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一会儿后马车停下,侍从为他们掀起车帘,此刻晴天的大好阳光正悠然的洒下来,明媚温暖。
严小贺长时间生活在室内,此刻骤然眼睛被阳光包裹忍不住感到刺痛,眯了起来。
沈确伸手唤人取了把伞撑着,关切道:“没事了,下车吧。”
……
严小贺仍有些犹豫,甚至是忧心忡忡,他消极的情绪显然并不来源于阳光,而是他已经不知该怎么站在阳光下了。
诚然,严小贺很想看看严嘉是否一切都好,但这明显又是沈确的布置,而且,如果严嘉知道他是害太子被废又被软禁的元凶,又会用怎样的心态面对他呢?
与其被严嘉憎恶讨厌,还不如别再见他,就这么浑浑噩噩的混下去算了。
“严嘉也很想见你。”沈确看穿了他的心思,将手放在他肩头,补充道:“你也知道,严嘉是个极聪明的孩子,知道谁是罪魁祸首,他从没有怪过你。”
见严小贺仍没有动作,沈确突然将他打横抱起来,侍从很有眼色的跟上去,将伞架在沈确手中。
两人就这样堂而皇之的穿过营地,虽然大部队已随着皇上离去,但还是异常惹人侧目。
沈确毫不在乎,若不是严小贺害怕,他甚至想把伞扔掉,让每个人都关注于他,通通知道他桓王虽从塞外归来,却是个留恋京城富贵,爱美人不爱江山的废物。
直到进入自己的营帐,沈确才将严小贺放下,望向对面的营帐道:“严嘉就在那里,皇上他们应当都出去了,你在这儿把衣服换了,我带你过去。”
说罢,沈确指指木架上的一套素色棉布男装道:“你看,这是你在扬州时常穿的衣服样式,我特意新做的。”
这衣服素的不能更素,就是平常干活人穿的衣服罢了,沈确这样,只是为了让他面对严嘉时更自在。
沈确觉得自己已做的十分全面了,可他还没来得及等严小贺换衣服,忽然有兵士通报,说有急事奏报。
沈确只能先把人请进来,来者居然是秦昌淇,他先是一愣,马上认出是严小贺,脸上骤然堆满笑容,称赞道:“严公子穿的虽只是寻常宫装,却难掩国色,比后宫里的庸脂俗粉不知美出多少倍!”
沈确望着他夸张的表情,笑道:“秦大人不跟着皇上皇兄,来见我什么事?”
秦昌淇道:“正说呢,皇上吩咐,此刻说起塞外的事,听说当年安置女真人是桓王爷办的,所以叫您也来一趟。”
秦昌淇贵为指挥使,除了他自愿讨好景璨,根本不用做这些传话的差事,沈确留了个心眼,故作惊恐问:“怎么秦大人亲自跑一趟?可是我有什么错处……?”
秦昌淇压低声音,在他耳侧道:“本想随便派个小子来的,我听说您带了个美人,怕他们看了不该看的,不方便。”
沈确恍然大悟,和他对视一笑,“大人对我真是厚恩,那我理一下衣服就来。”
沈确回头看向严小贺,接着张开双臂,严小贺会意的走过去,伺候他整理衣襟。
沈确突然低眉啄了下他的脸颊,秦昌淇看得极不自在,讪笑着别过头。
“放心。”沈确轻声吩咐道:“就在这里等我回来。”
*
沈确离开后,军帐内空无一人。
严小贺并没什么不放心的,听得他们远去,他立即环顾四周,瞥见沈确桌上放了碟新鲜瓜果,马上动手取出几个最饱满的,用小刀切成精巧的小兔子形状,重新摆盘。
小时候严嘉不爱吃水果蔬菜,他就是这样,变着法的骗他吃。
接着他捧起果盘,大着胆子走向严嘉所在的营帐,立刻有位宦官拦住他,但他们见严小贺生得娇弱,穿着宫装又带着耳坠子,根本想不到他是个男人,还以为只是位普通宫女。
“我来送点心。”严小贺夹着声音举起果盘。
见确实与之前送的瓜果不同,宦官便交给侍女送了进去,他见严小贺没有要走的意思,疑惑道:“送都送了,怎么还在这儿?”
“我……””
严小贺话音未落,营帐中探出一只雪□□巧的手。
手的主人是位掌事模样的大宫女,她打量了一下严小贺,道:“点心是你送来的?”
“是奴婢。”严小贺垂下眼眸。
“皇孙觉得不错,说有东西赏你。”大宫女为他掀开营帐一角,“进去吧。”
严小贺福了福身,蹑手蹑脚地走进去。
他不知营帐里还有谁,也不敢抬头,走近后跪在地上,反应了一会儿该叫严嘉什么,最后好不容易想了起来,道:“参见殿下。”
营帐内安静的落针可闻,过了片刻,隐约有脚步声靠近,他在营帐内转了一圈,好像在观察这里是否足够安全。
严小贺眼睛只盯着地面,浑身都忍不住紧张起来,逐渐开始纠结,该不该这么冲动地背着沈确私自过来。
忽然间,有人在他背后停下,一只手轻轻抚上他的脊背,严小贺不禁打了个冷颤。
那只手忽然变成了一道臂弯,把瘦弱的严小贺牢牢锁在里面,接着突然延伸上来,带着几分愤怒的扯掉了严小贺的耳坠。
“叔叔。”
傅昭麒也就是严嘉的声音传来,少年再次抱紧严小贺,这次把面孔都贴在了严小贺身上。
严小贺感到背后一阵濡湿,慌忙回头。
严嘉适才放开手。
眼前的面孔比之前瘦了几分,脱去了一些少年气,愈发清秀俊朗。
严小贺望着被严嘉掷于地上的耳坠,突然反应过来自己还狼狈的穿着女装,他边拾起耳坠边笑着解释:“这是……”
“为什么你要这样?”严嘉打断了他的话,眼睛死死盯着严小贺。眼眶里满是泪水。
为什么我要这样?
严小贺知道他要问什么,但实在百口莫辩也无从解释,该从何说起呢?
为什么我要按严濯玉的话接近太子,为什么我会被骗着喝下迷,情药,为什么我非要隐瞒着你高贵的身世,可又做不到一辈子保护你?
因为我是万人嫌的废物,对这个世界一点办法没有,能这样回答吗?
严小贺脸上仍带着笑容,他张开双唇颤动着想说什么,可终究什么都没说出来。
“他们怎么能这样?”严嘉却瞪着湿润的眼睛,飞快夺过严小贺手中的耳坠,举起耳坠带着哭腔低吼:“……他们怎么能这么对你呢?”
严小贺愣了一下,没想到严嘉并未过去的一切,只是单纯的为自己鸣不平,眼前又浮现出在沈府时,那个总是哀他不幸,怒他不争的小孩子。
“你说这个耳坠子吗?”严小贺也顺着他,不再提过去的事情,“我这都是为了混进来嘛,别哭啦,你可是皇孙殿下了,哪能随便就哭起来?”
“为什么不能哭……”严嘉抬头,似乎被“殿下”这两个字击中,一时间眼泪更甚,“现在他们都走了,我还不能跟你多说几句话吗?叔叔。”
这声“叔叔”让严小贺心脏抽痛,严小贺将严嘉从小看到大,就没有见他如此难受过。
只是严小贺也没什么能做的,只好展开手臂,将孩子拢在自己的胸口抱紧。
他不知道严嘉经历了什么,但他了解沈峥的暴躁严厉,景璨的狠戾乖张,沈确的冷漠与城府……
严嘉夹杂在他们之中,怎么可能有一天好过。
“嘉嘉。”严小贺像之前一样,轻声唤了这个为他起的小名,接着抖动着声音问:“如果……我是说如果,你有机会离开京城过咱们之前的日子,你会走吗?”
“不会。”严嘉没有一丝犹豫,“叔叔,不为父母报仇,我就不会有安定的日子。”
“我知道,我是想说……”严小贺停顿片刻,还是道:“报仇以后,你会想……做皇帝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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