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莹想了想，挺认真地答：【我记得我小时候好像挺丑的，好像你怀孕的时候营养跟不上，再加上我奶奶总跟你们找茬，孕期心情特别不好，所以我生出来像个小猴子，又黑又瘦的。没有我表姐好看。不过长大后，倒是越来越像你跟我爸了，算是你们俩的综合体吧。】
王雅悦听到怀孕期间还一直受气，就打了退堂鼓，又听到后来，仔细回忆了下自己跟章伯飞的长相，道：【那你应该也挺好看的，毕竟——】
章莹跟她异口同声道：【毕竟遗传了你的美貌。】
俩人哈哈大笑，默契地像一对双胞胎姐妹。
随着这么默契的笑声，新年终于到了。
一九八三年，老王家发生了好多件大事，幸好都顺顺利利平平安安的，因此，今年年夜饭的饭桌，也格外的丰盛。
一条足足有四五斤的大鱼，加了各种佐料烧制之后，摆在饭桌正中上，色泽鲜亮，看起来十分诱人。一大盘土豆红烧肉挨着它，香气四溢。因为王雅悦不吃肥肉，沈秀英还特地做了一小盘瘦肉版本的，加上点脆生生的小白菜，多了几分清甜。
另有各色炒菜，醋溜白菜，萝卜丸子，金玉满堂，小葱拌豆腐……当然，还有很多过年才有的炸货，炸土豆条，炸红薯条，炸藕夹，炸茄夹，炸各种丸子……应有尽有。
更少不了过年必吃的饺子，就连饺子，沈秀英都包了两种馅儿的，猪肉白菜的给大家伙儿，白菜鸡蛋粉条加馒头渣的，专门给不爱吃肉的王雅悦。
舅妈高翠枝酸溜溜地偷偷跟王雅华念叨：“我这坐月子呢，也没见咱妈多照顾，倒是你姐，大学还没考上呢，做饭还总给她单做一份的。”
王雅华是个牙尖嘴利的小姑娘，不客气地回：“这是我妈，那是我姐，我妈愿意照顾我姐，年年都这样。累的又不是你，你念叨什么啊！”
不过，沈秀英事事考虑这么周到的人，自然不会忽略了刚为王家添丁的高翠枝，一小锅乳白鲜嫩的豆腐鱼头汤，就是她特意为还在月子里的高翠枝准备的。
看见这特意为她做的鱼汤，高翠枝脸上不由得讪讪地，王雅华抬高精致的小下巴，居高临下地瞟了她一眼，就差说她“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除了天天学习累了，以观察八十年代全家人的一举一动，为此生最大乐趣的章莹，没人注意到这个小插曲。
而章莹，这几天也在心里面琢磨着姥姥一家人的走向，而她，凭借着自己来自未来的优势，又到底能帮上点什么。
每当这个时候，她也无奈极了。
以前看的小说里面，人家穿越的都混得风生水起的。炒股票，倒腾老物件，捡漏，赌球，买彩票，走南闯北做生意，买一堆房子等升值……跟别提那些有金手指的，神奇的药物啦，来自古代的古董啦，三天就能熟的农作物啦……怎么到了她这里，想发个财，就这么艰难呢！
没有本钱，没有技术，没有投资，没记住任何彩票信息，家里也没有唐朝的花瓶搁在什么不起眼的地方……只能老老实实地顺应时代的发展，唯一拿得出手的就是脑袋里那点子知识，可以帮爸妈考个大学。
哎！果然不是每个穿越人士，都能顺顺当当成为首富的。
当你没有本钱没有门路时，即便知道哪个公司的股票会涨，哪个地方的房价会飙升，也是束手无策呀！
最后的最后，章莹决定，大学考到京市，剩下的，以后再说。
**
外面鞭炮声此起彼伏，全家人围坐在格外丰盛的餐桌旁，一起庆祝新年。
而这难得的时刻，章莹跟王雅悦决定共享，先是章莹半小时，剩下的晚餐时间都交给王雅悦。
“新年快乐！”
“新年快乐！”
“来年大吉！”
“祝小悦顺利考上大学！”
“对，祝小悦成为咱村第一个女大学生！”
“祝宝宝健康成长！”
“对，长得想姑姑一样有出息！”
“小华，你也得像姐姐学习！”
“嗯嗯……嗯嗯……”王雅华吃得满嘴流油，十分满足地喟叹一声，“好吃——要是天天都过年就好啦！”
沈秀英敲她脑门一下：“想得倒美！慢点吃，别噎着，没人跟你抢。”
章莹每样菜都尝了点，白净温柔的脸上，一直带着笑。
外面是冷的，但她心里暖洋洋的，珍惜着这大好时光的每一分每一秒。
她笑着问王雅华：“小华，姐姐想考京市的商科，以后做大老板。你以后想做什么啊？”
这个问题有点超纲，王雅华机灵的眼珠子滴溜溜地转，又狠狠吃了一大口香喷喷的肉之后，突然想起个什么事情来，说：“前些天去小刚家看电视，我以后想当黄蓉！”
“黄蓉是什么啊？”
“小刚家有电视了！哎呦难怪，他家是村子里最富裕的……”
“什么样的电视啊？大不大？”
……
一家人七嘴八舌地讨论了起来。
章莹若有所思，夹了个饺子半天都没嚼完。
印象中，小姨的一生不是很幸福，做过很多小生意，是个敢想敢闯的人。可她婚后家里挥霍的人太多，自己的生活过得十分辛苦。
演员吗？难道小姨有个演员的梦想吗？
这个……倒不是不可以啊。小姨的长相十分精致，一双眼睛古灵精怪的，五官明艳，身材也纤合有度，倒是个适合娱乐圈的长相。
章莹把这个念头记在心里，继续笑意盈盈地听着大家聊天。
逮着个合适的时机提出个建议：“我哥结婚后分的房子，不是正好临街吗？对面就是咱村小学。是不是挺适合开个小卖部的？卖点文具零食什么的……年前听说明年要开去清河市的公交车了，进货也方便。”
“小悦跟我和你妈想到一块儿去了！”
姥爷王志远眼前一亮，“我们也有这么个想法，想等翠枝出了月子再说呢，开小卖部看孩子也方便。”
沈秀英笑眯眯地跟着点头。
小卖部这个事，章莹记忆中就有，只不过她不知道什么时候开的，此刻提出来，恰好赶上姥姥姥爷也有这么个主意。或许，上辈子就是这会儿开的。
这么一想，她就放心了。
果然啊，不要小看人民群众自己的智慧和力量啊！
舅妈高翠枝颇为意动，可是还有些踌躇：“进货本钱哪里来啊？要是卖不出去砸手里怎么办？”
沈秀英不紧不慢地解释：“村里人越来越有钱了，咱们多买点孩子需要的东西，给孩子们花钱，谁家都舍得。肯定卖得出去的。你要是担心，本钱我们可以出一半，回本再还我们。”
章莹跟着说：“大嫂，等我以后有了钱，自己出本钱买点东西，放你那里卖。你不用出本钱，就替我卖，卖了利润分你两成，怎么样？”
“这个好！”高翠枝眼前一亮，“小悦，就这么说定了！”
章莹跟她击掌：“一言为定！”
终于有了个赚取第一桶金的渠道，章莹放心地去休息了，换王雅悦出来美美地吃吃喝喝。
而同样是大年夜，章伯飞那边，远远没有王雅悦家这么温馨愉悦。
章家的大门，经过几个月的洗礼，门口愈发地破败，过年也没说修缮一番，只有章伯飞把章莹送他的春联，给贴上了。
而饭桌上，一如既往的冷清。
即便是除夕夜，桌子上也就一碗零星几块肉的萝卜土豆烧肉，连包的饺子，都是“清清爽爽”的素馅儿。不过对于章伯飞来说，白面饺子已经是难得的美食，因此他狼吞虎咽吃得很快。
席间气氛依旧是一贯的沉默，没有人说话，每个人都安静地吃着自己的饭，生怕声音大了，引来苏彩霞的破口大骂。
即便这样，即便是大年夜，苏彩霞依旧时不时蹦出来几句抱怨：“老大你吃慢点儿，给弟弟们留俩饺子。”
章伯飞默默地放慢了动作。
“老三你少吃点儿肉，肉都让你夹走了吧？”
章叔飞笑嘻嘻地把筷子拐了个弯，筷子上的肉放到了苏彩霞碗里：“妈，你吃。”
“嗯，这还差不多。”苏彩霞鼻子里哼了一声，大口把肉给吃了。
章文宗不怎么满意地咽下块萝卜，问：“过年了，怎么不做顿好的？”
苏彩霞瞪他一眼：“做好的不要钱啊！就你那点儿工资，够干什么的？”
章文宗说：“不是还有伯飞的那二十块钱呢吗？比去年还多两块呢。去年的年夜饭，就比今年好啊。”
苏彩霞冷哼一声：“多两块是多两块，可他天天在家，吃喝不要钱啊？以前去井队干活的时候，井队管饭，有时还能带点乡亲们送的礼……现在这些，可不都没了！”
章文宗皱着眉头，说：“孩子有出息，又有人资助，明年考上大学就好了……”
“也不知考不考得上，大学哪这么好考呢！咱闺女学习不也不错嘛，都没考上……”苏彩霞嘀咕着，“也不知这二十块钱……对了，你说咱要是让老大接着去井队，但是对外说他继续上学，能不能照旧拿这二十块钱？”
这蠢婆娘……
章文宗没好气地白她一眼：“人家资助的人是要看成绩单的！成绩不行就不资助了！”
苏彩霞精明的小眼珠子一下子没了主意，哎，钱又打了水漂……
章伯飞默默地啃完了手里的馒头，咽下最后一口咸萝卜，站起来，说了一声：“我去学习了。”说完就低着头走了。
这个满是家人的堂屋，再多呆一会儿，都会让他觉得窒息。
明明都是他的亲人，却让他感受不到任何的温暖。
唯有书本，能让此时此刻的他，看到一丝希望。
章伯飞模模糊糊地想，来自未来的姑娘张莹说得对，自己的命运，是掌握在自己的手中的。
而学习，就是自己改变命运的最大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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