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嘉瞬间抬手，紧紧捂住了严小贺的嘴。
严小贺被捂得喘不上气，用力掰着严嘉的手，如同溺水一般挣扎。
严嘉适才放下严小贺惨白的脸，沉了声音，好像训斥一般道：“说话小心些。”
严小贺望着严嘉刹那间阴沉狠戾的面色，并没有丝毫的生气伤心，竟然不禁笑了出来。
严嘉自小就有他父母的善良率真，即使和自己这样的人在一起也未曾改变，如今和沈峥在一道相处久了，也有了些他舅公的将军脾气，真的让人放心许多。
再把这最后一件事问明白，他们就可以不必相见了。
严小贺的一笑极致温柔，让严嘉反复回溯起曾依赖着这个“叔叔”的日子，他反应过来自己失态了，低眉道歉：“对不起。”
“我哪生气了？原是我不对。”严小贺笑着回答，伸手递上一块切成小兔子形状的苹果，讨好道：“我只是突然想着，你说过以后功成名就了会报答我嘛，所以脱口就问了出来。我这人没什么本事，你也知道的，不小心就说错话了。”
严嘉心里百味杂陈，接过苹果麻木的塞在嘴里，却好像连一丝甜味也品尝不到。
严小贺忙问他：“不好吃吗？”
“叔叔。”严嘉没有回答，而是反问道：“你那时不是说，不同意我去读书，也不同意我老想着功成名就吗？”
“唉，我不过是个下人，大字不识几个，你怎能听我的？”严小贺摆摆手，自责道：“那时我是昏头了。”
严嘉终于叹了口气，拎起桌上水果刀，接着缓缓插-进鲜嫩的果肉中。
面对皇位这样世间第一等的诱惑，也许不会有人能在内心深处拒绝，可如今真的站在这个边缘，尤其是沈峥对着他言说那些畅想的时候，严嘉却没有一次感到过喜悦，反而无数次的想回到某个扬州的雨夜，和严小贺一起吃点他攒了很久才买来的糕点。
但承认这些是很懦弱的事，严嘉并不想回答。
沉默中，严小贺也察觉到他不想再讲话了，于是继续把他拢进怀里，让他可以靠过来。
严嘉就如受伤的小兽一般粘在他身上，在营帐的毡毯上坐了许久。
直到营帐外有了些响动。
严小贺适才起身，低声道：“你坐着，叔叔得走了。”
严嘉心里空荡荡的，但也只能点点头。
严小贺拾起地上的耳坠，重新塞进自己耳朵里戴好。
“叔叔。”严嘉最后说了一句，“我会努力让你真的过上好日子，陪我一起。”
严小贺没有回头，径直走出去。
*
当严小贺回到营帐时，大部队果然在陆续回来了。
他向守卫福了福身，刚刚准备掀帘，手腕就被一个人死死攥住，直接拽了进来。
他一回头，正与沈确四目相对，慌忙屈膝打算跪下来。
“怎么不等我。”沈确并没有让他跪下，反而引着他向前走至卧榻处，让他坐在自己怀里，担忧道：“又这样不听话，腿才刚好点，知道有多危险吗？”
沈确的目光依旧热忱和煦，好似永远只会担心不会生气。
只是他明明是将严小贺抱在怀里，手却紧箍他薄薄的腰际，让这个亲昵的动作变得危险十足。
严小贺却没有感到害怕，照实解释道：“您和我说过沈将军同意我来，我只是见您不回来，怕皇孙等不到人这才过去的，您放心，除了皇孙那里的大宫女，并没有人瞧见。”
见沈确不语，严小贺又解释道：“我们也没敢说什么，只是沈将军太严厉，小殿下感觉委屈，见没人就发了孩子脾气，和我哭诉了一通。”
沈确仍旧不为所动，严小贺也不知他想听什么，只能讨好地笑道：“谢谢王爷带我过来，我现在见到小殿下一切都好，也就放心了。以后我只伺候王爷您，不会再想着见他们了。”
沈确笑着看向他顺服的神情，听着他像转了性一样输出这一大串解释的话语，心里知道他只是被之前傅景邺的事吓得屈服而已，总是略有不爽。
但只要人在自己身边，沈确也不愿意花精力去矫正他的想法，等傅景邺彻底离开京城了，严小贺自然会明白怎么选才是最好的。
见严小贺有些期待的看着他，沈确故意又等了一阵，才缓缓张口：“严哥，你打算怎么伺候我？”
严小贺马上道：“您吩咐我的事，我每一件都会照办，也不会再想去见韩王。哦，也不会再想去见小殿下。”
“还有呢？”沈确又问。
“还有……”严小贺转转眼珠，正思考还有什么话好说，就听得营帐外忽然传来阵脚步声，好似有人进来。
严小贺想从沈确身上下去，却被沈确用更大的力气箍住，瞬间明白了该怎么“伺候”。
他看向沈确挺直的鼻梁，温和的眉目，最终还是不太敢碰沈确的嘴唇，只在沈确的耳垂上舔了一下。
沈确却好像不是很满意，直接就着他双唇吻下去。
这个逢场作戏的吻却饱含深情，除了严小贺本人被惊到，那个沉重的脚步声显然也停顿了一下，严小贺觉得这动静又陌生又熟悉，好像不是永王和秦昌淇等人。
严小贺侧着脸回头，来人居然是许久不见的沈峥，他全都看到了。
虽然严小贺穿着宫装，但并没有什么华丽的衣饰或妆容，而且沈峥对他十分熟悉，所以一眼就认出了。
严小贺只知道沈确要对着永王演戏，却不知道还有沈峥，他对沈峥有着本能的恐惧，瞬间皮肉都紧了起来。
同样的这一瞬间，沈峥看到严小贺游刃有余的与他的外甥亲昵，飞速想起了严小贺与他的废太子外甥的那些流言，刹那血涌上头，登时就把剑拔了出来，好像把先前觉得严小贺可怜的那些话都忘了。
面对这剑拔弩张，沈确适才施施然起身，将沈峥的剑推回去，微笑道：“舅舅不是早就知道了，何必发这么大火。”
“我不知道。”沈峥压下怒火收起剑，“你这样把他带来，现在除了永王知道，怕是全世界都知道了！再怎么说他也是戴罪之身，你这样同他勾搭在一起，小心自己的前途。”
沈确失笑，淡淡道：“在舅舅眼里，我不是早就没前途了吗？”
沈峥愣了一下，“你这是什么意思？”
“麒儿的生辰就要到了，舅舅仍然不愿将自己的布置告诉我。”沈确轻笑，“难道不是舅舅觉得我毫无前途可言？”
沈峥明白沈确的意思，他不满自己始终把他当个外人，向他隐瞒了沈家在京中的关系网。
关于沈家在京城卫队中的部署，可以说是沈峥手上的王牌。
随着计划的日期将至，沈确也或多或少的向他表过忠心，可沈确毕竟没有流他沈家的血，让他去做些煽动人心的事也就罢了，没必要把如此重要的武器交在他手里。
沈峥冷冷一笑，他看不上沈确这样依附于他的妃妾之子，更不喜欢别人威胁他。
“毕竟你也是朝廷的桓王，我沈家军中的将领。”沈峥道：“我只是好心提醒，你不领情，本将也无话可说。”
话毕，他就要拂袖而去。
此刻突然有人过来，跪地报道：“殿下，秦昌淇大人过来了，怕是有急事呢。”
“请他进来。”沈确悠然一笑，指着营帐内的屏风，“舅舅不妨等等，听听他说些什么。”
沈峥自是不愿意做这等事，但秦昌淇是永王的心腹，他还是忍下不快，轻声走到屏风之后。
沈峥是习武之人，他要想走路没有声音，就不会发出一点动静。
秦昌淇显然不曾察觉，胖脸急的全是汗水，他一个箭步拉住严小贺手腕，“永王实在不适意，得着人看看，你快随我回去。”
“怎么了？”沈确刻意说给屏风后的沈峥，“皇兄的心疾不是好多了？怎么会突然发作？”
“可能是游猎累着了。”秦昌淇忙道：“不多说了，永王已跟着太医先回京了，我来带严公子回去。”
“皇兄生病，我也不想留在这里。”沈确忧心忡忡，“你且先去，我与小贺快马追上，即刻就到。”
秦昌淇听着有理，走之前还是嘱咐，“快点来。”
他离开不久，沈确就要着人收拾行装，沈峥从屏风后走出来拦下他，“景琰，你这是什么意思？”
话语间，沈峥突然有了不好的预感，好似温软的棉花中伸出了一柄锋刃。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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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3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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