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方如萱回到家后,王雅君却是又发愁了起来。
上一次她本来想与柳家结亲,想着柳知远毕竟是有功名在身,虽然家中贫穷了些,但性格倒是老实。
萱儿嫁给他,日后自己再拿出些银子供他读书,待他将来考取了功名,念着方家这份情,也会对萱儿好一些。
没想到那柳家竟然这样差劲,仅仅是听说萱儿被抓走了,便迫不及待与方家断交。呵,王雅君冷笑,柳家还真以为他们是什么香饽饽呢?
只是柳家那边不成,萱儿的亲事难免又要耽搁下来。
王雅君面色忧虑。
回到家的方锐见到的便是这么一幕。看着夫人坐在床边唉声叹气的样子,他将回来的路上买回来的桂花糕放到桌子上,冲着眉头紧皱的自家夫人笑道,“夫人这是怎么了?唉声叹气的?”
王雅君瞅他一眼,见他乐呵呵的,整日没有一点烦恼的样子,便心中有气,语气也颇为不客气,“什么事?还不是萱儿的婚事?”
她斥道,“若不是你前几年总说萱儿太小,不舍得将她这么快给出去,要多在身边养两年,萱儿的婚事哪会耽搁在现在?”
方锐听到这话,挠了挠了头,又是一模一样的说辞,只觉得头大。
这两年,夫人每次为闺女的亲事发愁的时候,都会先逮住他狠狠地数落一通。
方锐自然知道夫人心中的焦虑,本朝的女子成婚早。像萱儿这么大还在待字闺中的,几乎没有。
偏偏两人又心疼女儿,也不愿意为了将闺女嫁出去而随便选一户人家,这么挑来挑去,挑到方如萱如今已经年满十七了却还尚未定亲。
因着方如萱的婚事,王雅君愁的每天都睡不好觉。
她怒斥道,“现在平阳县条件稍微好一点不是已经成婚了,便是已经定了亲了,萱儿这么大还在家中养着,这么下去,是准备在家中当一辈子老姑娘吗?”
“老姑娘就老姑娘。”方锐忍不住嘟囔道。
王雅君声音扬起,“你说什么?”
见她真的动了怒,方锐心道一声不好。夫人每次生气,遭殃的必定是他,他讨饶道,“没什么没什么。”
余光瞥见了桌上的桂花糕,他献宝一般拿到夫人的面前,说道,“夫人先消消气,这是我回来的路上特意去杏仁斋买的桂花糕。”他将油纸包往夫人手中一塞,催促道,“你快吃吧,凉了就不好吃了。”
王雅君指尖颤了颤。手中的糕点还是温热的,她自小便喜欢吃这家的桂花糕,只是杏仁斋离家实在太远,她也懒得打发下人去买。只有方锐不嫌麻烦,成婚二十余年了,隔三岔五就给她买一次,仿佛永远也不会烦一样。
她咽下了口中的那些要说的话,心中的怒气也被这一份糕点而哄好了,在方锐的催促声中,慢慢地打开了油纸包。
桂花香气扑鼻,指尖捏住的糕点松软,王雅君捏起一小块放入口中,细细的品尝这一份清香。
方锐见状,便知道她已经不生气了,连忙见缝插针地劝道,“儿孙自有儿孙福,没有合适的人,你干着急有什么用呢?要我说,咱家萱儿就是个有福的,你看她白白胖胖的,说不准未来还有什么王孙公子,俊秀佳人在等着她呢,你就瞎操心了。”
王雅君瞪了他一眼,这人真是越来越不靠谱了,说的都是什么话,现在不操心,难道等萱儿真成了老姑娘再着急吗?
只是看着这人的憨厚的脸,又说不出一句话来,默默把脸转到一遍,兀自生闷气去了。
爹娘因为自己的婚事而愁得不行的事情,方如萱却是不知道的。
她自打监牢中出来后,在家休息了几天,实在是憋得闷得慌,况且母亲一逮着机会就要在她面前催促她的婚事,听得方如萱耳朵都要起茧子。
她今日实在是听的不耐烦,便赶紧带着红棉,趁机溜出来了。
况且,听说有人之前在翠微楼里见到过乔公子,她今日出来,也是想碰碰运气。
…
平阳县衙内,一个衙差一路小跑,来到未名居。
这是闻昭平常办公的地方。
闻昭是平阳县衙出力最多的人,他整日办公勤快,常常忙到深夜,县令大人念在他办事牢靠,特意空出来个房间给他做平常办差用。
待那人离得近了,闻昭才抬眼,语气是一如既往的冷酷,问道,“告示都发下去了?”
那人气喘吁吁,脑门已经热出了头的汗,听到这话,忙回答道,“已经都贴下去了。闻大哥。”
闻昭淡淡嗯了一声。
他让人贴下去的是刺杀周掌柜的凶手画像。那日他根据方如萱的描述,将凶手的长相画了出来,又让方如萱看了眼,根据她的建议改了几笔,便吩咐其他衙差将画像作悬赏告示全都贴上去。
那人的身份实在是神秘的很,他们这几日在平阳县查了几日,也没查到一点那凶手的信息。
闻昭叹了口气,也不知那人杀周掌柜的目的是什么。只是这种敌人在暗我在明的感受实在让人恐慌,他只能先将告示发下去,万一那人还在城中,或许路过的百姓见到可以避开。
他看着已经禀告完毕,却还站在自己面前,似乎有话要说的衙差,皱眉问道,“还有事?”
衙差一脸犹豫,见闻昭面色倦怠的样子,心一横,留下一句,“县令大人找你。”便飞奔离去。
闻昭眉头皱的更深。
李县令常年不再县衙中,事情也大多都是交给他去做,回来的日子屈指可数,只是不知道这一次回来,究竟又有什么事?
衙门的后院中,一个身穿青色衣服,正坐在石凳上悠然品茗的中年男子便是李县令了。
李县令抿了口杯中的茶水,面露惊叹之色,这茶入口即甘,清香宜人,让人回味无穷。
他没什么别的爱好,唯一喜爱的便是喝茶,本朝数百种茶叶,从龙井到红袍,每一种他都品尝过,但从来没有哪一种,像今天手中的这杯茶这样令人惊讶。
“这是哪家的茶?”李县令侧身询问师爷。
“回大人。”师爷为他斟满一杯,温声回答道,“是杏花街的方家?”
“方家?”他面露疑惑,喃喃道,“平阳县竟然还有这等人物?”
这实在不怪他,他一年到头在平阳县的日子屈指可数。李县令好风雅,也喜欢游山玩水,县里的事情知道得实在是不多。
师爷笑了笑,“这方家只是在平阳县的一个小门小户,县令大人不知道此人也很正常。”
李县令听出他是在给自己台阶下,面上尴尬了一瞬。
正在此时,院中响起一个低沉冷硬的嗓音,“县令大人。”
李县令抬头看去,便看到身穿官服面容冷硬的人躬身站在自己面前。
他连忙起身将人迎了起来,语气责怪,但其中的亲近之意显而易见,“阿昭,你又跟叔父客气。”
李县令原名李云起,二十多年前被调到平阳县,成为了平阳县的一任县令。
如今的平阳县百姓生活富足,安居乐业,一片欣欣向荣之色,但当初李云起调过来时,这里还不是这副模样。
那时县中里的富商沆瀣一气,垄断了县里的各项生意,逼得小摊贩们的生意做不下去。后来这些富商见生意上没人争抢,便肆意调高价格,使得百姓们唉声叹气,一年在地里辛苦劳作的钱,却连这些商贩手中的一匹布都买不起。
李云起看到平阳县这副样子,有心整治,然而他刚到此地,人生地不熟,身边无一可用之人。
那些富商见状,更加轻慢他,邀请他去作客时,席间奚落之言时常有之。而李云起看着宴会上的精美菜肴如流水般端上来,又想到富商门口那些冻得浑身哆嗦,却强撑着去抢门口处的剩饭吃的孩童,不仅悲从中来。
也就在此时,李云起认识了闻昭的父亲,闻明轩。
闻明轩那时还是平阳县衙一个不起眼的衙役,上一任县令因为贪污受贿被圣上下旨流放,连带着平阳县衙都清洗一通,处置了大批人。
而闻明轩因为平日里不与那些人同流合污,被他们排挤,这次却没被牵连。
两人一见如故,性格脾性大都相同。况且闻明轩亦是对平阳县的富商们看不惯,于是两人一拍即合,闻明轩向李云起提供这些世家大族的信息,李云起再将他们逐个击破,从中瓦解。
因着利益建立在一起的交情,也会因为利益而分散。
李云起不过是用了平阳县一次向圣上进贡的机会,便叫这些富商们抢的头破血流。
屏障一旦瓦解,再逐个击破便很是容易了。
让这些富商们倒台,李云起用了七年。
这七年里,因着李云起的做法,激起了不少富商们的怨恨。
彼时他们已是强弩之末,无法对付一个朝廷命官,于是将枪头调转,瞄准了在李云起身边辅佐的闻明轩。
一场大火,闻明轩夫妇二人死了个干净,只留下一个还在学堂读书的娃娃。
过后,李云起将那些富商抄家问斩,却依然救不回死在大火中的闻明轩。
两人素来奉若知己,眼下好友离世,李云起也是悲痛万分,他将闻昭接到身边来,亲自抚养。
只是从前活泼可爱的小娃娃在得知父母的死讯后,变得沉默寡言。
闻昭一日日长大,他提出想要进县衙,李云起想也没想便答应了。本来只是想着给他找个容身之所,没想到闻昭继承了父亲的衣钵,在破案断案上是把好手。
他的能力越来越大,李云起也对政事感到倦怠,再加之平阳县百姓的日子开始好起来,用到他的地方已经不是太多,他便心安理得的将担子交给闻昭。
只是偶尔朝廷有大事的时候,才会回来坐镇。
想到往事,李县令满脸惆怅,看着闻昭也是说不尽的亲切,佯做怒道,“阿昭怎么又与我生分了,再这样下去,怕是再过几年,连我是谁都认不出了。”
闻昭垂头,语气仍是冷硬,只是嘴上客气道,“闻昭不敢。”
李县令知道闻明轩夫妇的死在他心里成了死结,心中长叹一声,也不再与他计较此事。
只说道,“我此次回来,却有一事。”见闻昭望过来,他神色轻松,笑着说道,“五日后的花灯节,镇北王要携一家老小前来参加。”他叮嘱道,“县里要好好整治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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