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褚衣觉得他从来就没有搞懂过江煜这个人。
没有哪个人像江煜。
艳丽而阴沉,寡言又矛盾。
当那双赤色的红瞳盯向他时,总是静得让裴褚衣心颤。
只是,如今他再也没有可能看见那双赤红的眼睛了。
裴褚衣深深凝望着自己为江煜立下的无名坟墓,是拜也不是,不拜也不是。
于理,江煜作为魔头屡掀乱象,罪不可赦,应为万人所唾弃。
于情,他和江煜认识长达百年之久,就算为宿敌,其中的纠葛也是根本化不清的。
……
沉默良久,白衣的修士最终还是一甩衣袖,拿起“玄月”双手合十,沉沉低头。
*
那个没有生效的束缚是裴褚衣最想不通的地方。
那日,他和江煜一同落入亡魂山谷,传闻中亡魂山谷道路错综复杂,鬼魂遍布,能吸收人的阳气,待得久了会使人阴气入魄,最终死亡……从没有人安稳走出过那里。
为了离开,裴褚衣和江煜不得不订了这一生死束缚。
——可这束缚如今却没有发挥出应有的作用。
怀疑与不敢置信交杂,裴褚衣只能再次徒劳地去感知那因果之线的另一端。
依旧只有一个结果。
从前即使探查不到对方的位置,也能感受到另一侧始终颇具存在感的生命,可如今另一边如今空落落的,就和他的心脏一样空虚。
因果之律难以违背,即使强如他和江煜。
裴褚衣明白,只有一个可能,他无法相信的可能——从一开始,这个生死束缚就仅是单方面的,江煜从来没有想过要自己的命。
但这怎么会是可能的?
那个扰乱世间的魔头?
恍惚之中,江煜那张艳丽的脸蛋又冒出在了他的脑海。
对方身上的疲惫与阴郁总是比艳丽来得更多,双眼下的青黑明显,赤眸凝望着他,江煜的笑意不达眼底。
【“我就是你们口中的那个魔头。”】
脑袋乍然一痛,裴褚衣再眨眼,只觉得头脑沉沉,连眼前的事务都变得模糊。
难以言喻的疲惫涌上来了头顶,这个如铁人般的正道魁首竟然有些撑不住了。
是昨日法力用得太多了吗?还是今日喝过头了?
裴褚衣想着,最后再凝望了一眼那个埋葬着魔头的坟墓,这才挥出“玄月”匆匆离去。
半夜,他躺在床上,昏昏沉沉地又想起了江煜临死前喃喃的那几句。
【“为何这世事……偏偏对我如此不公……”】
再下一瞬,眼前一黑。
*
裴褚衣睁眼。
太阳穴一抽一抽地发出胀痛。
像是几个月都没有睡好觉的人一样,他的精神竟疲惫得不行。
朦胧的视线逐渐清晰,忽而看见那白花花的天花板,白衣修士猛然一惊,连困意都被吓没了。
我睡着了?
再下一个念头是——现在几时了?
强忍着头疼慌慌忙忙起身,眼神掠过床铺直指那窗外。
只见天色一片大白,显然已经不早了。
裴褚衣一向有极其精密的时间规划,今日竟起晚了!
这对他来说着实罕见。
他忙忙收拾了一下自己就去推门。
一开门,迎面便闯来了一道熟悉的声音。
“恭喜师兄结婴。”
五长老门下弟子蒋元圣站在门口作揖,端得一派正经。
但这副靠谱的模样只维持了一瞬,眼前的青年便抬起了灿烂的狗狗眼,脸上笑开了花:
“嘿!我就说大师兄肯定行!那群别宗的人还说不信……”
可惜人的情感并不相通。
听到这几句话的裴褚衣非但没有喜悦,反而觉得异常奇怪。
他困惑皱眉。
结婴?
这都大概是几百年前的事情了,怎么会是结婴?
他抿了抿唇,没有仓促开口询问,裴褚衣先是感受了一□□内能量。
法力经过经脉流通身体的各个方位,最终集中在了体内。
而后他发现了个惊人的事实——他竟然还真的是元婴!
准确地来讲,他目前仅是元婴。
实力不会骗人。
眉头越皱越紧,裴褚衣又看回蒋元圣那。
先前没太在意,此时才猛然发觉,师弟虽然还是那副天真率性的模样,但显然是比记忆中的年龄小上不少的。
“大师兄?”
蒋元圣被盯得有点困惑,忍不住发问。
裴褚衣用一句话转开了对方的注意:
“师弟怎么在这?”
裴褚衣旁敲侧击,试图搞清楚目前的情况。
高大的青年挠了挠微卷的毛发,不自觉得意洋洋地挺起了胸:
“嘿嘿嘿,师父叫我在这等着,说你今天估计就出关了,果真,算无遗漏。”
骄傲得像是他自己料到的一般。
只是这番话听起来似曾相识?
——像是百年前听过的那样。
裴褚衣心跳由慢到快渐渐加速。
先前还不完全确定,这一下可是确定了个七分。
师弟没有理由整蛊他。
难道……
一个猜测在脑海里慢慢成型,但是由于过于荒诞,即使有了七分确信裴褚衣也不敢断言。
怎么会呢?世上竟会有如此不讲理的事情?
裴褚衣暂且按耐下心里的激动,斟酌再三,决定再确定最后一件事:
“师尊如今如何?”
蒋元圣眨眼思索了一瞬,回答:
“苍月真人依旧在闭关呢,也快半年了,应该差不多也该出来一趟了。”
——在裴褚衣那个所在的时间,苍月真人早就死了。
“扑通”
“扑通”
心跳声清晰可听,一时间,连脑袋的疼痛都被抛在了脑后。
裴褚衣从没觉得这个世界这么荒谬过。
但他确确实实无比清晰地认识到了一个事实。
——他回到了他结婴的那一天,一切尚未开始之时。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第1页/共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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