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铮哥哥，你不是答应过我，只有我能当你的皇后吗？”
珠帘微动，叮铃碎响，像是谁的眼泪落下。
“你怎么进来的？”元铮冷眼看着她，“站在后面多久了？”
林妍静侧头抚去腮边的眼泪，抖动的声线里有些讽刺：“我也算是在宫里长大的，姐姐也曾是尊贵的王妃，这宫里哪里我不知道？怎么进不来呢？”
元铮冷冷地望着她。
她深吸了一口气，再看向元铮时是一双通红的眼：“我听见，你要把纪煌音封为皇后？”
元铮在她的眼中沉默了许久，终于毫不掩饰地点头：“不错，今夜之后她就是皇后。”
林妍静眼中血色更甚，元铮却不待她开口已抢先说道：“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我是曾经答应了你，要封你为后，但从你悄悄将睿王妃放走的时候起，我就改主意了。”
“你知道了？”林妍静一惊，随即又怒道，“姐姐对你没有威胁，我不过是想留她一命，你若执意要杀她，不怕与父亲闹翻吗？”
“是啊，所以我任由你放走了你姐姐。”元铮的声音淡淡的，满不在乎，“可我不需要一个不听我话的皇后，同样也不需要一个敢与我翻脸的首辅！”
林妍静这才反应过来：“难怪……难怪我放走姐姐的时候那么顺利，原来是你暗许的！”
元铮不说话，几乎是默认了。
林妍静眼泪又控制不住地掉下来：“元铮哥哥，你真是好算计，连我也逃不出你的安排。你让我放走了姐姐，那么以后林家就有把柄在你手上了是吗？可你想过没有，我并不在乎林家如何父亲如何的！我既已决定站在你这一边，早就打算与家中决裂，父亲他们如何待我你不是不知道啊！我放走姐姐……我、我只是想着姐姐她可怜而已，并没有要背叛你，不听你话的意思！”
“那又如何！”元铮猛地提高了声调，吓得林妍静一滞，他的表情是前所未有的深沉，“东方怡那个老妇不是也与东方家不和？可是有她在一日，父皇就不敢动东方府。外戚势大，哪个君王乐意得见？只要你姓林，这样的事就不可避免！”
元铮瞥了一眼身后已没有自己的意识、完全受控于人的纪煌音，对林妍静冷冷道：“如纪煌音现在这般，才是我这个皇帝最想要的皇后。你若是也愿意变成她这样，我还是可以重新考虑考虑的。”
“原来你是这样想的……”
林妍静气急反笑，她看着纪煌音呆滞如木偶的模样，心中恨怒已极，却不知道将这一份怨恨放在何处。
是该恨中了蛊的纪煌音夺了她的后位？还是该恨眼前这个说着凉薄话的男人违反誓言？抑或是，恨愚蠢的自己？连纪煌音都看得出来为这种男人卖命不值，她却还一意孤行地相信他。
元铮见林妍静一语不发，浑身都在颤抖，软了语气又哄道：“小静，别钻牛角尖。纪煌音哪怕当了皇后，也不过是个摆设罢了，对你没什么威胁。到时候这天下还是你我共看，我会让你当最受宠的贵妃，你依然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这样不好吗？”
“皇后？贵妃？哈哈！”林妍静笑了两声，忽然眼神一暗，亮出掌中匕首冲过来，“我现在就杀了她！”
元铮嘴角的温柔笑意在这一刻都化作寒冰。
“阿音，动手！”
元铮一声令下，本来呆滞不动的纪煌音竟飞手一指，只半分内力就将林妍静击飞到几米外。
林妍静跌倒在地，这一击并不算重，只是她在这一击里被彻底粉碎了希望，愤懑、无力、怨怼、悔恨一齐涌上心头，竟气急攻心，哇地吐出一口鲜血来。
而元铮依旧笔挺地站在十几步外，冷漠地俯视着她。元铮的身后，是以空洞眼神同样俯视着她的纪煌音。
林妍静勉力撑起身体，只觉得雪夜的寒意透过地面不断传进自己的身体中，到了这一刻她才知晓，铺满了金砖的乾和殿是有多么冰凉。
“到了这个时候，你就不要再耍你那小姐脾气了。识时务者为俊杰，我答应你的自然会给你。”元铮说着，向外拍了拍手，即刻有人进来。
“把小姐带下去安顿好。”
“是。”
元铮的人唤来两个宫女，要把林妍静搀下去。
失了力的林妍静任由宫女扶着，她已疲惫至极，可双眼还是倔强地注视着元铮。
元铮哥哥……
这一声呼唤，她到底没有叫出口，最后只能闭上了双眼，走进落雪的黑夜。
吱呀一声，殿门又阖上，隔绝了殿外落雪纷纷。
元铮沉着脸色望了殿门许久，方才长长地吐了一口气，双肩松弛下来。
“小静，不要怪我狠心，身为帝王，总有不得已……”
他回身，向纪煌音露出一个轻松的微笑：“阿音，你看到了吗？这就是本王与父皇不一样的地方，本王比他高明多了。”
他说着顿了一顿，又笑道：“不对，现在该改自称了，不是本王而是朕了。”
失去了自己意识的纪煌音自然不会回他，无神的双眸中静静地映出元铮肆意的大笑。
元铮笑得痛快了，又静静地听着窗外风雪呼啸，那呼啸声更紧了，远远听去竟像千军万马的怒喝，他却一点也不反感，反而越发高兴。
瑞雪兆丰年，这越下越大的雪，正是大梁新君登基的吉兆。天明将至，大梁很快就是他一个人的了。
元铮沉浸在这份功成的喜悦中，忍不住想伸手抚上眼前人苍白明艳的脸颊。她可是从来不与他有半点亲近的。
元铮白腻修长的手离纪煌音的脸越来越近，不过数寸。
忽然，寒风乍起，利刃带着飞雪划破夜空，竟直直击透了乾和殿的雕花窗扇，向元铮的手刺来！
‘铮！’
白光闪过。
元铮几乎是凭本能地向后撤出，险些滑倒才堪堪避过剑锋，可指尖仍旧被剑气所伤，划出一道口子流血不止。
叮！
那飞剑刺在了皇位正上方，银白剑刃比寒夜更冷三分。
是冥痕剑！
元铮捂着手指皱眉瞥见壁上飞剑，心中急转直下，再转头殿门已被推开，门外那人银甲白袍，傲然立于天地间。
寒风与飞雪从殿门和窗扉裂口灌了进来，满殿的呜咽呼啸。
“东方问渊！”
元铮实在吃了一惊，不想他竟会在此时出现，难道……
东方问渊并不理他，推门之后双眼就只注视这另一个人。
“阿音！”
纪煌音微低着头，眼神空洞，对他的呼唤没有半点反应。
元铮得意地笑：“她现在已经不是你的阿音了。”
“你对她做了什么！”
“做了什么？你马上就知道了。”元铮微一转头，沉声下令，“阿音，杀掉他！”
本来低头不动的纪煌音闻得命令，猛地抬手凝气，凌空射向东方问渊去。
东方问渊掌中内力催动，冥痕剑即刻飞回手中挡开了纪煌音射来的内力，只是他一味隔挡，并不反攻，纪煌音却似疯了一般丝毫不理会他的任何话语，只一径向他弹射内力，出手皆是杀招。
东方问渊剑法卓绝，哪怕面对玄音阁主全力相击也不在话下，而元铮此时还存着一丝顾虑，不敢让纪煌音出去放手与其对打，因此东方问渊只是被逼得不能入内，纪煌音却也杀他不到，二人只能一守一攻，殿外殿内，僵持不下。
就在二人对战之时，元铮趁机将熙帝从内间暖阁的榻上拖了出来扔在椅上。他另取出一枚铜哨，随着古怪哨音的响起，熙帝缓缓睁开了双眼。
“圣上！”
因怕误伤，东方问渊立时回身退在门外几步远的地方，元铮也命纪煌音停了攻击。
看到皇上与纪煌音几乎一样的空洞神色，东方问渊脸色阴沉，“你给他们都下了蛊虫！”
“到了这时就别再问些无聊的问题了。东方问渊，你到底是怎么进来的？”
元铮把持着熙帝，身旁还有一个纪煌音，此时方敢有此一问。东方问渊飞剑进来时，他心中就已有不好的预感，可是他不敢相信心中的猜测，明明他已经布置好了一切，端王已死，京中守卫固若金汤，更有暗翼军在侧，怎么能放得东方问渊入宫到乾和殿，除非……
东方问渊持剑而立，冷声道：“你自己一看便知！”
元铮猛地惊醒，颤抖地抬头望出殿外，乾和殿外哪里还有黑甲铁胄的暗翼军？尽是白茫茫一片。雪大朵大朵落下，风声里传来金属相击的声音，还有藏着呼啸声里的厮杀拼喊。
原来那不是风声……
元铮的脸瞬间惨白，攥着熙帝衣领的手更紧了，指尖鲜血染成一片。
“不可能……不可能！都城已全面戒严，到处都是本王的人，哪里还有兵力可供你调遣！”
“就凭此物！”
东方问渊翻掌亮出一物，是一块精铁铸就的黑色兵符，兽身上赫然刻着暗翼二字。
“暗翼军的令牌，果然在你们东方家手中……”元铮盯着兵符喃喃道，随即心有不甘，“可是暗翼军已被本王收服，即便你有兵符，也不能号令他们！”
“你错了。”东方问渊收了兵符，缓缓道，“翼分左右，所以暗翼军从来就不是一支，而是两支。我手上的兵符确实不能号令京郊五千右翼军，可是西北凉州的三万左翼军，只听此符号令！”
谁又能想到，当初凉州城后胡刹鬼市那一片广阔的养马场，竟藏着大梁烈帝精心布下的三万暗翼军。凉州地处要塞，物资丰厚，水草丰美，确实是屯兵好地，烈帝此举出人意料，又合理之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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