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犹豫了一下,一是不能保证一定能逃走,二是确实想为落雪带回南瓜玉米的种子。
夜雾弥漫,木花镇并不是大镇,掌灯时分刚过,很多店铺就开始打烊,便在铺子里也就留一盏灯,留一两个伙计守店。
灰蒙蒙的街头,一只小狐狸蹿了出来,月色下妩媚灵动,她机灵地四处探视,终于在一家屋前面停了下来。
她的身后立即出现一条花色的鬣狗,个头比她大了七八倍。
“这里只有二楼一个窗户,你拿了种子,迅速出来,我在外面接应!”花猫说。
流火想,这就是让她进去自生自灭啊!这只鬣狗果然很狡猾。
她纵身一跃,就爬上了二楼的栏杆,沿着栏杆的木沿,她钻进了窗户。
里面灯火微暗,只在前堂留了一盏灯,她想那种子应该在前堂的某个柜子里。
有些地方有专门研究种植的所在地,俗名谷物堂,堂中有医师对种子进行培育、观察和宣扬,并且,长年研究抑制虫害的措施。
他们还对当地农民的丰收和失收进行统计归纳,以求来年风调雨顺,简单地说,这是朝廷专为各地农业收成设定的小机构。
流火探了探小脑袋,从二楼的楼梯扶手爬了下去,跳到了地面上,抬头一望,那坐堂的凳子上,坐着一个白色道袍的医师,正趴着酣睡。
流火很警惕,蹑手蹑脚地走到坐堂下面,又轻轻地跳上了桌子,这套动作很流畅,一点风也没有产生,烛火仍然笔直地燃烧。
她蹲在桌子上,面前是一面墙的书籍,还有一方块密密麻麻的抽屉,屉盖上写明了谷物的名称,但是太多了,她便从上到下,从左到右地看,终于找到了南瓜、玉米、地瓜三个抽屉,她整个小脑袋抖了一下。
她寻思着,先将南瓜种子带回大街上,交给花猫,再进来取玉米和地瓜的,如此三回,很妥!
这时候,医师咕哝了几句,头在动,流火骇了一跳,但是见他又睡着了,就放下了心,她骨碌碌地转着眼睛,轻轻地越过他,跳到了一个抽屉的铁环上,听到啪嗒一声,铁环发出了清脆的声音。
流火抓住铁环,听见医师又在咕哝什么,头开始微微上抬,她一颗心都飞到了嗓子眼,但是也许太困了,他又趴下了。
种子离她不远,只要跳到隔壁的抽屉铁环上,然后拉开南瓜字样的抽屉,叼起就跑,她做了这个打算,马上就跳了过去。
又是啪嗒一声,医师好像醒了,他抬头看了看,也许他没有想过他身后会发生什么,他朝前堂看了看,又趴了下去。
流火小心翼翼地,用前爪拉开铁环,她没有想到这个抽屉这么笨重,使了老大劲也拉不开,最后一个办法,她必须跃到南瓜字样抽屉上面的抽屉环上,然后用后腿推开南瓜字样抽屉。
她再次行动,果然一用力,抽屉打开了,她一开心,铁环就啪嗒地响了几声。
这次彻底地将医师吵醒了,他站了起来,朝前面望望,流火屏住呼吸,不敢发出任何的声音,但是医师还是转了过来,医师的表情从惺忪转而变成了惊惧。
流火知道不好了,她迅速从抽屉里叼起了一个麻线袋子,就飞跃而去。
必须快速冲向二楼窗户,但是袋子太大了,个头超过了她的脑袋,她跑起来很费力。
就在跃上楼梯扶手的时候,身后发出琐碎的啪啪声,一瞬间她整个身体被什么砸中,痛得她滚了下去。
算盘在阶梯上向下滑去,接着是医师的谩骂:“这畜生,都会偷东西了!不剥了你的皮!”
转而是急促的脚步声,流火疼痛不已,但是已经没有再多的时间了,她死死咬着袋子,爬了起来,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冲向了二楼窗户,然后从窗棱一跃而下,跌倒地上,震得她浑身发麻。
在夜色中,她天旋地转,只觉一对利齿咬住了她的身体,地面在摇晃,然后就彻底失去了意识。
天色微亮,落雪听到了急促的步伐,他想,这个时辰大概是回来了。
不一会,花猫出现在他面前,他将流火放在了地上,他畏惧地仰视着落雪,向后退了几步。
流火躺在地上,就像一团绒绒的线团,她死死咬着麻线袋子,嘴角有一丝殷红的血,将旁边白色的绒毛染红了。
落雪叼着她放在草褥上,他一眼看出,流火的背部被打伤了,还有一条血痕,流火的身子本来就小,比普通狐狸要小不少,这样小的身躯受到任何撞击都是要命的。
他转过头,眼睛里生出杀气腾腾的凶光:“不是让你保护她吗?”
“境主,这确实是个意外,她的腿可能没有完全康复?”
“滚!”看着花猫推卸责任的丑态,落雪一刻也不想见到他,但此刻他也不想杀了他。
“叫东南西北来!”落雪冷冷地说。
“好的,好的,我这就去!”花猫畏首畏尾向洞外退去。
花猫走了,落雪再次凝视流火,这个小狐狸,忽然像羽毛一样轻,轻得随时都可能飘走。
一定要救活她!他想着。在她嘴角轻轻舔了一下,血渍就淡了。
只是这个麻线袋子,她咬的很紧,他死劲地咬扯,才拉了出来,就为了南瓜的破种子,她竟然能舍掉性命,这个笨蛋!
不一会,两只野猴一摇一摆地跑来了。
“你们什么时候走得这么慢?”落雪看不惯他们左右摇摆的步伐。
两只野猴惊恐地看着他。
“我要最好的金疮药,口入的,你们能找到吗?”
东南说:“境主,只是这白天有些难!”
“不,不,我现在就要!能不能办到。”
西北说:“我们尽力所为,境主请放心,我们马上就去想办法!”
两只猴子飞快地跑了出去。
洞府恢复了平静,他垂首一看,流火微微睁开了眼睛。
她微微动了一下,气息虚弱地说:“境主,我是不是还活着”
落雪移动步伐,转向了一旁,没有看她:“是,你活着,没事了。”
“种子带回了吗。”
“嗯。”
“那就好,我感觉好累,我想睡一会。”
“睡吧。”落雪的话没说完,流火就睡着了。
落雪坐在夕阳的余晖中,望着仙境里熟悉的一幕幕,那远处有一群鬣狗拼命追逐一只羚羊。
最后羚羊终于被制服,在她的眼睛里,含着泪水。
几个小鬣狗开始吃她的□□,叼走了血淋淋的器官。
他站了起来,步伐带着杀气。直到一只黑豹子出现在鬣狗们身边,他才停下了脚步。
鬣狗们开始收拾残局,拖着还没有断气的羚羊,奔向洞穴。
这个点确实是境令里规定的扑食时间,但落雪三令五申,捕到猎物不允许在大庭广众之下吃掉,必须藏到自己的洞穴吃,但那群鬣狗竟然无视他的命令。
他忍着杀气,重新坐下,巡视着仙境的每一个角落。
他在思虑,不知道自己所做的这一切是否对,没人帮他,也有人不理解他,但他不需要理解,他要做的一定是对的。
两只野猴落入他的眼帘,在夕阳下,他们像两只红色的小松果。
他们仿佛看到了在一块巨石上威立的境主。步伐忽地变得轻快起来,像高速滚动的小松果。
落雪向前走了几步。东南西北开始点头哈腰:“境主,最好的药找来了!”
落雪松了一口气,走在东南西北身后,用巨大的身躯催促他们极速前行。
流火还没有醒,必须先喂她药。
东南和西北很灵活,一个压碎药丸,一个舀了溪水,粉末搅入水中,搅拌,这样才能顺利送入病人的口中。
在落雪的注视下,东南西北的动作小心翼翼,一个抱起狐嘴,一个将药水灌入口中。
落雪往前凑了凑,试图看看流火是否咽下了,忽然,流火呕了起来,白色的水沫溢了一地。
两只猴子眨巴眼睛看着他,意思是失败了。
“为什么会失败?”落雪问。
西北说:“境主,可能是这个项圈。”
东南说:“项圈太紧,药进不了喉咙。”
落雪不解:“那她之前不是吃的好好的。”
西北说:“我猜测,那时候她可以自由蠕动喉咙,所以能吞下果子。”
东南说:“所以现在她蠕动不了……”
落雪语气沉了下来:“你们俩别一唱一和的,现在怎么办?”
西北睁着大眼睛看着他:“境主,你还不明白吗,意思是得去掉项圈。”
看着这两个猴子就来气,落雪心想,他还不知道要去掉项圈吗?问题是他戴上去的时候就不知道怎么取下来。
他也不解释:“你们试试,看看能不能取下来。”
东南说:“境主戴上去的时候没有想到会拿下来?”
落雪一脸无奈:“是,我没有想到,就你俩最精明。”
东南尴尬一笑,咧着嘴。两猴趴下身子,开始研究项圈起来。
研究了半天,流火的脑袋都被他俩转了几回一百八十度,落雪实在看不下去了:“到底是找到没有。”
东南西北一起摊开小手:“没有,境主!”
“好,你们俩都让开。”落雪跃跃欲试,两只猴子飞快地撤到一边。
落雪弯下脖子,用锋利的牙齿咬住了项圈,他的余光瞟到了东南西北紧张的眼神,其实他心里更紧张。
嘎吱,在两只猴子小小脑袋的抖动下,项圈丝毫无损,只是擦掉了一点皮。
落雪再次使力,嘎吱,牙齿打滑了。
“嗷呜!”流火疼得醒了过来。
她看见一张巨大的狼嘴正咬着自己的脖子,她虚弱地说:“你终于还是要吃我了?”
落雪抬起了狼嘴,低头看着她。
流火苦笑着说:“你觉得我没有用了,会死在这里,所以要吃了我?”
落雪眯着眼睛:“小火球,你想什么呢?我是那种过河拆桥的人吗?”
流火才不会相信他,白了她一眼:“我很痛苦,你要吃就快点吧!”
落雪后退了两步,整个身体映入流火的眼帘,她没有太大的力气看他,他是模糊的,如一片白幕。
落雪的声音传到耳中:“我只是想取下你的项圈。”
“你想放我走?”流火想抬头得到确切的答案,但马上就失落了,就算项圈去掉,她也无法变成人形,她知道她所受的伤害很重,这种情况下是根本恢复不了一丁点法力的。
他怎么会放她离开!
两只猴子解释说:“因为你吞不下药,所以想拿掉项圈试试。”
原来是这样,流火这才觉得这是正当的,落雪不可能轻易拿掉唯一可以制衡她的项圈。
落雪说:“既然她醒了,那就再试一次吧。”这是对两只猴子说的。
东南西北会意,一个扶起流火软绵绵的狐嘴,一个再次灌药。
流火感觉嘴巴里流入了凉凉的东西,但是到了喉咙时,像是卡住了,她咳嗽起来,药又溢了出去。
她没有想到落雪一直努力在救她,虽然不知道他为什么要这样做,但是她总算相信他没有伤害她。
东南西北再次摊开双手,意思是没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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