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靖初十指纤长仿佛是精心雕琢的艺术品,轻盈而灵动,翻书写字每一个动作都散发着独特的韵律和美感。此刻,她的手中正把玩着一块玉佩,上面雕刻的是双鱼,灵动,恍若真的一般。再看去,萧靖初的腰间也有一块相似的,也是一块双鱼佩。太学的监学刚刚回禀了萧临清的课业情况,海家族学严谨,加上严老先生是个眼皮子底下容不得沙子的人,而且他对萧临清的评价也很好,所以萧靖初不担心,就是萧临清的御,射,两项课业实在是差,不单是差,关键是萧临清不爱学,时常逃课,被教训过一顿之后就是在校场里面不带脑子地学习,让萧靖初很头疼。
“近日来安庆乖巧了不少?”
监学还等着萧靖初提问,一听便立刻回答道:“是的,近日来安庆殿下十分勤勉,有时更是会在校场主动要求留下来练习,负责射艺的李由也对此多有夸赞。”
监学犯不着对自己说谎,所以萧靖初听完萧临清最近表现上进,刚刚的忧愁散去了一些,嘴角也勾起了一个不太显眼的弧度,“勤勉学习这才是作为郡主应该的事情,在太学之中不要顾着她郡主的身份,一视同仁。”
“是,臣自当与所有教习师傅说清楚陛下的意思。”
萧靖初浅浅地嗯了一声,赵福广便带着监学下去,随后一个小人儿便从后面遮掩的地方蹦蹦跳跳地就过来了,正是刚刚被监学夸奖,被萧靖初暗暗敲打的萧临清。
“姨母,您看,这回您信了吧。”
萧靖初忍俊不禁地笑了,招了招手让萧临清走近一些,她好看得更加清楚一些。眼前的萧临清眼眸灵动,因为萧靖初给予地超过同辈人的宠爱,所以她可以在宫中宫外畅通无阻,在任何人面前说话都有自己的底气,自信却不放肆张扬,知礼懂事却不乖张。萧靖初对她的情感很单一,就是想对她好,把所以限制都除去,让她快乐成长。
她又让萧临清与自己坐在一起,看着她在龙椅上面晃荡着两条腿玩,丝毫不觉得此举有什么关系。萧靖初让萧临清摊开了手,小小的年纪,萧临清的手指上面已经有了茧子,此处是写字留下的。才七岁,萧临清便已经写了一手好字了,让太学博士与翰林博士都夸赞不已。
“吴嬷嬷给你上的药?”萧靖初问。
前个在学驾马的时候,萧临清摔了一跤,右手掌心磨破了,当时把吴嬷嬷给心疼坏了。晚上请安的时候便被萧靖初给看见了,也是一顿呵斥。
“是的,今早已经换过药了。”
“日后可要小心一些。”萧靖初把萧临清的袖子弄了下来,遮住了这处伤口。
萧临清又在桌上不停地搜寻,桌上对着很多奏折,她自知不能翻动,就看那些姨母不会在意被自己看见的东西。监学送来的课业记录她也看见了,放在最上面的是太子萧靖涵的课业,之后压着的应该就是自己的,她扫了一眼。她与太子是同窗又是亲戚,年岁上也相差不大,加上萧靖涵是个十分友善的人,所以他们两个人的关系也是不错的。她偷偷地瞧了瞧,太子就是笨了一点,定是被监学与太傅给骂了,姨母一看,定是又要骂。
为了防止萧靖涵待会进来被萧靖初数落,萧临清讨喜地与萧靖初撒起娇来,哄得萧靖初笑了起来,她便也笑。两人不像姨母与小外甥,倒像是母女两个。
萧临清又举起了桌上的双鱼佩,双鱼佩是白玉雕刻,在白日与烛火下更加晶莹剔透。萧临清高举着看,没多久,玉佩就从自己的手中被拿走了,萧靖初将玉佩握在了手心中。
“姨母,这块玉佩时常看你佩戴,那时候我便疑惑姨母为何佩玉佩一半,还以为另外一半是坏了,丢了,没想到姨母有啊。”
“是有,一直收着呢。”萧靖初用指腹摩擦过,不知作何他想间赵福广便来禀报了,太子到了。
“安庆,再去那后面待着去。”
萧靖涵见赵福广出来,又将自己的穗带与腰间的环佩整理了一番,确定妥帖之后才跟在赵福广的身后,进入了大殿。每过一旬,便是课业送到陛下手中查看的日子,每到这一天,萧靖涵便觉得浑身难受,从早上上课开始就开始后怕,但下午的时候还是得要进宫挨训。
“臣弟见过陛下,问陛下安康否。”
萧靖初已经看过一遍萧靖涵的课业了,与萧临清的偏科不同,萧靖涵简直就是门门不行,没有一点可以挑出来夸奖的地方。尤其是萧靖初的宽松宠爱只给了萧临清一个小外甥,对于太子储君,则是严厉,严苛。萧靖初将记录册扔在了桌上,道:“看了你的课业,是要不安康了。”
萧靖涵本身就跪在地上没有起来,现在彻底不用起来了。跪在地上,头低得就差找个地缝给自己塞进去了。
“臣弟愚笨,会更加勉励学习的。”
“头低得这么深作甚,抬起来。”萧靖初道,看着萧靖涵畏畏缩缩的样子,她觉得刚刚的好心情毁了些,但不想让萧临清听见自己发火,便刻意忍耐着。继续考较萧靖涵的课业道:“你现在学到春秋哪一卷了?”
“昨日太傅刚刚讲到了僖公。”
“今日呢?”
“仍是僖公。”
萧靖初:“夏六月,齐师、宋师次于郎。公败宋师于乘丘。”
此时的萧靖涵已经大汗淋漓,皇姐说的就在脑海里面了,可是就是背不出来下一句,他脑中狂想,终于迟疑地接道:“八月,公至自伐楚。”
萧靖初脸上的表情霎时间冷峻了下来,死记硬背的东西萧靖涵竟然是也背不下来。萧靖初声线陡然下沉,“‘八月,公至自伐楚。葬许穆公。冬十有二月,公孙兹帅师会齐人、宋人、卫人、郑人、许人、曹人侵陈。’出自僖公四年,朕问的,‘春王正月,公败齐师于长勺。二月,公侵宋。三月,宋人迁宿。夏六月,齐师、宋师次于郎。公败宋师于乘丘。秋九月,荆败蔡师于莘,以蔡侯献舞归。冬十月,齐师灭谭,谭子奔莒。’出自庄公十年,如此简单的一个错误,你在太学之中读书多久了,竟然是还会犯。外头私塾的小儿怕也比你背得通顺一些。”
“朕不知晓你整日在东宫之中学个什么东西,莫非是要朕在甘露殿之中给你置一方小几,让你在朕的面前学习读书才能学下去不成?”
“臣弟知错。”萧靖涵又开始认错起来。
萧靖初强忍着火气,继续考较道:“朕已经给你背下来了,你便说说庄公十年秋九月。”
“秋季九月,楚国在莘地打败蔡军,俘获蔡哀侯献舞而回。原来,当初齐侯逃亡在外的时候,经过谭国,谭国人对他不礼貌。等到齐侯回国,诸侯都去祝贺,谭国没有人去。所以在冬季,齐国发兵消灭了谭国。后来,谭国君主谭子逃到莒国,因为莒谭两国曾经结过盟。”
总算是还知道一些,萧靖初的脸色好了些,她知道萧靖涵不算聪慧,便一问一答,不求萧靖涵答多错多,会错自己的意思,就愿他多想想。过了半个多时辰,萧靖初才让萧靖涵起身回话。
“朕每旬都会考较你的功课,你便每旬都有一日是如此惧怕的,惧怕自己的课业不过关,从前两日起应该就担心了吧。如此你便不能好好听课,日后太傅接着讲,你不懂的便会更多。朕今日都没有与你考今日的课业,朕知道你回答不上来。若你以后还是这样,便寅时就去读书吧。”
“臣弟谨遵陛下教诲。”
走出大殿,萧靖涵才反应过来自己后辈已经冒出来一身的冷汗了。他快步离开,等无萧靖初身边的人后,才敢用袖子擦了擦自己额头上面本不存在的汗水。
过了一会儿,萧临清才跑了出来,她知道萧靖初心情不善,就先冲着萧靖初扮了一个讨喜的鬼脸,见萧靖初笑了,才糯糯地说道:“太子舅舅又被姨母训斥了。姨母不要生太子舅舅的气。”
“好。”萧靖初应,她又想到了萧临清手上的伤,突然说道:“我们不去围猎,随姨母下江南,视察漕运如何?”
“那可以不射箭,不骑马了是吗?”萧临清闪着眼睛,有些惊喜。
“是的,允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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