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正派 善人 晦气

天色泛着蓝,风吹得也缓,来往的行人神色匆匆,却似乎都是些生面孔,他略带疑惑地左右环顾,发现街道也并非自己所熟悉的那条。向更远看,才发现自己似乎被困进了一大片稀薄的青灰色水雾中。

水汽朦胧,像被笼上了一层并不属于它的湿润水雾的古旧青铜器,暧昧又危险。

迷路了?他心下猜测到。但下一刻却熟门熟路地右拐走进了一家花店,甚至颇具指向性地直奔一排花架,期间还不忘与花店老板打招呼——几乎像是遵从本能一般。

手边的玫瑰还带着晨露,明艳地簇拥在一起,极具侵略性地占领他的视野,红到正派。

下一个场景是一扇门,他站在那扇门前,左手拿着一束玫瑰,大概耽搁了不少时间,花上的露水散了个干净。

是梦吗?是梦吧。只有在梦里才会有这么唐突的无力感。

短暂的自我意识回归后,他重新失去了身体的控制权,抬手将玫瑰未剪净的尖刺掰去后打开了那扇门,然后轻车熟路地在露天阳台上找到了他此行要见的人。

“吃过早饭了吗?应该还没有吧。”他双目含笑,语气中也带了笑意。将轮椅推到能完全被阳光照到的位置后,那束花被献了出去,“来的路上看见花店的玫瑰实在新鲜,想着你可能会喜欢,自作主张地买了一束给你,不要介意啊。”

是了,这玫瑰是他送给这个阴鸷的男人的礼物,但不知出于何意,男人的长相他看不真切。

轮椅上的男人并不领情,只是平静到有些麻木地注视着楼下的车水马龙。他到也不恼,小心地把花束放到了男人腿上,完成后甚至孩子气地笑了笑,“好啦,看起来很称你呢。”

轮椅前进了一小段,停在了围栏前。那束花失去重心后掉到了地上,连带着他摇尾乞怜般的示好一起。

“看我这记性,你一直处理不来这些的。我帮你放进花瓶里,平时记得添些水剪一下枯枝什么的,不难,或者你也等我来处理就好。”

他自言自语地捡起花,推着轮椅回了客厅。茶几上的花瓶里插着一束依旧鲜活的绣球,垃圾桶里是才开始有些枯萎迹象的鸢尾,他不理会这些,只是自顾自地给花瓶换上新鲜的玫瑰。

“最近降温了,别总往阳台跑,会着凉的。”他调整者每一朵花的位置,细心又虔诚,“我最近不忙,带你出去散散心吧。”

男人依旧没有说话,却淡淡地看了他一眼。

他立刻顺从地俯下身去,同时顺手拿过一旁的薄毯盖在对方身上,还不忘避开对方脖子上的绷带,“我在,怎么了,是冷了吗,还是想吃东西?”

一双缠了绷带的、弥漫着酒精味的手从毯子下抬起,男人没有说话,眼睛里带了笑,抬手环住了他的肩膀,他配合地更弯下腰去一些。

借着这个角度,他在男人下颌线的尽头看见了一颗小痣,侧过一些,他又看到男人横跨过鼻梁的一道疤。

“不用接着装你的大善人了。”

低沉的声音在耳畔响起,圈住自己的手臂也扣得更紧,耳垂处传来撕扯的尖锐痛感,温热的液体顺着颈部流下,在毛毯上开出殷红又妖艳的玫瑰,红得正派。

“我恨你。”在翻天彻地的疼痛中,他听见对方说,“季魈。”

巨大的绝望把人打得清醒过来,季魈带着不明所以的失落与落魄失神地望着天花板,枕边的手机适时地响了起来。

季魈握住震动的手机任由它响了一会才回了神。

该醒了。

穿衣服、叠被子,喝一杯温水,然后精准的在六点二十分开始他一天的生活。

洗漱有五分钟的时间,毕竟牙是要刷够三分钟的。

他的生活其实有规律到刻板:洗漱后他会用十分钟做饭,十五分钟吃饭和刷碗,再加五分钟查看今天的天气以及检查应该带的东西有没有遗漏,最后在六点五十五分离开家,匀速行走十五分钟后在七点十分准时坐到座位上。

与其说是有规律,其实还不如说是重复,不过没所谓,人生不就是每天重复自己的习惯。

6:25,该做饭了。

给番茄去皮会浪费时间,况且这皮也不是有毒,所以季魈从不给西红柿去皮。他的理念就是,只要没毒,就能吃。

“昨天为什么会梦到赵临枭?”季魈一片一片地切着西红柿,再一刀一刀地把它切成丁,“难道因为我昨天和他打了游戏吗?”他边切边嘀咕,“但别的单主就从来没出现过这种情况,很奇怪啊。”

梦里的人一定是赵临枭无疑,他见过赵临枭耳垂附近那颗痣——初见的那天是个含糊的点,派出所那天他才看出原来是颗小痣。

随着说话跃动的痣、横跨过鼻梁的疤、转动纸杯的指尖、缠满绷带酒精味厚重的手、橘猫和玫瑰、晚安和我恨你。

现实和梦境跳脱地交叠,梦中的青灰色对回忆介入到一种近乎病态的程度,本就混乱的思绪偏又染了些晦暗不明的意味,季魈抽离掉自我,恍然中惊觉他似乎是喜欢……

“嘶!”

……

切东西的时候果然不能想太复杂的东西,季魈胡思乱想中切掉了自己左手食指的小半截指甲。

突然没有了皮肤与角质蛋白的限制的血液,在季魈幽怨的注视下挑衅地落到了他正巧全部切完的番茄堆的顶部,然后在相近的颜色的掩护下,快乐地流了下去。

季魈:“……精彩。”

消好毒、包扎好手指后的季魈,任劳任怨地清理刚才那位B型血选手的表演场地并把番茄丁拿去冲水。

(这应该有一行幽怨的空行。)

“嗨,小季。”陈知朔张牙舞爪地冲季魈打了个招呼,随后大爷一样翘起二郎腿问道,“你今天怎么晚了一分钟啊,很反常欸,今天的执行程序出错误了吗,机器人?”

“没睡好。”满脸怒气的季魈挑了一个最简短的理由。

他把番茄丁冲过水以后无论怎么努力也提不起食欲,考虑着要扔掉还是硬吃又把碗给摔了,处理碎片的时候又被桌子撞了头,最后暴躁地摔下围裙给自己煮了包泡面。

“头疼,我睡一会。”季魈把作业推给陈知朔,“20分钟后叫我。”

季魈气鼓鼓地趴下,满脑袋想的是:都怪赵临枭,要不是梦到他我也不至于切到手,讨厌死了,不带他玩了。

意识一点一点地模糊,季魈似乎比想象中还要累。

打牌声、带着辱骂的争吵,廉价的香烟味和烂大街的低廉香水味混在一起,仿佛在为这场闹剧添油加醋。

这样的场景和季魈的童年很像,是灰的。

季魈坐在一张小小的、破旧又肮脏沙发上看着这一切,明明像是个完完全全的懵懂的局外人,但眼睛里却又带着晦暗不明的情感。

莫名的,一个歇斯底里的女人向他冲过来,头发蓬乱,手臂上和掌心里满是被破碎的啤酒瓶划出的伤口,有些还嵌着零散的绿意。

啊,原来是我妈啊,季魈想。

那女人冲过来,钳住季魈的脖子。年幼的季魈就那么被她拎起来,像个没人要的破布娃娃。

“你不得好死!我活成这样,你也、你也别想好过!你不得好死!你和我们两个是一个下场!”她把季魈扔到地上时喊着。

“你这是梦到什么了,怎么睡了会比没睡看着还累。”陈知朔在补作业的空档瞥了季魈一眼。

“奥,梦到被一只疯狗咬了,”季魈不在意地回应道,转而用陈知朔听不到的声音嘀咕道,“晦气。”

不过他借着这个梦倒也想明白了。

算了吧,他这种家庭的人是怎么会有胆子去喜欢赵临枭的。抛开家境差距不谈,人家当真会把他当成个正常人吗?好不好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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