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没事吧？”
俞悯生还是基于人类道德问了一声。
别怪他先入为主的对人有意见，长得像他死对头，他实在拿不出好感。
男人擦了把嘴，额头全是冷汗，摇了摇头。
俞悯生注意到他胸前佩戴的徽章，徽章的形状像是一只鸟，尾巴占了身体长度的一半，眼睛处点缀了一块蓝宝石，这块蓝宝石像价值不菲的样子，毕竟鸟身也是金子做的。
他立刻认出来了，这是梁家的家徽，只有梁家的直系子弟可以带，他犹豫着问：“你也是梁家的天师？你是来支援我的？”
男人表情有些僵硬，转过脸，视线紧紧凝视俞悯生的脸，呼吸微沉，胸膛起伏不定，半晌才说：“你不认识我？”
俞悯生摇头，“我需要认识你？”
草，这张脸离近看更像了。
他瞬间有种见到死对头油然而生的应激感。
魔怔了。
俞悯生赶紧在心里默念：他不是……他不是……
梁尘移开视线，以拳抵口，又开始咳起来。身上受的伤还没处理，刚刚破怨气的时候又动用了灵体，身体损耗严重。
俞悯生感觉对方咳得肝胆巨颤，五脏六腑都快被咳出来了，怕人死了，这下是真心地说：“兄弟，身体虚弱就不要下禁区了，多危险，不过你刚刚念的啥诀？”
梁尘眉头狂跳，终于止住咳嗽，把他看着，眼神有些奇怪，“你不知道千绞诀……算了，跟你这个菜鸟说什么？”
俞悯生听了对方的话有些破防，果然，不仅模样像，这毒舌也差不多了。
他虽然很想反驳，但介于自己确实连最低等的天师证都没有，也就懒得费口舌。
梁尘一边在低头沉思，一边不住地摇头，眉头紧皱。片刻，他似乎终于想通了，眉头松快下来。
俞悯生虽然不想搭理这人，但距离他入职不到24小时，好不容易遇到了正统的梁家弟子，有些问题还是想问问：“你是梁家的直系子弟，那你一定认识会长，听说现在协会的会长就是梁家的家主。”
“嗯。”梁尘显然也不想搭理对方。
“那会长长啥样，我听说那个跨国公司南为集团就是梁家的，是不是看上去特有钱，年纪多大？中年人？秃顶了没有？”
“中年秃顶人”梁尘嘴角快抽筋了，半晌才从嗓子里挤出一个咬牙切齿的“嗯”字，然后又特意回答了俞悯生最初的问题，皮笑肉不笑，“我刚刚念的是天师的入门诀，很简单，只是我也是新手，运用不当，所以吐血了。”
短短几秒，他心里已经九曲十八弯。
俞悯生看对方绝对不会超过二十的年龄，丝毫没有怀疑对方刚刚那话的真实性。
“我叫俞悯生，你叫什么名字？”
“梁尘。”
“这些晕倒的村民没事吗？”俞悯生转向正题。
“白天会醒，死不了。”
梁尘站起身，理了理身上的黑色西装，昂贵的面料已经沾了点血迹，他不悦地皱了下眉头。
“你连F级天师都不算，遇到这种禁区还不跑？练胆呢？”他语气轻飘飘，听着格外欠。
“我只是没有证书而已。”俞悯生说，“我三个月后就可以参加天师资格考试了！”
梁尘不咸不淡地“哦”了一声，“这些跟我无关，我只是提醒你上点心，这次不要拖我的后腿。”
俞悯生炸毛了，“艹！你说什么！”
他自认为是个脾气不错的人，除了面对雨神，每次被对方轻飘飘两句顶得火就上来了，现在又来了一个。
“不是吗？被一群傀儡围着，除了发愣啥也不会？憨憨？”
俞悯生黑着脸，心里默念不跟这小白脸计较。
他心里有数，这人是梁家的，好歹也算自己的上司，忍一忍海阔天空。
但还是没忍住，心里开骂了：你也不过是个体弱菜鸟，不过是梁家直系子孙，占个好出生罢了。
他这下决定，从现在起，在这个人面前低调一点，万一被这心眼比鸡小的人嫉妒了怎么办。
“我那是不想和普通村民动手。”俞悯生说，“再说又不是我让你来的，王主管说了没人愿意和我搭档，怎么又派你来了？”
玄协会规定两人搭档下禁区，就是方便互相救助，谁会想带一个菜鸟新手，怕不是想死得快点。
这也是俞悯生烦恼的一个点，他在来之前，王主管和他说过，协会是禁止一人下禁区，他这次是特殊情况，下次就没有例外了。
即使是协会的会长，也因为经常一人下禁区，被长老们弹劾多次。
俞悯生并不是稀罕那一纸证书，但他如果找不到搭档，以后下不了禁区怎么办？
思绪正乱飞着，他就听那讨人厌的家伙说：“回去我会和王主管说，以后我和你搭档。”
俞悯生愣住了，反应过来瞬间脸就被气红了，“好玩吗？涮我有意思吗？再说谁稀罕和你搭档！”
梁尘眼尾扫过来，似笑非笑，“我说真的。”
“哈？”俞悯生一噎，顿时气消了一点，随即纠结了两秒，“还是算了。”
他没有自信和一个长得像自己死对头的人做搭档，何况这个人一样讨厌。
梁尘勾唇笑笑，漫不经心道：“也是，反正你这情况以后也下不了禁区了……”
“等等。”俞悯生生硬地改口了，“我刚刚嘴抽筋了，我说的是“搭档你好”。”
梁尘：……
他没接话，只是瘫着脸勾了勾嘴角，脸上嘲讽的意味更重了。
俞悯生后知后觉，认为他这个决定不错，梁家的天师都是精英，和一个精英搭档下禁区，那就是1 1=2，这不是他想要的结果。
但和梁尘这个弱鸡一起，那可真是太好了。
不过他入职得猝不及防，也没来得及看玄协会的工作手册，不知道如果有一天把搭档打了算不算违反规定。
俞悯生继续道：“刚刚在祭台，我好像看见恶鬼了。”
梁尘用看白痴的眼神看他，“你觉得那个会是恶鬼的真身？”
“不是就不是！”俞悯生皱眉，“别用那种眼神加反问的语气，够欠的！”
草了。
梁尘看上去很愉悦，“跟我来。”
他转身又顿住，回头，视线停驻在俞悯生肩头的郭子鲜脸上几秒，“把他扔这。”
“这不好吧。”
话虽这样说，俞悯生把郭子鲜放在地上，毫不犹豫地走了。
梁尘领着他一边走一边说：“协会的信息调查部也只会吃饭了。”
这点俞悯生赞同，这个禁区的危险度至少A级。
“我在来的路上搜到一条信息，前两个月，有一对夫妻带着三个月大的婴儿去看病，那个消息后来被压下来了。”
俞悯生想起来村支书家中听到的婴儿哭声，猜道：“那个婴儿不会是这个村书记家的吧。”
梁尘点头，“他们村遇到的可不是简单的撞鬼事件。”
两个人说着话，已经到了村书记家，此时正房门打开，里面一个人都没有。
梁尘和俞悯生一前一后走进去，梁尘直奔一楼的卧室，“你知道为什么那对夫妻带婴儿看病的消息被压下了吗？”
俞悯生猜，“难道是得了什么罕见的病？”
卧室里空无一人，只有简单的一张大床加婴儿床，两人走近，梁尘率先看到了婴儿床里的场景，脸上一变。
俞悯生更好奇，靠近去看，瞳孔猝然紧缩，一阵头皮发麻，整个人僵在原地。
婴儿床里躺着的的确是婴儿，但说是婴儿，只能将将看出是一个婴儿的身体，没有皮囊，入目只有红白黄相间的血肉，强烈刺激人的眼球。婴儿还是活的，黑黝黝空洞的眼眶里两个眼珠在不停转动，似乎在好奇地望着陌生人，不哭也不闹。
没人可以想象好好的婴儿怎么变成这个样子，走近了还能闻到空气里弥漫的腥臭味，俞悯生忍住要yue的冲动，捂住口鼻，弯腰再看看。
“你胆子挺肥。”梁尘说。
“这是生下来就没皮囊？”俞悯生猜。
“嗯。”梁尘说，“走，去村里的坟地。”
俞悯生小跑跟在梁尘后面，梁尘比他高了差不多五公分，加速走起来速度极快。
坟地是在山峦下，背山面水，绝对的一处风水宝地。
两人一踏入100米范围内，俞悯生就感受到了浓郁的阴气，妖风四起，阴嗖嗖的凉气直往人骨头缝里钻。
他踩着快及膝盖的野草，这里应该不常有人来，如果是村子里的坟地，每年祭拜，怎么会让野草长成这样。
一座座墓碑几乎隐藏在杂草中，需要用手拨开，才能看清墓碑上的字。
两人一个个看着，神情却从漫不经心，到后来的眉头沉重，整整半个小时，过完了全部的墓碑。
一共108个坟墓，却有相同的共性——
坟主全部是在十年内出生，全都没活过两岁。
按这个村子的体量，108个婴儿应该是这个村里十年内全部的出生人口。
那就是说，十年内这个村子的新生儿，全部没活过两岁便去世了。
——
“所以说，那个小女孩死后化成恶鬼，而这个村子受恶鬼诅咒，十年内所有生出的孩子没有皮囊，活不过两岁。”俞悯生低头沉思，并复盘。
梁尘嗤笑了一下，“很明显，还用猜？”
俞悯生拳头捏得咯咯作响，怎么办？好想给这张欠欠的脸来一拳？
他深吸一口气，转身不去看对方，头顶一轮硕大的圆月挂着山头，几乎亮如白昼，清晰地照亮这一片土地，微风拂过树叶发出沙沙声。
总觉得今晚的月亮不太对劲。
太亮了。
“梁尘，你看着月亮是不是大得不对劲。”说完他等了几秒，发现没人回他。
“梁尘？”
俞悯生回头，哪还有梁尘的身影，连绵的风过境，草木发出淅淅索索的声音，诡异又渗人。
“梁尘~”
俞悯生又扯着嗓子喊了一声，依旧无人应答，他甚至听到了自己的回声。
不对劲，他现在所处的地方是旷野，怎么会产生回声？
那只有一个解释，他现在四周有一层看不见的屏障。
与此同时。
梁尘望着空无一人的坟场，缓缓皱起眉头，这恶鬼的力量比他想象要大，竟然不知不觉运用了空间转换。
他听着周围越来越大的淅淅索索、淅淅索索……的声音，空气的温度在陡然下降，紧接着，瞳孔猝然一缩。
几乎同时，所有的墓地凭空裂出一道口子，里面出来一道巨力破开。
嘭！嘭！嘭！尘土飞扬。
伴随着的，是那一声声如同猫叫似的哭声，此起彼伏，慢慢变得尖锐、刺耳、疯狂，浓浓的恨意藏于其中。
一团团如果肉球的东西从土地里慢慢渗了出来，蠕动爬行，明亮的月光下，梁尘清楚地看到这噩梦般的场景，那是一个个没有皮囊的婴尸。
梁尘一连退了好几步，眼瞅着这些蠕动的肉球似乎收到某种召唤，往一处扭曲爬行，一层层叠起，翻涌粘合，只是片刻，一个三米多高、由无数婴尸形成的怪物便出现在他眼前。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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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婴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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