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个小时了,夷微一直没有回来,宁绥电影也看得心不在焉,时不时打开手机看一眼时间。
“还没成吗……”
比起夷微,他更担心祈的状况。是他安排祈乔装扮作孩子诱夷微暴露真身的,如若夷微发现真相勃然大怒,祈的性命可就难保了。
“夷微?”他试着传音过去,但夷微没有回应,他心里升起一股不好的预感。他又拿出尾翎,尝试了许多次,都不见夷微的踪影。
“你看,幕布上是不是有人影在动啊?”
旁边的情侣窃窃私语,声音传到宁绥的耳朵里,他定睛看向幕布,确实有数个若隐若现的暗影在画面上腾挪,但并非电影本身的情节设置。
又是一股腥臭的味道弥漫开来,随着暗影的移动,影厅里也逐渐躁动起来,有惊恐的观众三两结伴提前退场。不知是谁大喊了一声“有鬼啊”,像个炸弹一般引爆厅内高压,恐慌迅速扩散开来。
宁绥果断掐指捏诀,发动金光神咒。一声炸响过后,那几个暗影慌不择路地奔逃,宁绥不动声色,混在人群中追了出去。
从影厅出来左转是一条狭长的通道,尽头有卫生间的标志,观众们大多右转奔向出口逃离影院。头顶的灯光忽明忽暗,愈向深处行进,腥气便愈浓重,温度也愈低。
据气味和轮廓推断,来的是一群尸傀。
他从口袋中抽出一串用红绳系在一起的铜钱,将其缠绕在手指上,手攥成拳。地毯上有拖拽的痕迹,一直延伸向卫生间。他定睛一看,一双男人的脚从卫生间门口伸出来。
宁绥三两步上前。一个微胖的中年男人瘫在地上不停抽搐,口吐白沫。他咬破指尖,点在男人眉心,三道黑影被逼了出来,的确是三只面目狰狞的尸傀。
金光咒尚有余威,他速速掐诀,其中一只尸傀跳起扑来,被他侧身躲过,正好跃进金光之中,发出刺耳的惨叫,结结实实挨了宁绥几拳。剩下的两只,一只在前吸引宁绥注意,另一只试图绕后锁住宁绥颈部,被他一个过肩摔同时放倒。他揪住两只尸傀稀疏的头发,一同摁在镜子前。
指尖上的血还没凝固,他用这血在镜子上画下北帝符,但留了最后一笔。
“这道北帝符只差一笔画成,我给你们五秒钟交代,五秒一过,我就让你们灰飞烟灭。”
“五、四、三——”
“……是觋先生。有人改造了他,用他在这里实验。”尸傀没有张嘴,声音直接传进宁绥脑中。
“实验?”
“对,仿效钩皇的样子,控制人的精神。所有被钩皇怨念侵蚀的人都会受影响。”
怀中的尾翎突然变得炙热,宁绥全身一颤,钻心的痛感传遍四肢,夷微的声音终于在识海中响起。
“阿绥,快走……”
他的气息混乱而虚弱,全然没了以往的神气。宁绥第一次见他这样,一时也乱了阵脚,慌忙询问他现在的位置。可夷微的神志已经涣散,只是不停重复“快走”。
宁绥听见了呼啸的风声,按理说夏日的晴天不该有如此之大的风,能产生剧烈空气流动的地方,也只有……
“他在天台。”
解决了卫生间里的尸傀,宁绥没有直奔顶楼天台,而是一路狂奔取来了车上的昭暝剑,唯恐还有其他游荡的邪祟,他召出兵马将这里包围。商场里几乎成了尸傀们的狩猎场,到处都是作鸟兽散逃窜的人群,安保人员在紧急疏散。先前被团团围住的活动现场也被踩踏得七零八落,宁绥无意间瞥去一眼,目光锁定了银幕上的一行字:
“特别鸣谢:单磊。”
又是单磊!时间已经不允许宁绥震惊了,他加快步伐,火急火燎冲上天台。
那是他终生难忘的一幕。
夷微背对着他,无数冰晶凝结成的箭矢穿透脊背。明明已经无力支撑,夷微还是摇摇晃晃地挡在前面,不肯倒下。
而距离他们不远处,同样有一个蓝衣青年,鲜血染透了他的长袍,他头上的两角也被折断了一支,乳白色的髓液顺着脸庞淌下。旁边的黑甲少女夺过他的弓,警惕地举弓对准两人。
“哥哥,那个道士来了。”
“夷微!”
顾不上个人安危,宁绥冲上前将夷微拥入怀中。滔天的怒火几乎要将理智燃尽,宁绥喘着粗气,提剑动炁,天色霎时晦暗下来,滚滚雷声在云中翻涌。
“急急如北帝明威敕令!”
雷光接连从天而降,少女挺身替青年挡下一击,甲胄登时被打穿,她一口鲜血喷出,几乎要跌落至高楼下。青年出手接住她,翻身跃下天台:
“墨玉,我们走。”
宁绥不打算善罢甘休,迈步欲追,夷微却揽住他的腰,有气无力道:“阿绥,不要追了。”
“好,我不追了,你怎么样?”
夷微的声音越来越弱:“乔兆兴……”
他摇摇欲坠的身体一软,倾颓下去,差点把宁绥带倒。手机恰在此时振动,宁绥手忙脚乱接起,是应泊打来的电话:
“乔兆兴死了。”
宁绥顿时生出一身冷汗:“……死因呢?”
“是活活冻死的。”
*
乔嘉禾接到宁绥电话时还在吃饭,对方没有明说发生了什么事,只叫她快点下楼,有车在小区门口等她。
她抓起包,跟发小告别后便匆匆下楼,一路小跑到小区门口。
“应检察官?”
“上车吧。”应泊帮她打开车门,面上笑容依旧,“你师父嘱咐我,带你到我单位玩一晚上。”
“检察院有什么好玩的……”她正纳闷,想到电话里宁绥那边的喧闹声,心下一沉,“是……出事了吗?”
应泊也摇摇头,暂且把噩耗瞒下:“他有事要处理,不方便细说。”
然而,宁绥告诉他的是,他们可能要直面钩皇本尊了。
纵然应泊始终抱着子不语怪力乱神敬而远之的心态,宁绥那边时不时传来的搏斗声和惨叫声还是让他心惊肉跳。宁绥说检察院是司法重地,刑煞之气重,轻易不会有邪祟胆敢擅闯。他和乔嘉禾同处在事件中心,难保不会被盯上,最好先进去避一避。
“我知道今天是休息日,但你——”宁绥用剑尖挑开扑来的人傀,“你就当是加班,我给你加班费,把你那制服穿上,戴上检徽!拿出你公诉人的气势!”
应泊思忖良久,得出的结论是自己应该在刑法之外,再辅修一门道法。
在车上,乔嘉禾好像有预感似的,问:“应检,我爸爸他……”
“我上次讯问他的时候,他精神和身体都挺好的。”应泊选择避而不谈。
平舒检察案件量还没有大到恐怖的程度,干警们基本可以自由支配周末的时间,所以整座楼都是空荡荡的。应泊带乔嘉禾来到办公室,打开灯和空调:
“我平常就在这里办案子——随便坐。”
趁乔嘉禾不注意,他悄悄把乔兆兴的案卷塞进柜子。
“地上的都是结了案的案卷,你想看的话可以翻翻,不要外传。”
见应泊抱着制服衣裤出门,乔嘉禾疑惑问:“您还有工作要做吗?”
“哦,仪式感。”应泊信口胡诌了个理由。
老实说,他开庭都未必这样仔细地整理过着装,可见就算被工作折磨得了无生气的人也未必真的不怕死。他刚把领带夹卡上,宁绥的电话又打了过来。
“我知道这对你来说很难,但是想保命就按我说的做……啧怎么杀不完了……现在找两张A4纸,用食指和中指沾着印泥,把我发给你的图画下来贴在门窗上,再念九遍我发给你的咒语,有生僻字就去查。”
应泊没忍住问出口:“真的不需要报警吗?”
“报警?你难道想让警察来送死?”宁绥被邪祟纠缠得越发暴躁,“今天晚上待在办公室别出去,听见谁喊你都不要动,在屋里装死,记住没有?!”
“还有吗?”
宁绥那边似乎有了一丝喘息之机:“我这边结束之后会去找你们的,记住了,敲门快三下慢三下,拍手再三下,这是暗号,听完再开门。”
他还不放心地叮嘱:“对完暗号之后再对一下那起合同诈骗的量刑建议!”
“好,你也注意安全。”应泊不再耽搁他的时间,挂断电话。
未知的等待最为难熬,屋内只有应泊敲打键盘、翻阅案卷的声响,可也看得出他只是在强装镇定。乔嘉禾焦躁地给宁绥连发了好几条消息,一直没有回复。
宁绥教了乔嘉禾几个手诀用以防身,她左右学也学不进去,玩也玩不下去,索性掰着手指头,一个个复习。
“临、兵、斗、者、皆、阵、列、前、行。”
“行”字的清静印一出,“滴”地一声响,屋内灯光登时全部熄灭,空调也停止运转。突如其来的黑暗笼罩着两人,眼睛一时间还无法适应光线的变化。
“哟呵,停电了。”
乔嘉禾听得见应泊吞咽口水的声音,知道他没有表面上那么放松。应泊随后起身,默默拉上了屋里的窗帘。
“应检,不用害怕,我会保护好你的。”她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坚定有力。
“好,那我尽量不给你拖后腿。”应泊失笑。
可有一件事乔嘉禾不敢告诉应泊,她怕让本就紧张的氛围变得更加焦灼——从方才起,她就感到自己的呼吸变得格外困难,心肺有如被一张大网紧紧裹住。她暗自调整呼吸的节奏,可越是强行压制,心理暗示就越强。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像是有两道墙并排将她夹在中间,每一次呼吸都是在把墙往外推,费力却收效甚微。空气变得稀薄,再急促的呼吸频率也抵不过身体对氧气的消耗量。喉咙和胸腔仿佛有无数细小的针尖在扎,每一次气流的通过都在加剧疼痛。她躲在办公桌下弓起腰背,头晕目眩得快要一头栽倒。
应泊很快发觉了她的异常:“嘉禾,嘉禾,不舒服吗?”
“应检……我、我喘不上来气……”
应泊抚着她的后背帮她顺气:“哮喘?”
她流着泪摇摇头:“我……不知道……以前没有过。”
“坚持一下,我给120打电话。”应泊打开手机,但接收不到任何信号,电话也打不出去。他一连试了几次,都失败了,这里的信号被阻断了。
“我出去找人帮忙。”
乔嘉禾死死拽着他的手:“不,应检……不要出去,我撑得住……”
“你在这里出事,我要背责任。”应泊说得斩钉截铁,话语中却毫无责备之意,“好好待着,我马上回来。”
他忽然想起什么:“对了,设个暗号。敲门快三下慢三下,拍手再三下,记住了。”
微:告诉俺老婆!俺不是孬种!
收藏破百了,评论区也有好多夸夸,真的特别感谢大家,开文的时候根本不敢想(徐俊大抽泣)。除了稳定更新无以为报,我一定会尽力以高质量完结这篇文的!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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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群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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