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身红襟白衣的俊俏公子哥儿端正坐在轮椅上,漫不经心地打量着路过的商铺,而身着白罗裙的女子就走在他的身后,仙气飘飘地推着那黑漆的轮椅,身后还跟着好几个将军府的护卫。
如此相貌出众的一对璧人出现在市集上,自然是频频惹人注目。
林谷渊一路扫视着周围的店铺,发现有售卖金银珠宝的玉器行,卖绸缎布料的裁缝铺子,漫着香气的小茶楼小酒馆儿,路面上还有扯着嗓子吆喝的小摊贩,倒也是一派热闹的景象。
木材铺就在西南方向的拐角,开在一个不怎么起眼的巷子口。
薄星夏一路将林谷渊推到了铺子外边,前方有台阶,轮椅不好上去,这才堪堪停下来。
身后跟着两人的护卫立刻步上前,作势就要把林谷渊从轮椅上抱下来,带进铺子里。
薄星夏却拦下了他们,笑着说道:“劳烦二位把轮椅抬上去就好,我来抱她。”
护卫闻言一愣,相互着看了彼此一眼,其中一人开口提醒道:“少夫人,公子可比轮椅重多了,还是让我来抱他吧。”
薄星夏却没回话,略一弯腰便将林谷渊抱了起来,稳稳地走上了那店门口的石阶。
这一操作,直把身后的两个护卫给看得目瞪口呆。
没想到少夫人看着柔弱,力气却不小,那么一个大男人就这么被她抱起来了。
不知公子对少夫人此举会作何感想?
一个男子在集市上被女子这么公然拦腰抱起,多少是有些丢面子了吧?
如若换做是他们,宁愿让兄弟抱起来,也不愿让女子抱。
想到这,两人便不约而同地看向林谷渊那头,却发现当事人不仅不觉得丢脸,好像还一脸理所当然的模样?
既然林谷渊这个主子都没意见,他们两个护卫就更不好说什么了,只要公子自个儿开心就好。
薄星夏抱着人进了铺子,不等老板迎上来,她便淡着一双美眸,转身往台阶下还呆愣着的两名护卫扫去,眉梢轻挑,似是在无声催促两人搬轮椅。
护卫反应过来,麻溜儿给公子的轮椅抬了上去。
林谷渊被薄星夏轻柔放下,视线在木材铺里扫了一圈,似乎在找合眼缘的拐杖。
“客官想买些什么?”老板见林谷渊和薄星夏都衣着不凡,再加上又带着护卫出行,显然是贵客上门,忙不迟疑地放下手里的茶壶,亲自走出柜台招待。
薄星夏注意到这木材铺的老板走路时脚下不稳,步子隐隐发虚,脸色也有些憔悴,像是夜里睡眠不好,面上虽抿唇不语,眸底却闪过一道暗芒。
“你这铺子里,可有做好的拐杖?”
林谷渊不喜欢等,如果要现做的话,她还得过上一阵子才能拿到手。
反正只是将就用一段时间,倒也不必要刻意去订做一对,大致上高度和手感合适就可以了。
“有的,客官这边请。”
老板立刻吩咐自家的伙计把铺子里那些上好的拐杖都拿了出来,一一展示给林谷渊瞧。
用木材做成的拐杖摆在林谷渊面前,看得她眼花缭乱。
见林谷渊看了好一会儿也拿不定主意,薄星夏略扫了一眼,便做主上前给她挑了一根。
“我扶你起来,你试试这个。”
不等薄星夏搀扶着林谷渊起来,老板约莫扫了一眼薄星夏选的那根拐杖,当即脸色大变,气得开口斥责起了自家新来的伙计。
“你个糟心玩意儿,怎得把这个拿下来了,这可是我家老爷子的传家宝命根子,自打着店铺开业以来一直摆在二楼,那是镇店用的,决计不可售卖!”
木材老板吓得脸都白了,手忙脚乱地把那‘传家宝’给收了起来,抱歉地对林谷渊等人说道。
“几位客官,真是不好意思,我家这伙计是新请来的,不懂事儿,除了这个不行,其他的拐杖都是可以随意买卖的,您慢慢挑选。”
“什么东西这么宝贝?”林谷渊来了兴致,还真对那根乌漆墨黑的拐杖有了些想法。
“不瞒您说,这是古沉木天然形成的,没有经过工匠雕琢,哪怕放上千百年,这东西也不会腐烂,所以我家老爷子才拿它当宝贝呢。”
“我们行里有句老话,纵有黄金满山,不如沉木一方,这古沉木对于我们做木材生意的商人来说,那可是无价之宝,令夫人的眼光真是毒辣,竟一眼就相中了古沉木。”老板一边解释,一边还不忘笑着夸赞薄星夏。
老板夸的那些话,林谷渊比薄星夏还要受用,凉薄的唇勾起好看的弧度。
当初薄星夏跟她在一起,可不就是因为眼光独到么,万里挑一选着了她林谷渊这么一块宝贝。
不过这话又说回来,林谷渊还真挺喜欢那传家宝的。
不仅因为那拐杖的成色漂亮,方才她摸了摸,那拐杖在手感方面也极佳,高度也合适。
只可惜这拐杖不对外售卖,她哪怕再喜欢也没用。
思及至此,林谷渊略微扁了扁嘴,眸底闪过一抹失望。
似是瞧出来林谷渊喜欢那古沉木拐杖,一旁的薄星夏敛眸沉思了片刻,便抬首望向那木材铺的老板,温声说道:“老板,若是我用一样更宝贵的物件跟您交换这根拐杖,您看行吗?”
“不行,再宝贵的物件儿也不能换走这根古沉木!”
老板甚至连薄星夏要给的是什么东西都不问,直截了当地摆手拒绝了。
薄星夏望着那木材铺的老板,神色平静却肃穆,没有半分开玩笑的意思,语气笃定得很。
“如若我说,我要用的是您的命呢?”
闻言,林谷渊诧异地撇头看向薄星夏,似是没想到对方会开口说出这样的话来。
老板也愣了,好半天才反应过来,当即怒不可遏道:“这可是凌江城,是讲王法的,别以为你们身份尊贵就可以仗势欺人了,若是你们这般不讲理,我便去报官,请差爷为我做主!”
老板失控发怒,薄星夏却仍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沉静模样,只是看木材铺子的老板情绪激动,怕他伤着轮椅上的林谷渊,薄星夏身形微动,迈了两步,往林谷渊身前挡了挡。
“您误会了。”薄星夏认真看向木材铺子的老板,耐心解释道。
“我是宫里太医之女,从小便钻研医术药理,方才在铺子外见您口渴喜饮,一连喝了好几壶的茶水,舌苔也红得厉害,当时我就在想,您的症状与一种极其难治的顽疾很相似。”
“待入了铺子以后,我观您走路时也不太稳当,您是不是时常觉得四肢麻木无力,饿得快吃得多却越来越消瘦,总觉口渴难耐,小解的次数也变得频繁不少。”
“这些症状,您可是每一个都中了?”
“您的祖父一辈,他们或是双目失明,或是心疾,或是感染上了其他的并发症,几乎无人能活过四十岁,这病是先辈们发病时就没治好,便一代一代的传下来了。”
薄星夏目光灼灼,老板被她说得也心惊不已。
眼前这位夫人连脉都没给他把过,竟能说出他们一大家子人的症状,恐怕她真是宫里太医院出来的人。
而穆老板在遇到薄星夏之前,以为这些不过就是普通的毛病罢了。
天热了,他口渴不是再正常不过的事儿吗?喝多了,这不就要去小解?可吃得多却不长肉,这一点他自个儿也想不明白,再加上头晕目眩,四肢发麻,这些都中了……
他更加以为祖父和父亲他们得病只不过是运气不好,可如今看来,倒是能寻着根源的。
若是他自个儿也就罢了,他愿意为父亲守住那一方沉木。
如今他却成了亲,早晚也是要有孩子的,他自是不希望自己的后辈还要继续被病痛折腾。
可那古沉木是他家老爷子的命根子啊,老爷子若是泉下有知,非得从坟包里爬出来掐死他这个不孝之子不可……
穆老板如此一想,便犹豫了。
薄星夏看了一眼穆老板,知晓他心中不舍那古沉木,便继续温声说道:“给您除了这病灶,您日后便不再受此病困扰,既然有一副康健的身体,还怕寻不到那新的古沉木么?”
穆老板听了这话,脑子嗡的一下就炸了。
的确,要跟命比起来的话,一根木头又算得了什么呢?
一旁的伙计认真听着两人的对话,眼瞅着自家老板就要答应了,他赶忙出声问道:“你们医者不是向来行医济世不求回报的么,我家老板找你瞧病,付你诊金就是了,为何刁难他,非得要下这根古沉木拐杖啊?”
不等薄星夏回话,轮椅上的清隽公子抬眸睨向那说话的伙计,鼻尖哼出一声冷嗤。
“小哥这话说得倒是冠冕堂皇,谁规定行医之人就非得无私奉献了?”
“你们木材铺打开门做生意,先是装模作样把拐杖都拿出来给客人们展示,如今客人相中了,你们又不肯卖,非说那是传家宝,呵……”
“你们都能如此耍赖,还不许我家夫人不稀罕那点诊金,不给你们瞧病了?”
“何况我家夫人又没有强买强卖,本就是你情我愿的事儿,你家老板若是不乐意,老老实实在家等死便是,谁拿刀架在他脖子上逼他求医了?”
伙计显然是没想到林谷渊会说这些话,当即张了张唇,却是半个字也说不出来。
薄星夏则在一旁无声垂眸,藏起眼底那几欲倾泻而出的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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