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07

沈峥把严嘉的话放在了心上,没过几日,就为严嘉寻得了上好的书院,只是为了僻静,书院设在城郊,条件好点的人家自己接送,普通人家坐书院派的马车到闹市,再各自被接送回家。

严嘉也很信守承诺,从不和同学攀比,到点就按时回药房,边读书边帮着做事。

沈确回来后,谢老爷身体好似也好了不少,总是笑吟吟的,时常带他过来乐善堂,给他介绍各色药材。

今日沈确一人过来,他带了几个工人,将乐善堂里外,包括严小贺屋里生霉的墙壁清洗粉刷了一遍。

严小贺心里全是自己藏的钱,一知道这事就忙跑过去,屋里已经粉刷一新,东西却完全没动过,即使胡乱丢在地上的物什,也没人捡。

严小贺从未被如此厚待过,心里不踏实,可沈确却似是明白他心事一样,故意带他走到前厅说:“明日那几个工人再来,把前厅也弄弄,可能要严掌柜看着点。”

严小贺躬身道:“少爷,这会不会太破费了,乐善堂的家具都是好木头,鲜少修缮的。”

沈确摇摇头,笑道:“乐善堂药材是好,可我们门脸也得弄的像回事,病人本就不舒服,让他们看的舒心,病也好得快。”

沈确又看到乐善堂中的大夫和几个伙计,都各自穿着不同的衣服,有的还不太整洁,又对严小贺道:“我准备再做些衣服,统一一下,外人看着也好。”

前厅的陈大夫道:“少东家这话说的不错,严掌柜一直都推一下动一下的,还得东家来主持。”

严小贺忙附和道:“少爷确实想的更周到。”

他只是习惯性的附和,沈确倒不好意思,“我只是军里待惯了,都是那一套,随便说说。”

接下来几天,沈凌尘很快安排人做了衣服,不说严小贺,连严嘉都有了几身。这些衣料不怎么名贵别致,却很妥帖舒适,还根据季节薄厚各有不同。

有了新衣服穿,严嘉当然很高兴,严小贺心里总有点嘀咕,大少爷回来对药铺格外尽心,里里外外都有好处,可他感觉,这好处总像专为照顾自己来的一样。

严小贺无人诉说,将这个心思试探地问了严嘉,严嘉嘲笑道:“沈大哥是看你做个掌柜,破衣烂衫的,在外面抛头露面难免丢人。”

严小贺想想也有道理。

隔日夜里,严嘉做好功课,凑在他旁边道:“叔,同学明日生辰,我要晚些回来。你放心,我们就在书院里,他们会捎我回来。”

严小贺有些迟疑,但面对严嘉干净清亮的期待眼神,也只能应许。

他转念一想道:“生辰要送礼物,你有钱买么?”

严嘉马上翻出把扇子,展开道:“沈大哥教我买了把空白扇面,我画了仙鹤,给同学当礼物。虽然不贵,但也是我的心意。”

严小贺语塞,抓破了头也不知该说什么。

*

第二日天阴沉沉,湿气极重,加上事情又忙,严小贺的新伤旧伤开始发作,疼痛刺痒一齐出现,胸口又憋闷难耐,经常喘不过气。

沈确回来后,白氏娘家的人暂时都没过来,乐善堂上下都对严小贺好了不少,陈大夫看他难受,主动煎了剂安神汤。

严小贺喝下,头有点晕沉沉,但又担心严嘉黄昏还未回来,索性就让他们回去,自己留守前厅值班,之后雨越发大,严小贺听着规则的哗哗雨声,趴在柜台睡了过去。

也不知过了多久,一个惊雷闪过,严小贺猛然惊醒,乐善堂已空无一人。

“爹!”

又是一个惊雷闪过,屋外突然一片雕廊画栋,却是火光冲天。

火光处站着一个三五岁的小男孩,小男孩背对着他,伸出双手,奶声奶气地不断哭喊着爹娘。

严小贺从头战栗到脚,瘸着一条腿,跌跌撞撞向火光中奔去,费劲全力抓住小男孩的手。

小男孩转身,却是严嘉幼时稚嫩的面孔,如水般清冽的眸子凝望着他。

“叔叔,你好像流血了。”

严嘉带着哭腔,指着他的伤口对他说。

严小贺低头,望见自己双手双腿满是鲜血,他急忙擦在身上,用力去抱严嘉,抬头却看到严嘉额头有血汩汩流出,止也止不住。

又是一道响雷,严小贺从椅子上跌下来,腿上一阵剧痛后,他发现严嘉和火光都已消失,只剩下空无一人的乐善堂。

剧痛传来,严小贺意识到自己刚刚是在做梦,起身时一阵猛咳,几丝鲜血落在手心,竟与梦里场景无二。

刹那间,严小贺如疯了般,一瘸一拐冲进暴雨。

*

暴雨如瀑,尖锐的水流如箭般细碎密集,砸落在严小贺的脸庞上,将他全身浇湿。

一阵夜风袭来,严小贺略微恢复了些理智,明白前番尽是噩梦,严嘉已经平安长大,只是在书院过生辰,且就算自己跛着腿在雨里走一夜,也到不了书院里。

乐善堂开在老城闹市,所以即便是这样的雨夜,依然满是歌舞宴饮声与亮如白昼的灯光,还不时有撑伞的人说笑经过。严小贺突然呆站在他们当中,手足无措,不知该去哪里。

“严小贺?”突然,身后有个声音喊他。

严小贺脑中闪过一个幻觉,总觉得回头就能看到沈确。

可却是一副车驾在他身旁停下,车帘缓缓掀开,居然是沈凌越的脸。

也是,哪有那么巧。严小贺呆笑着理理头发,“二少爷,碰到您真巧。”

“我这就是二少爷了,听着都难受。”沈凌越笑笑。

严小贺不知道怎么接话,沈凌越又问:“你也是怪,怎么站在这里淋雨。”

严小贺回道:“我出来办事,突然下了大雨。少爷可是要回府去?”

“真巧,不去府里,怕是不能送你回去了。”沈凌越回道:“我得去赴个约,要往城郊去呢!”

严小贺看着他就要放下车帘,马上伸手抓住车窗:“少爷,您能带我去吗?我想去白鹿书院……找一下严嘉。”

沈凌越愣住,他本不是去城郊的,只是想故意耍一下严小贺,可看到严小贺浑身湿透,娟秀面孔泡的惨白,鬼使神差道:“上来吧。”

严小贺艰难地爬上车,识趣地蜷缩在沈凌越的脚凳旁,解下发簪将头发绞干。

沈凌越第一次和严小贺独处,但见他一言不发,雪白秀气,黑发如雾般松松挽起,因为跑步变得散乱,垂下的几根发丝飘来荡去,竟算有几分艳丽。又回想起母亲说过的猜测,忍不住道:“严掌柜生得一副好相貌啊,怪不得人家还传,你是我爹的男外室呢。”

严小贺吓得不清,马上道:“这是胡扯,少爷可别害了我。”

“这是夸你呢。”沈凌越很无聊,好像越看他害怕越高兴,“或者你说说,那十来年前,我爹是为何收留你的?”

严小贺回道:“我家有变故,老爷心善,收留我在府里做下人。”

“这也有十来年了。”沈凌越想了想,奇道:“我好像从没听过,你家到底有什么变故。”

严小贺苦笑:“少爷,变故都是坏事,哪有放在嘴边说的。”

“也是。”沈凌越打了个哈欠,车厢内升出一阵酒气,严小贺适才发现,沈凌越好似喝了不少酒。

马车到书院附近时,雨已经几乎停了。

严小贺艰难的从车上爬下来,远远望去,几个少年有说有笑着跳出来,准备上回程的马车,听他们说话,似乎是方才雨太大了,才没有早些回去。

严嘉没有他们穿的华丽,却也清清爽爽,身量高挑笔直,比同龄的少年都高,看上去就是那种中等人家里,养的很好的孩子。

几个少年围在一起,很是亲密,也看不出什么身世家境。

为首的应该就是过生辰的少年,他站在衣着锦绣的父母面前,兴奋地打开了严嘉画的扇面,好似在炫耀这是不错的礼物。

紧接着,少年们一起钻进了马车。

严小贺望了一阵,又转身,似乎想回到车上。

“你不是找严嘉吗?”沈凌越问:“怎么不过去。”

“这不是找到了,咱们回去吧。”严小贺怔怔,一会儿才道:“我忘了,少爷你要去赴约,那我就在马车上等你吧,要么我走回去也成。”

“不想去了。”沈凌越瞥了他一眼,“你瘸着脚,走个屁啊,回府!”

到了沈府门口,沈凌越翻身下车,正准备叫人送严小贺回去,却看到严小贺瘸着脚,准备一点点从马车下来。

沈凌越皱眉道:“别下来了,我让马车送你回去。”

“没事的。”严小贺摇摇头,“有些铺子里的事情,想请老爷示下。”

“你这人真是怪来希的,想一出是一出。”沈凌越看他一脸老实,好心道:“我爹正和客人应酬,你这样湿漉漉进去,小心没好果子吃。”

他见严小贺一动不动,似是手足无措,好心补充道:“今天梁济月告假休息,你到他房里换件衣服,洗刷干净,一个时辰后再来。”

严小贺自是千恩万谢,一瘸一拐的离开。

沈凌越打量了阵他削瘦单薄的背影,喃喃道:“如果严小贺不是这么个窝囊性子,倒也算个美人。”

“严掌柜不是一直如此。”一旁的小厮愣了一下,突然道:“哎呦,大少爷叫咱们去金铺取新打的金器,怎么这么巧碰到严掌柜,一时忘了。”

“你去吧。”沈凌越本就懒得去,现在更没了心情,于是拍拍他肩膀,从袖口里掏出个凭证,“我相信你。”

这厢,严小贺换了衣服,梳洗了头发,在沈峥寝室外候到月亮高悬,才等到喝的酣畅的沈峥。

沈峥酒量极好,只有点微醉,他见严小贺垂首站在角落,笑着招招手,示意他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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