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蓝天从怀中拿出信,上前交给她。
谢文瑛当众打开,是一幅画,海天相连,白鸥盘绕,孤帆远行。
没想到卓云清竟还记得她曾经随口说过的话,“我也想见见书中的天地广大,可惜我走不出这京都,先生下次外出的时候,可不可以把见到的风光画下来,寄给我,这样便算我也见过了。”
“好。”
刚开心不过瞬间,就看见了美景旁边的题词:书山有路勤为径,学海无涯苦作舟。
谢文瑛:……
“不知先生给文瑛妹妹写了什么啊?”沈出云一双桃花眼笑眯眯的,轻轻摇着折扇。
谢文瑛面无表情展示给他,“书山有路勤为径,学海无涯苦作舟。”语气冰冷得宛如卓云清本人。
沈出云:……
乐曲暂歇,屋里因为这一句话瞬间凝滞了。
“哈哈,卓先生还是跟从前一样古板啊,哈哈。”沈出云尬笑着,试图缓解冷下来的气氛。
就像被人泼了一盆冷水,谢文瑛好心情消失无踪,她起身举杯,“时辰不早了,本宫先走了,各位玩得开心。”语毕对萧棠笑了一下,然后一饮而尽。
众人起身恭送行礼,姜南见跟她一起离去。
走出万花楼上了马车,谢文瑛笑脸全无,闭目养神。
姜南见看出她心情不佳,也静默不言。
马车摇摇晃晃,驶进暗夜深宫。
谢文瑛一言既出,驷马难追,几天后亲自拿着凤凰钗来了万花楼。
星露一点不安惶恐都没有,镇定自若地就收下了。
这舞姬大大方方,一点也不矫揉造作,还有胆有色,宠辱不惊。
谢文瑛觉得有趣,对她越来越有好感,连着几天带着姜南见光临万花楼,吃酒赏舞,打牌听曲,好不快活。
某夜吃多了酒,马车太晃,晃得谢文瑛头晕欲吐,她高喊停车,闭着眼睛踢了姜南见一下,“你,下车,背本宫回去。”
这几日姜南见寡言少语,却细心至极,处处照顾她。
一有姑娘凑近他,他不光退避三舍,还直接躲到她身后去了。
谢文瑛很满意。
此刻他也是乖乖爬下车,在底下蹲好,小公主磨磨蹭蹭半天,才搂上他的脖颈,爬上他的脊背。
离宫门口还有很长一段路,马车轮骨碌碌地滚着,疑凌枝舒服地坐在马车上。
姜南见却背着小公主踩在京都凹凸不平的石板路上,月光打在他的侧脸,像渡了一层光。
小公主手指卷着他得头发,垂眸看着近在眼前他脸上得小绒毛,还有长而浓密的睫毛。
她又想起了那个人。
姜南见走得不快,却很稳,太过瘦弱的脊骨,有点硌得疼。
那个人没有这么瘦,肩很宽,背很阔,像哥哥,也像父亲。
小公主突然对他说:“你以后要多吃点饭,你太瘦了,骨头硌得本宫难受。”
姜南见微微一笑,“好。”
晚风微凉,小公主寻到他脖颈温良舒适之处,头一歪慢慢睡着了。
他抬头看了看月亮,月亮在他背上,月光拉长了他们亲密无间的影子。
三元打着灯笼站在长锋宫门口,打着哈欠等姜南见。
他泪眼朦胧地揉了揉眼睛,天已经黑了,还不见主子回来。
身后的门突然开了,二福探出个脑袋来,叫他:“喂!还等呢?”
“主子还没回来,我再等等。”
二福不懂,“你还真把他当主子了,不过就是个质子而已,上次的机会多好啊,回去伺候魏公公也比伺候他要好啊,跟着他能有什么前途啊?”
三元冷了脸,“二福,不要瞎说。”
二福耸了耸肩,不以为意,“真搞不懂你,那就祝你跟着他升官发财吧。”
二福回去睡了,三元听见他嘟囔,“抱着个狗尾巴草当摇钱树。”
三元眼眸沉沉,一抬眼就看见姜南见背着公主,将公主送进门,待长乐宫的门关好后,才转身朝这边回来。
他连忙赶上去嘘寒问暖,“殿下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姜南见看他眼睛都快睁不开了,“以后不必等我,困了就睡。”
“那怎么行,殿下回来还要洗漱的,没有奴才在旁边伺候,怎么能行?”
进了屋,姜南见将披风交给他,在桌边坐下问他:“你叫三元吧?”
三元毕恭毕敬,一脸谄媚地笑:“是。”
姜南见给自己倒了杯冷茶,喝完冲淡了些酒气,“为什么不走?想当我的狗腿?跟着我有什么好处?还是说你是谁派来监视我的?”
三元被这一句句问得瞌睡都没了,诚惶诚恐地跪下,如实说:“我得罪了人,怕被他们欺负,所以想攀上您,求一方庇佑。”
姜南见嗤笑一声,“我自身都难保,你竟然来求我庇护你?”
三元小声说:“就算殿下做不到,您背后的公主一定可以的,”他闭眼狠狠磕了个头,“三元愿为主子效忠,愿为主子肝脑涂地,只求主子救救我。”
姜南见摩挲着冰冷的茶杯,颇觉有趣,问:“你得罪了谁?这么害怕?”
“是万贵妃身边的魏公公,殿下有所不知,后宫中多有腌臜之事,贵人欺负大奴才,大奴才欺负小奴才,小人不堪受辱,本来要调来您这里的不是我,是那人不愿来,我才打点了些,跟他换了名额。”
“万贵妃?她不是被贬了?你还有什么好怕的?”
三元苦笑,“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就算被贬,魏公公想碾死我,也易如反掌,更何况宫里的事,哪有说得准的,没准今朝被贬,明朝又东山再起了呢。”
姜南见细细打量他,“倒是个聪慧机灵的人。”
三元见有希望,又开始表忠心,竖起三指发誓道:“主子,只要您愿意罩着我,您就是我的再生父母,在宫内,您形单影只,也没有个顺手的人,三元愿意成为您的手脚耳目,三元一定对您死心塌地,绝无二心。”
“你怎么就知道我是个好主子呢?万一我也是个随意打骂下人草菅人命的人呢?”姜南见眼神阴鸷。
三元却笑起来,露出一对酒窝,“主子,奴才有眼睛,这些日子,您的所作所为奴才都看在眼里的,您不是这样的人。”
姜南见扯了下嘴角,不置可否,“有一句话你说得不错,我如今确实需要一个心腹,我答应你了,魏公公若再找你麻烦了,你大可以来找我。不过丑话也说在前头,若让我发现你有二心,我也不是心慈手软之人。”
三元喜极而泣,连连磕头,“谢谢主子!谢谢主子!”
连着下了好几天的雨,谢文瑛在宫里都闷发芽了。
这日天终于晴了,她心血来潮,要带姜南见去郊外骑马。
谢文瑛把他带到驯马司,骑上自己的爱马,让他也挑一匹顺眼的。
姜南见往马厩里瞅了瞅,眼神复杂,再次问谢文瑛,“公主真让我自己挑?”
“是啊,本公主一言九鼎。”
谢文瑛一开始没明白他的意思,还有点烦,挑匹马这人怎么这么婆婆妈妈。
直到姜南见抱拳行礼说了句:“多谢公主。”然后走向马厩,吹了声口哨,一匹通身血红的马一声长啸,不知从哪里突然跑了出来。
饲马倌脸色大变,谢文瑛才回过味来。
北烈人在马背上长大,跟随姜南见来大夏的,还有一群献给父皇的北烈战马,听说其中有一匹血红色汗血宝马,父皇喜爱极了,没想到竟然是姜南见的。
宝马向他狂奔而来,他一个纵身稳稳坐了上去,突然见到主人,马儿看起来非常开心,带着姜南见奔出了好远。
饲马倌担忧地询问公主:“公主,这……”
谢文瑛盯着姜南见远去的背影,想起他刚才绽放的神采飞扬笑容,慢慢露出一个诡异地笑,她扬起马鞭打断饲马倌的话,“不必惊慌,出了事本宫担。”
马鞭一抽,谢文瑛夹紧马肚就朝着姜南见追了出去。
不多时,饲马倌就只能看见两人并肩翻飞的衣衫了。
谢文瑛纵马疾驰,追上了姜南见也没停,一直奔到了城外。
姜南见从小在马背上长大,本想着让让小公主,谁想到小公主也豪不逊色。
等到了一望无际的郊外山野草间,小公主才缓下了速度。
雨后天晴,草叶间还散着潮湿的腥土味,但谢文瑛喜欢这味道,让人心旷神怡,也让人流连忘返。
她和姜南见骑着马漫步在山野间,她问他:“草原很美吗?”
“很美。”
“比京都美吗?”
姜南见摇摇头,“不一样,京都和草原是不一样的美。”
“那你想回去吗?”
姜南见沉默了,谢文瑛以为他这就是默认了,却没想到他开口说:“不想。”
“不想?”谢文瑛意外地挑挑眉。
“草原没有公主。”
“哈,”谢文瑛觉得好笑,眨眨眼逗弄他:“那你想把我带回草原,带回你家吗?”
姜南见竟然也摇了摇头,“草原不是我的家,我没有家,公主在的地方就是我的家,公主想去哪里我都可以带公主去。”
本是想调戏玩一下他的,却没想到他表情这么真诚且认真,让人笑不起来。
看着那张脸,谢文瑛突然心跳得有点快,啧,美色惑人啊。
“哼,你想得倒挺美,若不是本宫,你连皇宫大门都出不来。”
姜南见环顾了一下四周,草海茫茫,毫无人影。
小公主也是大胆,竟敢带他来这种郊区无人处,也不怕被他挟持,威胁大夏放他走吗?
谢文瑛像是看出了他心思,突然一笑,手中突然多出来一把红色袖弩,眉眼弯弯从下往上慢慢瞄准他,“只要你敢跑,周围会有无数的箭射向你,砰!”
语毕,脸色突变冷凝,一箭直冲他射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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