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沉下去的石头

钱。钱! 钱像一座他妈的大山,死死压在程砚的脊梁骨上,压得他喘不过气,抬不起头。自从那天在医院废弃仓库里,被那个叫裴屿的男人用冰刀子一样的眼神剐了一遍后,这两个字就成了程砚脑子里唯一的念头,嗡嗡作响,日夜不停。

十五万!一个月光利息就他妈一万五!这哪是钱?这是吃人不吐骨头的刀子!程砚把自己榨干了。便利店夜班,下课就过去,一站就是七八个小时,腿肿得像灌了铅。白天学校食堂帮工,趁着课间给人跑腿送外卖,能多挣一块是一块。饭?能省就省,食堂免费的汤泡着硬馒头,一天两顿,饿得前胸贴后背。连睡觉都成了奢侈,脑子里全是催命的数字。

可就算这样,他拼死拼活一个月,也就挤出四千来块。离裴屿要的一万五,差着十万八千里。

第二个月头上,催债的电话准时来了。不是裴屿本人,是个嗓音粗哑的男人,语气跟讨债鬼差不多:“程砚是吧?裴老板的账,该还了。一万五,准备好,明晚老地方。”

电话那头“咔哒”一声挂断,忙音嘟嘟响着,像催命符。程砚握着手机的手全是冷汗,心脏跳得像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他想解释,想哀求,想告诉他们他真的在拼命还,再给他一点点时间……可对面根本没给他开口的机会。

医院走廊里消毒水的味道刺鼻。程砚捏着刚拿到手的、薄薄的几张工资,还有这两天送外卖挣的皱巴巴零钱,总共不到四千五。他走到缴费窗口,把钱递进去,声音哑得厉害:“麻烦……交呼吸内科,张素芬的住院费……先交这些。”

窗口里的护士面无表情地敲着键盘,收据吐出来,金额少得可怜。

监护室里,母亲戴着氧气面罩,呼吸微弱得像随时会断掉的丝线。程砚隔着玻璃看着,眼眶又酸又涩,喉咙堵得厉害。他不敢进去,怕自己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吓着她。钱……钱都填了医院这个无底洞,裴屿那边怎么办?

明晚,老地方……

程砚不敢想裴屿那张冷得像冰块的脸,还有那双看死人一样的眼睛。光是想到要再面对他,程砚就觉得腿肚子发软。

第二天晚上,程砚几乎是挪到医院附近那个废弃仓库的。每一步都像踩在棉花上,虚得厉害。仓库里还是那股铁锈和灰尘的味儿,呛人。角落里,一点猩红的火光在黑暗里明明灭灭。

裴屿果然在。

他就那么随意地靠在一堆废弃的木箱子上抽烟,黑暗里看不清表情,只能看到一个高大冷硬的轮廓。月光从破窗户漏进来一点点,照在他夹着烟的指尖,骨节分明,却透着说不出的寒意。

程砚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手心全是汗。他一步一步挪过去,感觉空气都变得稀薄了,呼吸不畅。

“裴……裴老板……”程砚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几乎听不清。

裴屿没应声,只是吸了一口烟,缓缓吐出。烟雾在黑暗里缭绕。猩红的烟头在黑暗中划出一道弧线,被他随手摁灭在旁边的木箱上,留下一个焦黑的印记。

他这才慢悠悠地转过身,那双冰锥似的眼睛,即使在黑暗里也亮得吓人,精准地钉在程砚惨白的脸上。

“钱呢?”两个字,冷硬得像石头砸在地上。

程砚哆嗦着,从破了洞的牛仔裤口袋里掏出那个叠得整整齐齐的信封,里面是他全部的“积蓄”。他双手捧过去,像捧着滚烫的烙铁:“裴……裴老板,这是四千五……我这个月……实在…”

他的话没说完。

裴屿根本没听他解释。他看也没看那个信封,直接伸手,两根修长冰冷的手指像钳子一样夹住信封的边缘!

“嘶啦——!”

刺耳的撕裂声在寂静的仓库里炸开!

信封被裴屿两根手指硬生生从中间撕成了两半!皱巴巴的钞票瞬间散落出来,像被丢弃的垃圾,哗啦啦掉在肮脏的水泥地上,沾满了灰尘。

程砚整个人僵在原地,大脑一片空白。他看着地上散落的钱,那是他一个多月不吃不喝、拼了命才攒下的,此刻却像破烂一样被随意丢弃践踏。巨大的屈辱和绝望像冰冷的潮水,瞬间将他淹没,冻得他浑身僵硬,连手指尖都在发麻。

裴屿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眼神里没有愤怒,只有一种极度厌烦的冰冷,像是在看一只挡路的苍蝇。

“四千五?”他薄唇轻启,声音低沉,却像淬了毒的冰棱,狠狠扎进程砚的耳朵里,“打发叫花子?”

他向前逼近一步,那股强大的压迫感让程砚几乎窒息,下意识地想后退,却撞在了冰冷的墙上,退无可退。裴屿伸出手,没有碰他,只是用指关节极其用力又冰冷地抬起了程砚的下巴,强迫他抬起头,直视那双毫无温度的寒潭。

“听着。”裴屿的声音不高,每一个字却像重锤砸在程砚心上,“我的耐心,有限。下次见你,我要看到的是本金加利息,一分都不能少。”他的指关节像铁一样硬,硌得程砚下巴生疼,“再拿这点零钱来糊弄我……”

他没有说下去,只是那双冰冷的眼睛里,骤然掠过一丝极其锐利、足以让人血液冻结的戾气!

程砚猛地打了个寒颤,巨大的恐惧攫住了他,全身的血液仿佛都凝固了。

裴屿松开了手,仿佛碰了什么脏东西。他慢条斯理地从西装口袋里拿出一张雪白的手帕,仔细地擦了擦刚才抬起程砚下巴的那两根手指,然后像丢垃圾一样,将那方昂贵的手帕随意地丢弃在散落着程砚血汗钱的肮脏地面上。

白色的手帕落在灰黑的尘土和散落的钞票上,刺眼得如同一个巨大的羞辱。

裴屿再没看程砚一眼,仿佛他只是地上的一粒尘埃。他转身,迈开长腿,皮鞋踏在水泥地上的声音在空旷的仓库里清晰回响,一步步走向门口那片更深的黑暗。

直到那冰冷的脚步声彻底消失在门外,程砚才像被抽掉了所有骨头,整个人顺着冰冷的墙壁滑坐在地上,瘫软得如同一滩烂泥。

仓库里死一样的寂静。只有月光,冰冷地照在地上散落的钞票和那张刺眼的白手帕上。

程砚蜷缩在冰冷的墙角,身体控制不住地剧烈颤抖。他抱住自己的膝盖,把头深深埋进去,喉咙里发出压抑的、破碎的呜咽,像一只被逼到绝境、走投无路的小兽。

眼泪终于决堤,汹涌地冲出眼眶,滚烫地砸在冰冷的膝盖上,瞬间变得冰凉。

怎么办?他该怎么办?!

医院的催款单还在口袋里,像烧红的烙铁。裴屿那双冰冷残忍的眼睛,如同噩梦般在脑海里挥之不去。前路一片漆黑,全是悬崖峭壁,看不到一丝光亮。绝望像巨大的、冰冷的石头,沉沉地压在他胸口,让他每一次呼吸都带着血腥味,沉重得快要窒息。

就在这绝望的深渊里,程砚蜷缩着,视线无意识地扫过地面散落的、沾满灰尘的钞票。

下一刻,他的目光猛地顿住了!

在离他不远的、布满灰尘的水泥地缝隙里,在几张褶皱的钞票旁边,静静躺着一个很小的、深棕色的小玻璃药瓶。瓶身很干净,显然刚掉不久。瓶盖密封着,里面装着几粒白色的小药片。瓶身上贴着一个小小的标签,上面印着几个字。

程砚的心脏猛地一跳!这东西……不是他的!

是刚才……裴屿掏手帕的时候……不小心掉出来的?

他盯着那个小小的药瓶,像溺水的人看到了一块漂浮的木板。一个极其大胆、极其荒谬、甚至可以说是疯狂的念头,如同黑暗中的毒草,在他被绝望浸透的心底,悄然滋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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