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天我吃饭回去的时候,平时没人的宿舍楼门口竟然坐了好几个人。
我挺紧张的,很怕跟别人客套的打招呼。
但是再一看我就淡定了,这几个我都不认识,完全不在打招呼的范畴内,于是很泰然自若的拎着杯子目不斜视的路过人往宿舍走。
突然听到人群里,有个清冷冷的声音,带着一点温润的笑意,清晰又肯定的叫我的名字
“林初夏,你从什么时候开始修仙的?”
我一愣,大脑空白了一瞬,下意识看向说话的人。
我当时真的非常吃惊,竟然是C。
吃惊他这么冷漠的人竟然会主动跟我打招呼,也吃惊于,来到寺院第一个叫我名字的人不是热情过头的欧阳,不是组长,竟然是他。
还震惊于,在这个从来不喊名字,统称师兄的环境下,他竟然知道我的名字,他怎么知道的?
我其实是很封闭很冷漠的人,不知道寺院这些朝夕相处的人叫什么名字,甚至从来没有注意过那些人到底长什么样子。对我来说,他们只是属于我漫长人生中的一段过客时光而已。
但是突然有人叫我的名字。
我的名字,“林初夏”,这三个字像一条分界线,把他和寺院那些面目模糊的人全部都分割开来,成为独立的一个人,清晰又完整的出现在我眼睛里。
这是我第一次真正的“看见他”。
也只是看见而已。
我被他搞懵了,我们俩不是陌生人吗?他干嘛突然用这么熟悉的语气跟我说话?
而且……他问修仙?道教才叫修仙吧,他们现在这不是佛教寺院吗?
我非常懵的停下来,“嗯?修仙?修什么仙?”
问的时候我已经在脑子里给他找好了理由。
他应该是口误,他可能是想问我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信佛的。
我讨厌有人问我家住哪里,父母做什么工作,有几个兄弟姐妹这种问题。
但是如果有人跟我讨论哲学问题,我立刻就来劲了,双眼发亮摩拳擦掌的准备跟他讨论个三天三夜。
我跃跃欲试的看着他,脑子里已经想到了无数个回答,摩拳擦掌就等他继续发问了。
然后我就见他垂着眼睛,掰着手指给我数:“你早上不吃,中午不吃,晚上也不吃。”
数完他抬头看着我,用清冷冷的声音一本正经的说:“不是修仙是什么?”
我现在仍然记得当时听到这个回答时的心情,愕然,无语,沉默了好一会,才气闷的憋出一句:“你不是也没吃吗?”
然后他歪着头对我笑了一下,这是我第一次看见他笑,笑起来的时候和我以前对他的印象截然相反,冷漠全都消失,温柔又清冷。
他说:“因为现在才10点。”
我记得我又噎了一下,瞪着他搜肠刮肚的想点说什么也来噎他一句,但是可恨自己不善言辞,半天也找不到一句有杀伤力的话。
我无语了很久,放弃噎他这件事转身往房间走,走到门口时我才突然想到,他是怎么知道我早上不吃中午不吃晚上也不吃的?
这个小插曲我并没有放在心上,一直到此刻,我依然不知道他的名字。
没过多久我就偶然从别人那里知道了他的名字。
现在想来仍然非常遗憾,他叫过很多次我的名字,每次说话的开头总是要叫一次我的名字,连名带姓的,用各种语气。
但是我从始至终,从来没有叫过一次他的名字,一次都没有。
一开始是不知道,后来是不敢,莫名的胆怯,我怕一开口,那不自然的语气就暴露了我的心事。
水泡很痛,我终于咬着牙,用指甲刀把水泡剪破,把水挤出来。
出乎意料的是竟然一点也不疼,但是那个过程这辈子都不想再经历了。
做完果然轻松了很多,甚至走路都不疼了,有种怀胎十月终于生产的感觉。
在第二天早上别人问我水泡好没好的时候,我非常兴奋的跟别人分享这个去水泡的方法。
但是他们的表情非常难以形容,五官紧紧皱着,不是嫌弃,而是一种很牙酸的表情。
不知道怎么,看着他们难受的样子,我竟然有种隐秘的爽感。
于是我又用一脸老实纯良的把剪水泡的过程和感受仔仔细细的讲了一遍,并描述的惟妙惟肖。
他们果然一脸更加受不了的表情,不知道是嫌弃的,还是急着“上班”,脚步都加快不少。
就连话超级多的欧阳竟然都没有接一句话。
我觉得更爽了,就在我偷笑的时候,忽然听到背后有人轻轻笑了一下。
我回头才发现后面还有人,一个不认识的男生,还有一个就是c。
我回忆了一下刚才说的话,觉得自己没什么好笑的,认为他们肯定不是笑我,就很放心的继续往前走。
一个陌生的男声感慨说:“看起来好乖好软啊。”
然后我听见c嗯了一声。
我听着这对话,很怀疑他俩是在说自己,但又觉得不可能吧,我还在这呢,当着我的面就讨论我了?
于是我想了想,还是觉得应该不是在说我。
直到身后的c用认真的语气,问我:“林道长,伤口好了吗?”
我又被他的阴阳怪气给气到了,曾经对他的高冷不接地气的看法彻底碎了一地,怎么会有人有这么高冷斯文的气质用这么一本正经的语气说着这么阴阳怪气的话。
我怀疑他刚才没听到我说的话,想到他一直阴阳我,我就迫切想扳回一城,于是故意又讲了一遍剪水泡的事想膈应他,我一边讲一边频繁回头观察他的表情。
但是我失败了,他竟然在笑,笑的眉眼弯弯,以前高冷巯离的气质半点都不见了,就好像听了笑话一样,眼睛里都是笑意。
我被他笑的疑惑又茫然,不知道他到底在笑什么?
当时对他的笑,心情只有惊疑不定,后来某次回忆起这件事时我才反应过来,他笑,可能是看懂了我故意膈应别人的小心思。
原谅我,我有的时候脑子确实反应迟钝不太好使。
那个时候可真好啊,那个时候的我还不喜欢他,我还是我。
来到这里第一次下雨的时候发生了一件事,半夜三更的时候一个女生突然凄厉的尖叫,那声音凄厉恐怖的简直不是人类能发出来的,叫声十分的尖锐而且整栋楼都能听得到。
最可怕的是无人别人怎么跟她说话,她都听不到,整个人属于一种梦游状态。
幸好不远处的禅堂有师父在那里,很快就过来解决了这个事情。
我第一次见这场面,吓得不轻,好不容易睡着还做了个噩梦。
梦到我拿着扫把去扫地,前方路中间直挺挺躺了个女尸,我走过去的时候,一直躺着的女尸突然“腾”一下站起来,朝我伸出一只手,手心朝上,用毫无感情起伏的森冷语调打劫我:“给我5块钱,不然别想走过去。”
我一听,火一下就上来了。
都死了还想碰瓷!你的道德良知呢!
还想要我的5块钱!
梦里的我是个暴脾气,掂量一下手里的工具,拿着扫把就冲过去了,看样子准备暴打女鬼一顿。
就在我冲过去的时候,闹钟响了。
后来听说那女生早上的时候跟大家道歉了,并且说了原因,她是前天刚来的,才24岁。据她说,她是因为感情受到了打击,被谈了两年的男朋友抛弃,想不开,精神也出了点问题。平时很正常,但是受了刺激后,一到晚上就控制不住自己。
本以为这是个意外,没想到第二天夜里,那个女生又犯病了。
然后就听说,师父让那个女生离开了。
她离开后大家众说纷纭,什么附体,精神病,各种版本都有。
好像一个好好的人变成一个神经病是一件很轻易的事。
我有点唏嘘,也有点害怕,怕自己有一天也会变成那样,变成一个精神病。
讨论过去后,第二天那个女生就已经销声匿迹了,像是大雨打出的水泡,转瞬就消失在生命的洪流里。
但是这件小插曲在我心里记了很久。
我还记得那个时候c也在,他们都在说那个女生的八卦,兴奋的,八卦的,怜悯的,只有他,看着窗外,没有说过一句。
寺院有个男生,对人热情,会热心给人指路,帮叛逆少年谈心,但是会兴奋的扒别人的**,也会在我拿火腿肠喂流浪猫的时候阻止,因为觉得太浪费。
而C对人冷清,独来独往,有距离到让人觉得没有人情味,但是却会经常喂流浪猫,从来不评价任何人的八卦和**。
我搞不懂这种矛盾的,复杂的反差。
C喂流浪猫,但是从来不会摸它们,也不会让它们蹭他,只是远远的看着而已。
只有一次,他摸了一只小黑猫,这只看起来很凶的黑猫竟然也高兴的在他身上蹭来蹭去。
最可恶的是,我喂过小黑很多次,但是它根本不让我靠近,更不要提主动蹭我。
C用手指点点黑猫的脑袋,给我解释:“因为我之前喂过它,大概是两年前我来的那次,没想到它还记得我。”
我那个时候还不喜欢他,看到这场景很嫉妒,很不服气,也不太认同他的话,就问他,寺院里这么多小黑,你怎么知道这就是那个小黑?
“因为它认识我啊,而且你看。”
C一副急于证明的样子,他一向都是成熟稳重的样子,没想到竟然也有这样少年气的一面。
他把手指移到猫咪背上,“你看它后背这有一块伤疤,就是之前打架弄的。”
我还是很不服气,死活要跟他抬杠,说:“这里打架斗殴这么寻常,背上有伤很常见吧,万一它是别的小黑呢?”
“林初夏。”他当时歪了歪头看着我,用很无奈的语气拉长声音叫我的名字,笑容也很无奈,一副被我噎到,拿我没有办法的样子。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误会他喜欢我的呢,是有一天下午。
他带着朋友,很不顺路的,横穿一整个院子过来跟我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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