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随着汽笛铃声长鸣,原乐拖着行李领着人踏出了火车站,不过南上几百公里,在原身的家乡白城已经飘飘扬扬下起了学。
赶着晚上最后一趟从城里到乡镇的大巴,一路摇摇晃晃下乡了。
只能找着最后一排空位,原乐强忍着想吐的**,昏昏沉沉地坐下,车内灯光昏暗,时不时有人接起电话朝着那头的人喊着还有多久才到家。
大巴里头暖风吹得足足的,雪花一贴到窗面上就化成了水滴,在玻璃上画出蜿蜒曲折的弧线,外头的路灯闪着光晕透过模糊的镜面,显得格外可爱,像是一朵朵盛开着的蒲公英,随着大巴在崎岖公路上前行不断摇曳。
孟楠估计是头一回有着经历,看上去对什么事情都格外有趣,别看他此时扒着座位上的扶手端正坐,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前头过道油漆桶。
油漆桶里放着东西外头用花棉袄裹着,还用麻绳捆了好几圈,大巴每次一磕石头上下颠簸,那花棉袄也随着动静甩动两下。
孟楠吃惊,莫非乡下的孩子都是这样长大的吗?他看了眼油漆桶的主人,那中年汉子脑袋耸拉着靠在围巾上,如果不是轰鸣的呼噜声响起,不然让谁看都以为是一副被围巾勒死的模样。
不由心生敬佩,这父亲心也是真够大的,看起来大小也就和自己的小侄女一般大,居然敢就这样把孩子放在油漆桶里,抱怀里不成也给安排个座位啊。
大巴一个急转弯,卡到了石头里,司机脚下加速油门踩得实实地飞了过去,孟楠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他看着那油漆桶在过道里左右晃了个大圈,打着座椅和其他人的行李有安稳地落了下来。
孟楠不喜欢管闲事,但心里看不下去,觉得这父亲着实不太靠谱,自顾自地睡了,难道就不管管孩子的死活,他都看到那小花棉袄嗷嗷地交换,使劲蹬布想要窜出来。
手还没碰上那中年汉子的肩,他嘴里嘟囔了一句,“嗯嗯嗯?”突然醒了过来。
中年汉子用围巾擦了一把嘴角流出的口水,从胸前口袋掏出了一只手机,方才正是不断震动的手机吵醒了他。
“喂?媳妇儿!”
是最普通的智能机,通话音量大得就算隔着两排座位孟楠也能听见电话那头女性的说话声。
“老余,你到哪儿了?大家就等你吃饭呢?”
中年汉子看了眼外头的风光,应道:“快乐快乐,还差两站就到了,现在在西林村村口呢。”
嘈杂的电话声断断续续了一阵,那边的女子问他:“咱爸让给带的宝宝带回来了嘛?”
“那当然。”中年汉子听到这儿,脸上莫名浮现出了一丝骄傲,“年前向北哥讨了好几回,才给了我三,我这次就带了一个来,先让你们看看成色怎么样。”
“这次花了不少钱吧。”女子有些肉痛,“听说城里人都好这口,也怪不得李哥不给我们,怕以后等我们也做了起来抢他们生意。”
“贵啥类,一个才不到200块,年岁都小的很,出生没几天。”
话里话外听得孟楠脑子转不过来,他就算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嘛,电视上新闻里学校广播有时候都会播报这些新闻,心下一惊有了定夺,这不就是人贩子啊!
原乐估计是中午那碗盒饭的原因,现在胃里不断泛着恶心,闭上眼刚准备休息会儿,就被孟楠的小心动作了闹腾醒。
孟楠手指堵在嘴前,向他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你往那儿看。”
顺着方向看,是一个再平常不过的中年农家汉,披着黑旧的夹克外套,胡子拉碴的下半张脸都陷入了围巾之中,破旧的毛线帽带得几乎都盖住了眼睛,能猜到这毛线帽下头没准是时下最流行的地中海发型。
“发生什么了?”原乐用口型询问孟楠。
孟楠把他的想法用手比划,其实他现在也有些不是很确定,所以想听下原乐的看法。
“人贩子?”原乐看了眼又打起瞌睡的中年汉,他看不到中年汉的正脸,可是看他的穿着打扮不会给人是拐卖小孩的错觉。
可听孟楠这么一形容,也的确有些不对劲,父亲带孩子多半是会粗心大意,可是这样一个大冷天就算带着孩子独自回家过年,也不会身上全然没有任何孩子的装备。
他随身就一个油漆桶和个包袱,孩子这个年纪要是饿了、渴了怎么办,全程都没有瞧见他有任何表示。
“封家口到了,有没有人下啊!”
中年汉一个激灵,从座位底下抽出了跟扁担,一头挑起桶一头挑起包袱,喊着司机让他等会儿:“有!我马上就下!”
想着还应该观察下决定的原乐,突然听到司机报了的站名,回过神也收拾东西:“师傅等等!这儿还有人没下!”
一下车嘴里冒出的白雾被风吹得反糊了自己一脸,大朵大朵的雪花此时被厉风卷着像是刀子一样挂在他们的脸上,没一会儿头顶肩上就积起了一层白霜。
“在那儿呢!”
孟楠眼尖,很快在白茫的一片的夜色中找到了中年汉的身影,油漆桶正挂在了担子的后头,一晃一晃,大红棉袄录了出来,能瞧见里头的孩子正努力朝外头蹦。
中年汉子走得极快,不过拐弯的功夫就快没影子,孟楠脚下生风吹了上去。
“唉!还有我呢!”原乐不过背上背包的功夫孟楠就跑了出去,急着怕人跟丢,也不顾手上的东西跑在孟楠后头。
“哎呦!”
雪夜中有人发出一声惨叫,原乐赶忙上前。
只见孟楠此时和中年汉摔倒在地抱成了团,包裹、油漆桶散乱一地,孟楠跨坐在中年汉身上不顾他的求饶撤下围巾利落地把他双手捆住,单脚膝盖将人顶在了地上。
“你干啥呢!”
中年汉脸颊贴在冰冷的雪地里,被冻得说话也不利索了,“谁啊你!快放开我!”
油漆桶滴溜溜地滚了好几圈,堪堪停在原乐面前,他的注意力全部被那抹红色所吸引,花棉袄哼唧哼唧地左扭右扭转钻出了桶。
不知是被这大冷风给吹得还是什么,原乐僵硬地抱起花棉袄放在怀里。
孟楠被雪花迷着眼,他努力眨了眨,喊道:“孩子没有受伤吧!”
原乐愣住了,他不知道孩子有没有受伤,反正他怀里现在的抱着的绝对没有受伤。
花棉袄里此时裹着一头娇小可人的小黑猪,粉嫩的鼻子从松了的布包里钻出来,正一拱一拱贴着原乐暖烘烘的胸膛。
……
“来来来,山成别冻着奶奶给你喝完红糖水。”
李奶奶八十多的年级身体还特别健朗,端着一盘红糖水出来,分食给了屋子里各个小的。
孟楠捧着红糖水还有些手足无措,轻声道:“谢谢奶奶。”
“哎呦这小伙子长得贼俊,奶奶喜欢。”李奶奶塞给孟楠一把奶糖,“瞧这大眼珠子大鼻梁,看头发颜色是外国人吧,这普通话说得真标准。”
虽然外国人是挺多金发棕发的,但是原乐看孟楠过年前刚染的原谅绿,也不知道地球上哪个地方的人头发是这颜色,捂嘴偷笑:“是的奶奶,学校里来交换的外国同学,过年没地方去,和我一块儿回来的。”
不仅奶奶喜欢,连原乐的那些弟弟妹妹们也格外喜欢贴着孟楠,他们喝完红糖水就来讨要孟楠的奶糖,孟楠见人一人给了一颗,小萝卜头放嘴里嚼了嚼外头问:“哥,这外国人怎么和我们长得一样啊。”
原乐笑:“那你觉得应该长什么样?”
“像动画片里的。”李山葵做了个鬼脸,“身体硬邦邦,会变身成车子,眼睛发光不吃奶糖光喝汽油。”
得了,这小家伙是中毒太深,分不出人和变形金刚的区别。
李山刚抬起孟楠胳膊往里钻,“我看看开关在哪儿呢?”说着朝孟楠肋骨下用力敲了敲,想要看启动变形的按钮是不是被他藏了起来。
“啊!”
孟楠捂着自己的肋骨觉得一阵疼,果然不管到了哪儿,他都不喜欢小孩。
里屋门帘掀开,走出一名矮黑的男子,正是刚才雪地里和孟楠纠缠的中年汉,他的脸上和手上此时贴了密密麻麻的创口贴。
一个絮絮叨叨念着的妇女追着他说:“还有地方没上药呢。”
中年汉满不在意地挥了挥手,说都是小伤,没什么大事,自然是被妇女踢了下小腿骨瞪眼。
这名中年汉不是别人,正是他二舅,结婚后住在离他们不远的村子,前两天二舅妈提早过来帮忙,正好现在也没什么活,二舅也一道赶来这儿过年。
“让二舅看看,我们山成现在果真长得像个小大人,都比我还高了!”
二舅站起比身,不过一年的功夫,蹿了好几个个头,现在只到原乐的肩膀。
孟楠在二舅走出来后,默不作声地坐在一旁,压根就不敢出声,心里保佑千万不要回头千万不要回头。
要是现在又后悔药,孟楠二话不说就算是要千金万两也把他给买下来。
垂头脚边是啃了根白菜嚼地咔擦咔擦正起劲的小黑猪,乌黑优良的皮毛在黄色的灯光下仿佛是黑珍珠,折射着粼粼的光芒。
孟楠捂着脸,用脚戳弄哼唧唧不肯离开的小黑猪肚皮,小黑猪不开心地扭了扭,继续换了个方向啃它的白菜。
真是瞎了眼了,他究竟是怎么把这玩意儿认成是小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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