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终于在融融的微风中迎来初夏。
严小贺仿佛做了一个沉重冗长的梦,他缓缓撑开眼皮,发现自己正躺在一处简陋的农家里,周围一片死寂,与之前的热闹喧嚣截然不同。
眼前简陋的木门被“咿呀”推开,一个十二三岁的小姑娘举着蜡烛进来,惊讶道:“你醒啦!”
严小贺还没开口,小姑娘的烛火已怼到他脸前。
热烘烘的烛火充满温暖和生气,预示着他真死里逃生了。
但严小贺却很平静。
因为他确实可能获得了自由,但他生来就没有几天自由,所以确实发自内心的不觉着有什么惊喜。
小姑娘见他木木的不说话,主动道:“我叫齐娟,你之前半死不活在乱葬岗上,是我和我哥救你回来的,怎么回事儿?”
严小贺也不知自己睡了多久,总之口干舌燥说不出话,只能摇摇头,表示自己也不清楚。
齐娟继续道:“你是不是被人害了?我们给你换衣服的时候,发现了这个,缝在你衣服里。”
说罢,她居然举起一锭金子。想必是严濯玉给缝在他衣服里,又将他丢在乱葬岗的。
金子是一笔惊人的大钱,要是放在过去,严小贺一定会两眼放光,或者至少感慨下小姑娘拾金不昧,可不知怎么,他如今就像被抽干所有力气,依然说不出话。
齐娟把金子塞进他手里,又问:“你叫什么名字?”
这次严小贺不得不回答了,他看向窗外已算是葱郁的柳枝子道:“我叫小柳。”
齐娟不悦:“我大名就叫齐娟,我哥哥叫齐海,你咋就不说真话呢?”
严小贺捂着脑袋说:“我又饿又头疼,除了自己姓柳其余都忘了,可能真遭人害了吧。”
严小贺毕竟生得秀气,此刻又虚弱不堪,齐娟瞬间可怜他了,递上杯水安抚道:“也是,你都睡了那么多天了,好了小柳哥,你再歇会儿吧,我去做饭,等我哥回来就吃。”
于是她转身忙碌起来。
这个齐家并不大,齐娟居然就在屋里一个小小的土灶台上洗菜烧饭,不一会儿便传来了青菜粮食的热香。
严小贺缓缓坐起身来,逐渐感到一股股刺骨的饥饿,他喝了口水,温热的水居然像刀片一样,剐过他的肠胃。
于是严小贺剧烈咳嗽起来,像要把五脏六腑都吐掉,杯子也跌在床上,落了一片水渍。
严小贺边捂嘴边整理床铺时,一双其他男人的大手突然伸过来,从背后将他抱在一边。
严小贺忽然觉得无比害怕,下意识抱头躲藏。
那男人并没有进一步动作,只是抱着被子走了出去,将它晒在外面。
*
不一会儿,齐娟的饭也做好了,一盆高粱米青菜稀饭。
男人也晒好被子进来,他身材高大,穿着粗布短打和草鞋,皮肤是常年日晒风吹的小麦色,侧脸有处刀疤,就是一副普通农家汉子的模样。
男人和严小贺对视一眼,憨厚的笑笑,示意他坐过来吃饭。
齐娟解释道:“这就是我哥齐海,他小时候发烧,不会说话了。”
严小贺愣愣,想比划一下,齐娟阻止道:“没事,你对着他眼睛开口,他就能看懂你说什么。”
这时,严小贺的肚子突然叫起来。
齐海突然比划一通,接着马上站起来抱起严小贺,齐娟边盛饭边解释道:“我哥说,虽然你没劲,可在床上吃饭又会洒出来的,还是下来吃吧。”
严小贺顿时惊恐不已,汗毛都竖起来了,甚至真的沁出冷汗。
因为,虽然这个齐海与沈确截然不同,但他蓦然做出的这个动作,却让严小贺感到沈确就在身边,或者说,这就是沈确。
可齐海只是将他放在凳子上,就大口大口吃起自己的饭。
齐娟也道:“你躺了两天,肯定要饿死了,快趁热吃吧。”
严小贺端起饭碗,看到里面的稀饭还冒着腾腾热气,于是眼珠一转,趁他们低头吃的时候,故意将稀饭打翻在齐海裸露在外的小臂上。
齐海的肌肤瞬间被烫红,但他一声不吭,只是吸着气跺了好几下脚。
他离开沈确不过数日,沈确就是再会演戏,应该也躲不过这样突然的试探,难道真的是他想得太多,认错了人?
齐娟大大咧咧,没当回事,收拾好后又给严小贺盛了一碗,将勺子递上去:“你躺了太久,手脚都麻了,那碗又烫,千万别再端着了。”
严小贺接过勺子,机械的往嘴里塞,心里满是说不出的疑虑。
齐海早就吃完了,正笑眯眯看着他吃。
严小贺正与他视线相对,齐娟也笑眯眯开口道:“小柳哥,是我哥哥从乱葬岗把你救回来的呢。我们一开始看你生得这么漂亮,还以为你是女孩子。”
听到这话,严小贺又是心口一震,不敢说话。
齐娟接着扭捏道:“你看我们过得这么穷,你那一锭金子,可以分我们一点吗?”
齐娟说完,齐海连忙摆手,表情尴尬又为难。
可严小贺瞬间宽心了许多,头一次大方的拿出金子,道:“你们要是能把我送出京城,我就分你们一半。”
这俩兄妹在乱葬岗就发现自己有金子,却没丢下自己拿钱走人,应当也是老实人,再按着他们如此简陋的屋子和吃食,别说一锭金子分一半,就是刮下点金粉来,也够他们花大半辈子了。
齐娟果然连声答应,齐海却面露难色,比划了一通。
齐娟翻译道:“小柳哥,我哥是在外面给人做力工的,快要完事儿了,能不能等几天结了工钱再走。再说了,你身子也不大好。”
严小贺也没什么办法,只能点点头。
*
于是,严小贺就在齐娟他们这个破屋子里住了几天。
齐娟说,他们兄妹是打关外过来的,从小父母早死,她今年十四岁了,只是没吃过什么好东西,所以看着小一些,哥哥比她大十岁。
他们现在主要靠齐海打零工赚钱,齐娟就跟着他做饭洗洗衣服,不过齐海又聋又哑,只能出点苦力。
这次他们是跟着一个工头来京城,工地本来是包住的,可齐海怕齐娟女孩子不方便,就带着她出来寻了这个住处。
这里靠近京城郊外的乱葬岗,扔的都是无人收尸的盲流子,所以没人愿意来,很多房子都是随便给几文钱就能住,他们就搬了过来,还捡到了尚有呼吸的严小贺。
严小贺猜测,估摸皇后真的怀疑永王被他严小贺下毒是他们自导自演,于是也没对自己这个畏罪自杀的罪人挫骨扬灰,任由严濯玉处理了。
今日齐海总算发了工钱,高兴的给齐娟买了一朵绒花,并竟然给严小贺买了串糖葫芦,解释地比划:“也不知道买什么,这个,红果儿,酸甜的,你吃吧。”
严小贺愣愣举着这个小孩子才吃的玩意儿,在他期待的眼神里咬了一口。
许是这几日吃的过于寡淡,这甜甜的糖壳与酸脆的红果瞬间浸润了他全部的口腔,竟成了什么佳肴都比不了的无上美味。
严小贺还没来得及咬第二口,就被齐娟抢了过去,齐海自己也咬了一口。
接着齐海把钱拍在桌上,说京城的主顾多么多么有钱,虽然不过是些铜板,可兄妹俩都很夸张的大笑,还顺便吹捧严小贺也是京城的主顾,金子都肯分他们一半。
齐娟突然就开始畅想:“有了钱,也能在咱们村里盖房子种地,再也不用往外跑了。哥,你还能娶媳妇了!”
齐海比划道:“还是给你,嫁人。没人愿意嫁给我。”
齐娟道:“那可不一定!”
眼看她还要再说什么,齐海阻止他,问严小贺:“小柳哥,你要我们,带你去哪?”
天下之大,严小贺还真不知道能去哪,于是随口道:“就去你们老家吧。”
齐娟眼看更高兴了,齐海皱眉道:“可是这几日,不知道送什么皇亲国戚,要往东北走,路都封了一大半。”
严小贺一愣,“什么?”
还有什么皇亲国戚非要人去“送”,无非是沈确真的兑现承诺,让太子出城了?
齐娟撇嘴道:“我听说河北有避暑山庄的,大老爷们就是娇气,这才几月啊,就避暑了。”
严小贺抓着齐海衣袖,看着他眼睛道:“咱们能远远的走吗?他们也是路过,不会每个时辰都封路吧。”
齐海被他抓的一愣,但也点了点头。
严小贺马上道:“那我们明日就走,就,带你们也看看官老爷的排场。”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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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 4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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