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第十四章

终于,我们在一家酒吧前停了下来。

车灯熄灭,风也停了。

但自由的心,还蠢蠢欲动地鼓噪。

陆宴安解开安全带,带我进入酒吧。

酒吧的名字叫“津渡会”。

它的外观却一点都不像酒吧——冷灰色金属墙面、几何线条的灯光,不知道的人,还会以为这是什么艺术馆。

不过一推门,就有一阵浓郁的脂粉香,扑面而来,混着香槟、香水和……说不出的甜腻味道。

空气一下子变得暧昧。

大厅灯光昏暗,正对着我走来的是一队身材极高的兔女郎。

她们举着灯牌,嘴里喊着口号,踩着高跟鞋,从我面前划过。

我看呆了,第一次具像化见到这种职业,又不由恐惧。

侍者迎上来,笑着给我和陆宴安各戴上一个橙色手环。

“先生女士,橙色是消费者。您可以选择和绿色手环的人互动。”

“互动?”我皱眉,不确定地问,“绿色是员工的意思吗?”

侍者笑得一脸隐晦:“可以这么理解。”

我下意识地回头看了一眼那几个兔女郎——她们手腕上的果然是绿色。

心里不由一紧。

这个地方真的只是酒吧吗?

一种说不上来的不安慢慢升起来。

我下意识地靠近陆宴安半步。

这时,一个穿西装的经理模样的人笑着迎上来。

“陆少,您可算是来了。”他说话的语气像在迎接什么老主顾,“卡座已经准备好了,Amber和Frank已经——”

他话没说完,忽然看了我一眼。

迟疑了一秒,脸上的笑容又堆起来,补上一句:“……等您和您妹妹很久了。”

经理伸手要握,我刚抬起手,下一秒就被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掌包住。

我怔住,不明白陆宴安为什么这么做,下意识瞪他一眼——

他无视我的目光,反而懒洋洋挡在我前面,和经理说着什么。

我走神,观察四周。

酒吧里灯光昏沉,空气里浮着酒精与香水的混味儿,我莫名心跳一紧,竟没敢出声。

我心下又不经怀疑。

电视剧里的酒吧不是这种样子——这里太晦暗,太暧昧,像地下世界的入口。

陆宴安到底把我带来了哪儿?

我偏头看他,恰好遇见他也正回头看我。

他朝我勾唇一笑:“走吧,带我妹妹见见世面。”

“妹妹”两个字说得又轻又低,尾音还勾了个弯。

我耳根一热,又暗暗责骂陆宴安。

他还牵握着我的手。

在这个危险的地方,我想了想,还是没有挣开。

陆宴安的手很白,比我的还白,却是吸血鬼的死白,手背上青色的血管像静曲的树藤,根根分明。

酒吧的浊雾中,在蓝白昏暗的灯光下,我们一步步穿进去,像是越过了什么不可说的界限。

空气里全是酒气、香水和一种说不清的甜腻味,混在一起像层油腻的雾,刚吸进去一口,就让人脑袋发涨。我晕乎乎的,像是独自走在画毯上。橙色和绿色的手环在空中晃啊晃,晃啊晃,就像昆汀的经典镜头,迷眩而混乱,留下一道道晕彩的痕。

我忽然觉得陆宴安是地狱的使者,专门来带人堕入深渊。

蓦得,我的天灵盖突然传来一股冷气。

我吓得跳起,惊向上看,才发现是中央空调吹出来的冷风。

我暗吁一口气,才注意到那简陋到生硬的天花板,只粗粗弄完了能用的上梁,钢筋和电线就那么随意缠挂裸露,像攀附榕树的寄生藤,像被人类抽干了的瘦蛇。

我一阵发毛,不自觉靠近陆宴安半步。

他低低一笑,脚步慢了下来,好像早就在等我靠过去。

-

卡座区灯光更暗了,像被人故意调低,只剩下几道散漫的聚光打在沙发和人身上,像舞台剧刚刚开场前的朦胧。

我们刚到,卡座里已经坐了两个人,一男一女。

我第一眼就被那个女生吸引住。

她穿得极少,一条黑色抹胸和高腰短裤,身形笔直,坐得随意,整个人像一簇被点燃的火。

她的五官不是那种标准意义上的精致,但明亮而锋利,眼睛闪亮,嘴角天生带着那种挑衅式的倔强笑意,像浑浊空气中唯一闪光的生命。

我忽然想到自己刚刚穿个黑T都忸怩的样子,自惭形秽……

经理还在旁边嗡嗡地介绍着什么,声音像停不下来的蜜蜂。

等我回过神,我已经被安排坐在卡座右边,陆宴安大喇喇地坐在正中。

他落座的姿势一如既往地张扬。

他像脱了骨似的往沙发上一倒,长腿随意一翘,手搭在椅背,整个人像条晒够太阳的懒龙,闭着眼等人来伺候。

我忍不住看他一眼,腹诽了一句“中二病晚期”。

在我为陆宴安感到尴尬时,一个男音突然响在我身旁。

“陆小姐还是不要再看你哥哥了。”

我吓一跳,回神就见他做出请入座的手示。

我有点不好意思,“哦哦哦”了好几声,才遛坐进去。

如果陆宴安的落座是北京城里肆无忌惮的骄纵少爷,那我的落座就是长安街上灰不溜秋的落魄老鼠,缩着肩膀,一屁股坐下去后,就觉得沙发有弹簧,坐得极不安稳,一会儿想要不要往里面再挪一点,一会儿又想往外再坐一点。

男人看出了我的不安,却没有嘲笑我,反而很温和地坐在了我的旁边,让我镇定。

可我根本镇定不下来。

我忽然觉得我不是来泡男人的,而是来相亲的,上帝垂怜,我连手脚都不会用了……

“想喝点什么?”

他低声问我,语调温和,像怕惊着什么小动物。

“水?还是酒?”

“水。”我顿了一秒,想起这是酒吧。喝水,好像有点不合时宜。

“哦不不……酒吧,酒就行。”

“酒吗?”他轻轻一笑,朝我确认。

“嗯嗯……谢谢。”

他不紧不慢地拿起矿泉水,帮我洗涮了杯子,再倒了点清亮的液体。

动作莫名带着点矜贵仙气。

我这才有心思观察他。

实话实说,这个男生长得不如那个女生亮眼,五官既没陆宴安精致,也没付天钧热烈,但却有一种浑然天成,像一块泰山顶上被白云浅吻过千年的岩石,薄薄的单眼皮,让气质更加沉静。

他倒酒时,绿色的手环一晃一晃。

我疑惑锁眉,又撇了撇陆宴安身边的明艳姐姐。他们……怎么会做这个……又想起陆宴安昨天的‘头牌’……

我停了会儿,让自己打住,不再细思。

-

我好奇又无聊,四处张望时,视线不自觉落在陆宴安那边。

他正懒洋洋地靠在沙发上,长腿随意一搭,像个闲到发疯的二世祖。漂亮姐姐正夹起一颗红樱桃,举到他唇边。

他张嘴含住,嚼得慢条斯理。

我看着就不爽,还没等我翻完一个白眼,就见他不疾不徐地侧头,把嚼完的果核“啵”地一声吐出来。

果核落在了漂亮姐姐掌心。

姐姐却像早就习惯了,捧着那颗果核笑盈盈,又从杯子里挑出一颗新的递过去。

我顿时有点不理解这个世界。

陆宴安注意到我的视线,动作刻意慢了一拍,偏头看向我,唇角噙着那点熟悉的、轻佻的笑。

我鼓起勇气,想拔高音量提醒他这个不正确的行为:“陆宴安!”

他抬眼,见我局促,似笑非笑:“怎么,一直偷看我吃樱桃还不够,还要和我说话。津渡会的头牌还不够你泡吗?”

我回头看了眼Frank,又下意识看了眼旁边那个漂亮姐姐。

姐姐笑得很明媚,有一种全场只有我一人小题大做的感觉。

我脑子打结,之前要说的全忘了,张开嘴的竟是:“我们就买了这些酒吗?我想喝鸡尾酒,就是那种很好看的鸡尾酒。”

我抬起头,准备从其他桌台上给他找个例子。

他笑:“我带你来是泡男人的,不是买醉的。”他的目光又淡淡掠过桌台,“就喝这些。”

我蹙眉,不知道怎么反驳,又咽不下这口气。

“还喝吗?”这时,旁边的男生拿着酒杯递给我。

我看着透明杯中的冰块。

“喝!”

当然得喝!

来酒吧怎么能不喝酒!!

我豪迈,颇有一种饮尽长江水的架势,但举杯时,却只用舌尖舔了一点,很小很小的一口,连吞咽都用不到,水沫就在唇腔中消失。

我蹙眉,觉得这个味道怪怪的,有很多气泡,像雪碧,但味道很淡。

我严肃地品酒,陆宴安将头凑近玻璃杯,看到水平面一点没变化的酒杯,捂住肚子哈哈大笑起来。

他笑得极为放肆,肩膀一抽一抽,仿佛再笑下去能把肺笑炸。

我脸红得像个煮熟的螃蟹,手脚僵在半空,完全不知道如何自处。

但Frank不愧是头牌。

他第一时间发现了我的情绪,低声给我台阶:“好喝吗?”

他凑我耳朵太近,我的耳阔一红,忽然又一种我玩《光恋》时抽到ssr哄睡卡的感觉,脖子都染上绯红。

我侧头,往里面又躲了点:“嗯,淡淡的.......”

他很有绅士风度,见我不适,自然地拉开距离:“这个酒度数不高,是0.5度。”

“啊?”

“酒精度数,0.5%度。”

“哦?这么低吗?”其实我不太清楚这个度数在酒水里算低算高,这是我的知识盲区。

但直觉应该是低的,于是故作惊讶地说,却还是不敢多喝。

他点点头,又凑过来,说悄悄话般,低声笑道:“嗯,你哥哥特意给你点的。”

哥哥?

我对这个称呼起了一丝寒颤,抬眼就看到旁边还在傻笑得陆宴安,眼角抽搐。

谁是他妹妹!

我们智商都不在一个水平线好吗!

这时,男人的眼睛也狡黠起来,笑问道:“你们是亲兄妹吗?”

“啊?”我一愣,“啊???为什么这么问?”

脸又起了一层可疑的红。

难道他是发现了什么?

可是我和那个笑岔气的傻子能有什么……

“啊,那个、呃......”我说不出谎。

“他喜欢你。”他的话语轰然落在我耳尖。

我耳尖立刻变红,心跳剧烈……

我不懂我在剧烈什么,我不是早知道陆宴安喜欢我吗。

“你、你在说什么?”我还是偏头反驳他。

他却重复得很肯定:“说他喜欢你。”

“!!!”

“怎么可能。他才不喜欢我,他只是喜欢逗我。”我急切辩解,心湖却乱了一片。

他低笑:“怎么会是逗,他昨天叮嘱我的言论,一听可就不清白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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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宴
连载中林春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