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您还是用麻药吧,现在刚清理完伤口,之后开刀会更加难熬。”军医劝道。
齐竹见无力摇头,有些虚弱地说:“无妨,军中物资紧缺,我还没到撑不住的时候,你们把药给别的将士吧。”
军令如山,军医们把准备好的麻药又拿出营帐外,程曦窗并未干涉。
程曦窗道:“我来照顾你吧,今日有别的人做饭。”
齐竹见少见地没有拒绝,点头同意了。
大漠中刮起大风,雷云滚滚,昨日还是艳阳天,今日老天就不尽兴,要把扎根在这一年多的不速之客都赶走。
将士们怎么可能因为这点困难就退缩,他们把营地扎得更加牢实,石淮暂时代替齐竹见的职位,把军中大小事都揽在怀里。
齐竹见的身体虽然沉重,但眼睛依旧炯炯有神,他默默思考接下来的策略,石淮却在这个时候闯进帐里。
他看向程曦窗,欲言又止,齐竹见道:“没事,说吧。”
石淮这才说:“匈国的人同意了我们之前提的条约,想派使者来交谈,并且停战一段时间。”
程曦窗一愣,齐竹见笑道:“没想到他们这会学聪明了,不直接进攻,而是以柔克刚,让我们这边先自乱马脚。”
石淮是纯学武之人,平常只读有用的兵书,其他知识一概不知,他也看不出其中到底有什么诈。
“恐怕他们比我们先知道朝廷的动静。”
果不其然,一道强光劈开了乌云,第二天又是阴风阵阵,身上的体温都被毫不留情地带给躲在阴间的太阳。
皇帝寄来的信稳稳当当地放在齐竹见面前。
齐竹见冷笑一声,道:“该来的和不该来的,都已经到我们这了,石淮,你明白我的意思吧?”
石淮了然,立刻封锁消息。
程曦窗端来清淡的稀粥,黄米点缀其中,又端来一碗浓褐色的中药,中药味弥漫军帐内外,石淮受不了这味,连忙离开。
他无奈地看了眼受伤的手,程曦窗指了指他另一只手。
齐竹见露出一丝委屈,她笑着刮了刮他的鼻子,坐在床旁,一勺一勺喂给齐竹见。
即使风沙带来了岁月的流逝,但他的模样依旧如初见那般好看,既不清秀稚嫩,也不张扬艳丽,夹杂着些许读书人的儒气,眉目间又充斥着大丈夫的方刚。
鼻梁依旧高挺,漆黑的眸子没有任何光泽,只是在看程曦窗时,才会闪烁出若有若无的星星。
“这场仗还有多久结束?”程曦窗忍不住问。
齐竹见笑道:“明年陪你去踏青。”
程曦窗轻轻地抱住他,耳垂上的痣淡淡的,仿佛映射出她内心的情绪。
“行,那我就祝齐将军一举成功。”
程曦窗走后,齐竹见才派人把捏着鼻子的石淮叫来:“不能再这么耗下去了,朝廷中求和派的势力也壮大了起来,若是让这些人与匈国人交谈,那大黎在不久后又会与他们打一场硬仗。”
石淮挠挠头,虽然听不懂后面的话,但前面的“不能这么耗下去了”他还是能明白的。
不过他还是问了一嘴:“当时提的条件对我们十分有利,为什么不直接与他们和谈呢?”让他们进贡四成的金银珠宝、奇珍异石,和数不尽的矿产资源。
齐竹见冷笑道:“你觉得他们草原人真的会心服口服吗?先帝在时,匈国就来侵扰北境,狠了心要啃下一片水土,最终被我朝将士阻止,这次又来势凶猛,怎么可能会就此放弃?
“他们的目的十分纯粹,养精蓄锐,等到我朝彻底放松下来的时候,再补上致命一击。”
石淮道:“但我们之前可以抵挡住,现在也能,以后未必不能啊!”
齐竹见道:“那可未必,伤我的兵器与我们之前见到的完全不同,锋利程度和坚硬程度远超从前,若是放任他们扩大制作规模,那我们就麻烦了。”
石淮更加不解:“匈国青黄不接,而我国地大物博,他们能做出好的兵器,我们难道不能吗?”
水滴穿过营帐,滴进帐内,齐竹见看向刚形成不久的小水洼,沉声道:“若谈判成功,那么不会有人同意我们的提议。”
朝廷上看他不爽的人没有一百也有八十,若是他提出要提高武器的强度,恐怕就坐实了谋权篡位的名头。
而且那些坐井观天的人根本不知道狄人的武器是怎么样的,没有直接的证据证明大黎的武器不如狄人,他们定不会答应花钱在这方面。
他们只会看着自己锅里的那几块豆腐,直到灾难来临才畏手畏脚。
石淮也不知道想没想通,直截了当地问:“什么时候打?”
“今晚。”齐竹见夹住李景瑜的信,往火光中一甩,信纸很快就被灼烧,化成风中尘埃。
“是。”
这次打仗他们计划了两月有余,原本打算先耗着他们,之后再一击必杀,彻底挫败他们的士气,但现在明显来不及了。
李景瑜除了询问仗什么时候打完,还说了其他的事。
代王和匈国人有私交,且代王的一个儿子正在匈国谋划造反的策略。
若不及时除掉,必会酿成大祸。
齐竹见虽无法杀敌,但上阵指挥还是没有问题的,毕竟他在,神精兵在,军心就在。
程曦窗仰头,高大的身影仿佛能遮风挡雨,也能呼风唤雨,她垂眸一笑,道:“我也想去。”
齐竹见想拒绝,但架不住程曦窗的热情:“让我看看齐将军是如何军功累累的。”
石淮骑马跟在一旁,伸出手来:“齐将军受伤了,你就跟着我吧,放心,我一定带你平安回来。”
程曦窗笑着借力蹬上了马,齐竹见还没答应,石淮就一夹马肚,扬长而去了。
他忽然想到,自他受伤后,北狄人不但没有乘胜追击大破军心,反而派来求和的使臣越来越多,难道北狄人已经耗不起了?
但他没有过多思索,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他说了几句鼓励话,最后补上了那句程曦窗藏在心里的回忆:“护我大好河山,壮我大黎国威!”
之前是石淮说的,雄浑的嗓音自带英雄气概,引无数英雄抛头颅、洒热血。
这次是齐竹见说的,清冽的嗓音一字一字地说出豪情壮志,虽然气势不如石淮,但他站在这里,便是军威。
“护我大好河山,壮我大黎国威!”
喊着山河,喊着国土,盖过漫天黄沙,压倒黑云暴雨,众将士仿佛又回到了从前,只是有些人不在了,有些人踏过他们的尸体,继续前行。
程曦窗也跟着喊了几句,被豪气冲天的气氛所打动。
人总是会被很多个震撼的镜头所打动。她默默地想。
士兵们趁着夜色悄然前进,石淮大手一抬,道:“一队轻骑随我去探路,若两柱香后我们还没回来,就立刻前进!”
马长吁一声,直奔敌营,程曦窗回头望去,大黎的军营变得十分渺小,根本看不清轮廓,只有灯火在黑夜中舞蹈,像一只只萤火虫。
萤火虫飘到齐竹见的眼前,他有些惊讶,此地荒无人烟,竟然可以看到如此可爱的生物。
他忽然想到了什么,面目凝重地对身边的传令兵说:“继续派兵,直压石副将去的路线!”
传令兵不敢怠慢,急忙大声传话。
在去传话前,他好像看到齐将军的手在颤抖。
那一定是错觉。传令兵扇自己一耳光,顿时精神百倍。
齐竹见因为负伤无法上前线,所以他坐镇后方,身边几个传令员接了他的任务后奔波不断,他却恨不得亲自前往。
狄人一定在营中下了套!
他们的探子比齐竹见更先知道朝廷的态势,所以就等齐竹见发动的这场战争,来个瓮中捉鳖。
但知己知彼百战不殆,齐竹见也知道狄人的情况,粮食不足,不能打持久战,好刀也只有贵族才能拥有,其他人还是用的普通材质的刀,所以才让待命的士兵直接进攻,即使要瓮中捉鳖,那也需要足够大的瓮才能把将士们包裹住。
至于程曦窗……他的心跳停了一瞬,然后砰砰乱跳,不过身为将军,他只能把儿女情长先放下,用沉稳冷静的银色盔甲裹住柔软的内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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