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面的人也被吓了一跳，忙出声道：“别怕，别怕，我也是船客。”
谢雁拿起手中的烛火靠近那人的面庞。
男人是个身着长衫的瘦高个，鹰钩鼻，四方眼，但的的确确是个人。
苏青云整个脊背一下子就松懈了下来。
“抱歉啊，影响你们休憩了。”瘦高个解释道，“我一觉醒来发现猫不见了，就下来找，也不知道它什么时候跑到这货仓里来了，真是对不住。”
苏青云这才注意到面前的瘦高个怀中抱着一只猫。
原来是虚惊一场。
想到刚刚她大半夜将谢雁从床上叫起来，苏青云尴尬地抽了抽嘴角。
然而谢雁的视线却越过瘦高个的肩膀看向紧闭的货仓门不说话。
苏青云轻拽了拽谢雁的衣袍道：“走吧？”
谢雁：“嗯。”
苏青云回到二层内室，正要转身关门，只见谢雁也跟着一起进来了。
苏青云：“？”
谢雁见她这副表情，微皱眉道：“你不是害怕？”
苏青云一愣。
刚开始是真的害怕，只是经过那个男人的解释，知道不是鬼后，那股劲就消失了。
谢雁见苏青云不回话，觉得自己可能过于自作多情，有些不悦地正要转身离开，却被苏青云一把拉住。
“别走。”苏青云道，“我害怕，麻烦钦差大人可怜可怜小女子，陪我一晚吧。”
苏青云躺在床榻上，面朝墙壁，睁着眼睛，一丝睡意也无。
半夜三更将别人叫起来的是自己，让别人陪的也是自己，但好歹也让人睡床吧，现在她躺在床榻上，让谢雁坐在椅子上未免也太不道德了点。
苏青云转过身子道：“谢——”
她刚一开口就立刻噤了声。
内室的烛火被熄，只剩下窗外的月光透过。
谢雁坐在桌边，修长白皙的手支着下巴，已经闭上了眼，似是熟睡。
月光在他的脸上镀上了一层柔和的纱，醒着的时候略显冷淡的脸庞，此时也柔和了几分。
苏青云想，她活了二十多年，在现代都没见过这么好看的人。
穿暗红色的官服显得人威严又高不可攀，此时穿着素雅的玉色长袍，真如下凡历练的谪仙一般。
若是在现代，将这张脸往直播间一放，她苏青云就是热度top榜第一，到时真是数钱数到手抽筋。
想到此她的嘴角就越咧越大，仿佛现在就已美梦成真。
而正在熟睡中的谪仙忽然开口道：“你还要看多久？”
苏青云的美梦被生生掐断，耳朵通红，小声嘀咕道：“睡着了怎么还看得见？”
“看不见，但能感受到。”谢雁答道。
她的眼神就这么有穿透力吗？！
苏青云默默地再一次转回身，将背脊留给谢雁。
窗外的月光下沉，晨曦微露，江面上已然漂浮着几艘小渔船。
沉默良久，谢雁的声音再次响起，“苏青云，你为何去萍乡县？”
苏青云再次胡诌了起来，“我那天找杨良才订了一批货，钱都付完了，现在人居然跑了，当然是将剩下的半袋银子去向他讨回来啊。”
谢雁半晌不答。
苏青云也不知道他信没信，转过身后往墙边靠了靠，床榻很宽，剩下的一半再睡个人都绰绰有余，她拍了拍道：“你要不上来睡会儿？”
谢雁看了一眼她身旁的空位后又将视线挪到窗柩处，道：“天亮了，快靠岸了。”
“哦。”
内室外，一阵敲门声响起，林昭道：“大人，船快靠岸了。”
林昭刚说完，苏青云的内室门被打开，谢雁从中走了出来。
林昭：“......”
—
苏青云混在人群中先一步下了船，她伸了个懒腰，觉得在船上渡过的这一夜真是惊险刺激。
“姑娘，不好意思让一让。”身后搬货的伙计喊道。
苏青云往旁边挪了一步，正巧看见昨晚的那个瘦高个站在一旁，怀里正抱着猫，他对着那些搬货的伙计说道：“你们都小心着点，这些货可都是陈老爷的东西。”
瘦高个说完转头时也看到了苏青云，他笑着朝苏青云点了点头。
苏青云也对他点头回应道。
下了船后走到街道上，苏青云终于知道为什么这么大的一艘画舫只去一个小小的萍乡县。
要说云水县是专卖古董，瓷器的县城，那么萍乡县就是专产各种船只的地方。
常见的乌篷船，画舫随处可见，街道边的江畔处船家撑着竹竿，唱着袅袅渔歌。
苏青云在街边买了张纸和笔墨，随意走近了一家还算热闹的茶馆处落座。
前世苏青云不仅是个鉴宝师，她还会给直播间的网友定制玉佩和玉环等小东西作为小礼物，所以画工还算可以。
她三下五除二地在纸上勾勒出了杨良才的画像，与真人有那么几分的相似。
苏青云满意地点点头，拿着画像走到柜面处问道：“老板，这人你认识吗？”
老板年纪有些大，他前倾着身子，眯起眼睛，仔细看了半晌道：“有点眼熟，但想不起来在哪儿见过了。”
苏青云见有希望，继续道：“此人叫杨良才，母家就是这儿的人，是做古董，开窑厂生意的，很有钱，应该挺有名的。”
“有名？”一旁的人听闻忍不住接话道，“小姑娘外乡来的吧。”
说话的是位大胡子，人长得有些粗矿，但看面相倒是和蔼。
苏青云见有人搭话，将杨良才的画像摆在那人面前问道：“大哥，可见过此人？”
大胡子道：“没见过。小姑娘，此人是你什么人啊？”
“我爹。”苏青云张口就道，“可他抛弃了我娘，我娘临死前将画像交给我，让我去寻他。”
大胡子脸上生出了几番同情，“这人我没见过，但你倒是可以去潘阳街找陈老爷，他人脉广，认识的人多，你可以去求他帮帮忙。”
“陈老爷？哪家的陈老爷？”
画舫上遇到的那个瘦高个好像也说到过这个名字。
“我们县能叫陈老爷的就只有他一个，他才是我们萍乡县最有名的人物，还是个大善人，施粥造庙那都是家常便饭，我们县好多人有事都不找官府，都找他。”大胡子道，“哦，对了，今日隆东大街那儿有庙会，现在江上正在踏白船，晚上就是灯会，也算是我们萍乡县除了年尾最热闹的时候了，几乎县上的人都会去，陈老爷今晚也会去，你可以去那儿碰碰运气。”
苏青云一个外乡人当然不会真的去找那个陈老爷帮忙，不过隆东大街的庙会倒是可以去看一下。
还未走到隆东大街，就可以在街口听到里面的锣鼓声，鼓声震荡，铜钹脆响。
船只一艘艘从江面划过，留下一层层水波纹，排在前头的船只齐头并进，你来我往，而后头的船只不停地奋力追赶。
苏青云对这项活动不是特别感兴趣，她来此的目的是想看看能不能运气好地撞见杨良才，毕竟杨良才有个儿子，对于这种趣味十足的庙会，孩子最是喜欢凑热闹。
苏青云艰难地在人潮拥挤的大街上搜寻着，孩子的确不少，但却还是一无所获。
这种大海捞针的希望实在是渺茫。
其实找人去官府最方便，但要是又遇到谢雁就有些麻烦。
那天胡诌的理由他多半是没信。
日落黄昏，街上的人越发多了，各种款式形状的花灯也被一一摆了出来，整条隆东大街好似陷在了璀璨星云下。
苏青云从人群中艰难地挤出身子，找了家酒楼，坐在二楼靠窗处。
酒楼的位置极佳，往前眺望可以看见一大半的隆东大街，因为街上一排排连成长龙的灯笼，即使夜幕深沉，也看得很清晰。
原本要寻人的苏青云很快就沉浸在了美味佳肴中，当她再次抬头往前望时，真的在人群中看见一张与杨良才极度相似的脸。
但因为隔得有些距离，看不太真切。
苏青云立马起身，将银子随手放在木桌上就俯冲下楼，担心那人很快就会消失，她不停地加快脚步，拨开人群。
人群的拥挤不仅阻挡了苏青云的脚步，也让杨良才走路的步子减缓了许多。
“爹爹，这个灯笼好美，我喜欢，要买。”
“好，买。”
苏青云只离杨良才只有一臂的距离，正要上前去时，突然一双手伸了出来捂住了她的嘴巴，将她半抱着带到了一旁的巷子中。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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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画像寻人（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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