太过明显,这下只能也招呼道:“闻公子,你也来尝尝吧。”
闻君安怔怔地点头。
他走近,突然看到案几上放的香炉,沈香龄本想吩咐他同胡郎中一起去方桌旁坐着,结果他自顾自地就已经坐在榻上,同沈香龄面对面。
“沈姑娘点的这香味道真是淡雅。”
沈香龄话在嘴边咽了下去:“…啊,是的,确实好闻。这香本就是给男子制的,你喜欢的话等下让小桃拿几块给你带回去。”
她此时吃核桃的吃相比之方才更加秀气,忍冬站在身后啃着核桃,两个眼睛滴溜溜地在二人身上打转。
“闻公子你如今可以出门,想来身体已经好多了吧?”
闻君安轻咳两声,用拳抵着嘴:“已好许多,只是这背上还是有些痛,长肉是痒的紧,怕是有的熬。“他眼神微敛,很是忧愁,”闻某心里装着事,一直提心吊胆。就想着还是早些来问问香龄,我才能放心养伤。”
沈香龄扣着核桃壳,她犹豫片刻。
他的意思沈香龄明白,可她如今对闻君安起了疑心,却不能直接斩断他俩的关系,于是纠结不已。
怎么说呢?
就是你不看见他时,觉得他可恶极了,若他真是细作那当真是事事处心积虑,用心歹毒让人害怕。
可今日一见到他的脸,沈香龄又不忍责怪。
一是因他的模样…是真的不错,端看他的脸就生不起气来。二是,卫世子一事事发突然,好歹他也算是以命相帮,骤然疏远,简直就是忘恩负义之辈。
再者,无凭无据,虽巧合颇多,她也只是怀疑,很难站稳脚跟。
就这样,沈香龄对他的态度,一时不上不下,乱作一团。
既心疼、又感恩,却又充满了疑心。
“世子的事谢钰都同我说过了,只等他办完差事回来后,自会有结果的。让我不要操心。”
闻君安不解:“他就这样让你待着?可听心和听壹不是还在卫世子手里么?”
“我知道,但是…”
她也想早些将听心同听壹接回来,可她又怎么能违背谢钰的话呢…她努着嘴,掰了块核桃肉没有说话,眉间皱起。
闻君安见她不回话一时滞住,眼神停住在她的唇边,他突然伸手。
因他动作突然沈香龄还未有反应,他就已经将手收了回去。
只见闻君安低头,像是习以为常一般从怀中将帕子拿出来,低头擦了手。那上面有一小块核桃皮,大拇指拭过时带走了她唇角一点粉红色的唇脂,连带着也留在手帕上。
闻君安按在帕子上,然后侧着抹开,在素白的帕子上有了明显的一片粉红,由浓到淡。
沈香龄不知为何,看着看着竟然有些羞臊。她道:“你…”她咽了咽口水,人家都擦完了,她还能说什么呢。
闻君安自然地抬头,一双凤眼含着淋漓的水光回望她,微挑了挑眉:“怎么了?”
沈香龄摇头。
他的目光太沉又太深情,压得她说不出生分的话,只得叹了口气。
“听心同听壹我之后会再想办法的。”
闻君安却横生不满:“沈姑娘,你真的不好奇为何卫世子会如此对你么?谢钰让你在家等着,待他回来一切都可以结束,我看倒更像是缓兵之计。”
“若是你找到卫世子一句两句话就能解释清楚,不是更好?按那日我们所看到的,卫世子他的脾气睚眦必报,实属目中无人之辈。”
“若是因谢公子而迁怒于你,要杀了你,并不像他的性子。”
“他若是不服估摸着会提刀杀向谢钰才是。”
“什么嘛…你说得是有理。”,沈香龄被他最后一句话逗笑,她想到谢钰眼神一暗,他走之前还交代过自己不要妄议朝堂之事,“可……”
闻君安深吸一口气,他右手扶过左手的袖袍从炕桌上拿了个核桃。将她面前的小金锤也顺势拿走敲打起来。
“谢钰还未来时,沈姑娘是想做何事便能马上去做,果断又爽快。”
“如今一看,倒是变成了蜗牛,轻轻一碰触角就回窝里待着了。”闻君安像是意有所指道,“天高路远。纵使沈姑娘在这沈宅做了些其他事,想必谢钰也不会知晓吧。”
他轻松地将核桃分开,递了块核桃肉给沈香龄。
沈香龄本不想接却瞧见他手背上的那粒小痣,她顿了顿,接过那块核桃肉放在嘴里,慢慢地嚼了起来。
看她吃东西,闻君安嘴角高高翘起,是个满意极了的模样,只听他语气温柔:“你真的不打算管听心和听壹了么…”
“你不必担心卫世子会下毒手。他若是真想杀你,那日我们二人根本就没有机会活下来。”
“嗯?”沈香龄倒是不觉得,她问,“这又是从何说起?他都将你伤成这样,根本看不出他有打算给我们留条活路的样子。”
“那日,我为了避开他的攻击,只能抱你避过剑锋。”他语气由轻到重,“他若是真想杀了你,直接像串珠子一样将我们串起来便是,做什么来划我的背呢?”
啊…
是这样的。
沈香龄赞同地颔首。
依闻君安所言,要是那日卫世子一时气怒,真地想要杀了她,她就根本没有活在人世间的机会。这样想着,她有些害怕地抖了抖身子。
按照卫世子的脾气,若是卫国公真得死了,他见到自己,不管是不是自己所为,既然证据指向自己,他定会借故撒一撒气。
可他报仇,也肯定得报到根上,所以才会留他们一命。
看来卫世子也是有犹豫困惑之处。
“怎么?”闻君安话里带着些讥讽,“谢钰看到你那日如此惊险,却没有细问你当时情形,也没有同你分析么?”
沈香龄眼神闪烁,她对此事心里是有疙瘩的。
可在外人面前,她不容闻君安出言不善,并不想让其他人在任何言辞上伤害谢钰。她蹙眉,神色肃穆:“他思虑之事繁多,近日政事复杂,一时不记得也是有的。”
“哈?”
闻君安没料到她是如此袒护谢钰,连自己的性命大事都可以不顾,不免心里冒起了酸水,连带着嘴上说的话也锐利了些。
“他不并在意你的生死,把你撇在巴陵,也不安排暗卫守着你,他就这般走了。”
“而你单单因他轻飘飘的一句话,就老老实实地待着府里哪儿也不去?从前沈姑娘曾说谢钰饱读诗书,并非迂腐之人。今日一看,他的思想何止陈旧。”
他越说越气,一时有些刹不住。
“呵。”闻君安连带着这几日的醋意,“闻某想这世间妖术恐怕都没谢公子管用吧?”
待闻君安言毕,沈香龄满眼得不可置信。
她何曾见过闻君安厉声嘲讽,话中竟是苛责之语!骤然如此,一时还有些招架不住,眼眶泛起烧火得酸来。
这股火气压着委屈烧成一片天。
即便谢钰让她在府里好生待着又有何过错?想来他也觉得卫世子并不是想要夺自己性命,又因政事无法顾及到自己,所以才说了个保险之法!
并不是不在乎她。
他是在讥讽自己行事过于迂腐,没有自主么?
连带着几日前对他的怀疑和今日的讽刺之言,沈香龄竟然觉得有一丝委屈。
反驳的话一时涌了上来堵在喉管,千钧一发之间,沈香龄即使怒极了,此时却只能说出一句:“你——你怎么这样同我说话!”
沈香龄还是初次听到闻君安挖苦之言,说得还是自己!她气得将手上的核桃往桌上一砸,核桃磕坏了一个角后咕噜咕噜地滚落道桌边,“啪”的一声落地。
闻君安剥着核桃面色平静地望着她,但从他呼吸吐纳的频次来看心里并不如面上平静。
气氛瞬间剑拔弩张起来,沈香龄胸脯剧烈地起伏着,带着胸口的石榴花一会儿盛开一会儿收拢。
“你与谢钰只有匆匆一面之缘,不够了解他。我懂他。他不是闻公子所说的不顾我性命,只在意功绩之人,所以也不需要闻公子在此对我们二人冷嘲热讽。”
她委屈地努着嘴,硬生生把眼尾的湿润止住,想要反驳的话嚼巴嚼巴准备好了,还未等沈香龄再次出口,一旁的胡郎中突然拍手,抖搂着身上的碎壳站起:“哎呦沈姑娘,你们俩怎么就吵起来了,不如等一会儿再吵?”
“你们俩大病初愈都不适合大动肝火,尤其是这个闻君安我前几日才治好的,可千万别发作了。我们赶紧把个脉,老夫昨日手气好,还赶着要去赌坊呢!”
他理直气壮,好像并不在意此刻沈香龄与闻君安正在争吵。沈香龄怒气冲冲地看向他,瞪大双眼,眼神里全是不满,眼中的怒火要将胡郎中点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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