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好,我是来面试玄门协会天师岗位的。”
俞悯生递上自己的简历,他发间还是湿的,深夜十二点突然下起了雨,让没带伞的俞悯生抱头鼠蹿。
一只白惨惨的手接过他的简历,俞悯生把视线上移,落到对面人的脸上,一张由红色颜料勾勒出的嘴巴,两只黑眼珠占满眼眶的眼睛,察觉到他的视线,这张脸抬起,露出一抹僵硬的微笑,伴随着发出纸张摩擦的声音。
很明显,这是个纸人。
看来梁家还挺人性化的,一般这种天师岗位的面试都安排在凌晨,竟然没让打工人在这加班。
“天师证书是几级?”纸人说话的声音像是男声、女声、老人孩童的混合体,粗哑难听。
“什么?”俞悯生懵逼,“什么东西?”
“你不知道什么是天师证书?”
这不怪俞悯生不知道,如今的玄门协会只由五大家族组成,里面的人员基本是家族继承制,他们这种外人想进去太难了,他也是好不容易等到这一次对社会招聘的机会。
他今天来的是协会的梁氏分部,为什么选梁家呢,因为现在协会的会长是梁家家主,俞悯生觉得,梁家肯定更牛逼。
他指了指自己简历填的最多字的一栏,“我虽然没有你说的那个天师证书,但我打鬼的经验多!”
纸人那双画出来的眼睛竟然像人眼一样闪烁着复杂的情绪,眼神在“你是不是在逗我”,和“你是不是傻逼”来回切换。
“我们将鬼怪按凶煞程度分为从E级到S级,天师证书也从E级到S级。”这个纸人职业素养良好地向俞悯生解释。
“那怎么才拿到证书呢?”俞悯生问。
“参加一年一度的考试。”纸人答。
俞悯生抿住唇,少倾,冲对方一笑,他人长得俊,笑起来明眸皓齿,格外给“人”好感。
“大哥,能通融一下吗?要是不相信,你可以弄只A级鬼怪来,我可以现场捉鬼的!”
纸人良好的职业素养绷不住了,露出“看傻子的”眼神,他又低头去看手里的简历,仔细看了字最多的一栏。
【0岁在妈妈肚子里制服了一只E级鬼怪,3岁制服了一只D级鬼怪,7岁制服了一只C级鬼怪,10岁制服了两只B级鬼怪……至此,一共制服了N只A级鬼怪 N只B级鬼怪。】
纸人:“……”
——
俞悯生是被赶出办公室的。
他讪讪笑了下,情绪稳定,也不发火,就是踹了两脚门口的垃圾桶。
他来应聘天师这个岗位倒不是有什么拯救世界,消除邪恶的中二梦想。
他是被逼的!
他本来是神庭的一名河神,勤勤恳恳地当了三千年小神,终于熬出头了。
主神告诉他,五神主位,他可选之一。
神庭以主神为尊,其次就是五神主位,分吉、霉、财、命、武神,他当然很高兴,于是在前一晚,和主神喝多了。
第二天带着一身酒气,手一抖,就按在了霉神主位上。
倒不是他嫌弃霉这个位置,实在是……实在是……
好吧,他就是嫌弃。
像他这么“威风凛凛”,战无不胜的神,就应该去当武神,退一步来说,财神也行啊!
再退一万步,他也不想当这个啥霉神。
于是,他在自己的神宅嚎啕大哭,哭了三天三夜,发现没用。
又去主神那里,痛哭流涕,哭了一夜,有用了。
主神给了办法,让他去人界当一世普通人,攒够功德,算是渡劫,回来后就可以重新获得一次选择机会。
俞悯生毫不犹豫地答应了。
主神看他答应得这么爽快,戳破了他的小心思,不可以自杀!功德必须攒够!
两句话在他耳边说了N次。
俞悯生麻了,但……上有政策,下有对策。
他重生为人后,从小就喜欢去阴气重的地方找乐子,捉鬼得到的功德可比扶老奶奶过马路多多了,而且万一不小心被鬼搞死了,主神也不会说什么。
然后他惊恐地发现他竟然还带着十分之一的神力。
结果就是他已经在人界待了二十五年了,每次遇到鬼怪都战不不胜。
作为普通人他遇到的最多只有A级鬼怪,但如果当了天师就不一样了,这个职业不仅功德多,遇到S级鬼怪的机会更大。
俞悯生心里有盘算,他打败过A级鬼怪,S级应该不能,就算能,收服一只S级功德应该很多。
他收好心里的盘算,正准备出门,却听到了隔壁办公室讲电话的声音。
“喂?什么?会长要去新乡市做什么?”
“去禁区?”
“新乡市东南村的禁区评级刚出来!是A级!A级!”
禁区?
这个俞悯生知道,如今是神庭、鬼域、人界三足鼎立,互不干扰,但人界和鬼域一直处于同一空间、不同维度,就像橘子瓤一样互相挤压,总会有那么一两处意外,两个空间交叠,就被称为禁区。
所以禁区里鬼怪多,且凶险。
俞悯生听懂了,直拍大腿称好,协会的会长去东南村?那可是他爷爷老家!
他去当着会长的面解决两只A级鬼怪,还要什么劳什子证书!
俞悯生是个行动派,立刻就要回家收拾东西出发。
所以,他没听到后面的话。
“会长这是不要命了!哪有都当会长了,还去一线啊!”
“去就算了,还一个人!带个搭档啊!”
“不带就算了,他才解决一个A级禁区,身上的伤还没处理!”
“这是什么不要命的人设!”
——
俞悯生出了大楼,雨还在下。
他伸手接住了飘落的雨丝,在手心冰冰凉,他突然涌出了一个念头。
那人在神庭还好吗?这个时候在干嘛?
脑子里浮现的,是一张如玉般精雕的脸庞。
想完了,又觉得晦气,没事想他干嘛?
他绝对不是想那个死对头了!看见雨想到雨神也很正常吧?
说起他在神庭的死对头雨神,那真是说三天三夜也说不完,算了……不提了……
不过话又说回来,雨神好像比自己先一步选择五神主位,他选的是啥来着……好像没问。
……
俞悯生坐了一天的高铁,到新乡的时候,又是晚上。
去东南村的班车往日有早晚两班,今日却只有晚上一班,俞悯生很幸运,赶上了这班车。
他上车了才发现,竟然坐满了。
他视力不错,扫荡一圈,终于找到最后一排角落里还有一个空位,便坐了进去。
车厢又黑又安静,从这里到东南村差不多有一个小时的车程,俞悯生就在摇摇晃晃中,迷糊起来。
大巴从热闹的市区驶出,远离琳琅的灯光和高楼大厦,穿过空旷的田野,盘山而上,驶入连绵的山脉之中。
深夜,夜幕像一块深蓝色的绸布铺向天际,一轮莹润的圆月高高挂在山头,月亮的边界却慢慢勾勒出一道猩红。
俞悯生正睡得半梦半醒,突然,他听见有个甜甜的女声在说话,“帅哥,帅哥……”
他一个激灵,醒了,揉了揉眼,看了一圈,没人像是对他说话的样子,他又把视线落在坐他前面的女人身上。
女人背对他坐着,长发及腰,一头秀发又黑又密。
俞悯生盯着看一会,觉得自己可能是幻听了,刚想瘫回座位上。
下一秒,面前的长发被两只手撩起来,露出一张白惨惨的脸,这张脸像是被水泡发了,浮肿膨胀,眼珠只剩下眼白,脸上唯一有色彩的嘴巴咧开,腥臭的液体便唰唰流了下来。
“卧槽——”
骤然被这种视觉突击,他吓了一跳,两个词生生卡在嗓子眼里没让它彪出来,他身躯猛地往后一仰,紧紧抵在靠背上。
“帅哥。”女鬼一遍说话一遍流血,“问个路,这辆车的终点是去东南村吗?”
此刻,汽车正好驶进了路灯明亮的路段,光亮一下子照进了黢黑的车厢,俞悯生四处看了一下,目光略过一张张面无表情的脸,然后他意识到一个问题——
其实也没多大事。
只不过上鬼车了。
“应该是的。”俞悯生控制好表情,学着鬼的僵硬腔调回答。
女鬼又笑了,笑容太过热情,俞悯生甚至看到对方嘴里顺着腥臭液体落下的牙齿。
“谢谢。”她说完,放下头帘,又变成一个圆润的后脑勺。
俞悯生不禁起了鸡皮疙瘩,他想到一坐下就对着这后脑勺,结果是和女鬼面对面,可能还对视了好几秒?
毛骨悚然。
他揉了揉脸颊,眼睛嘴巴做了会“眼保健操”,便瘫住脸,崩紧面部,学着鬼做面无表情。
这一车都是没啥怨气的好鬼,他准备装一装,下一站就下车。
但凡事总有意外,车速突然慢了下来,一直没说话的司机开口了,他先是“啧”了一声,然后说:“奇怪,系统显示我们车超载了,多上了一只鬼。”
俞悯生心脏猛然就提了起来,放轻了呼吸。
司机彻底把车停住了,站起来面露难色,有些纠结才开口:“有鬼愿意主动下车吗?”
“我我我。”俞悯生站起来,准备顺坡就下。
然而。
司机鬼哥却摇了摇头,拍拍自己的胸脯说:“不行,这样不公平,大家都是安分的好鬼,我们要相亲相爱,互帮互助,不能让一鬼牺牲。”
“额……其实我是愿意”牺牲的。
俞悯生话没说完,司机鬼哥不给他机会,继续说:“这样,我们每鬼扔一个身体零件下去,车子应该就不超载了。”
什么……什么东西?
俞悯生还没理解“扔身体零件下去”什么意思,就听车厢内不约而同响起“咔咔咔”骨骼断裂和皮肉碎裂的声音,紧接着,就看到其他鬼面无表情地拧下自己的胳膊,或腿,……
扔出窗外……
俞悯生:!
而坐他前面的女鬼,头颅以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扭过去,发出“咔咔咔”令人牙齿发酸的声音,然后垂到一边,一只手轻松就把它拎起来,扔出窗外前那张脸还冲他笑了一下。
俞悯生盯着颈部断裂的截面看,上面除了红白相间的碎肉,似乎还有一些扭动的小肉条。
他拒绝想象这美好的画面是什么,忍住扑面的腥臭。
“这个头我正好用腻了,等下车换一个用。”女鬼姐姐格外热情地向俞悯生解释。
“换一个头用?”
“嗯,晚上喝醉了在外面闲逛的年轻人多,看到喜欢的头,就拧下来自己用。”
俞悯生一边替那些人疼了一下,一边奇思妙想:都没头了她怎么说话?声音是从哪里发出的?
他正准备问出心里的疑惑,就接收到司机鬼哥直直射来的视线,心道不好,现在摆在他面前的是两个选择:
他是把一车的鬼打一顿下车离开?
还是把一车的鬼打一顿下车离开?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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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婴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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