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架的事闹得不小,学校要求赵临枭写了一份两千字的检讨,并停了他三天的课。
赵临枭思来想去,觉得亏都亏了,索性又请了几天假凑成一个星期,去北京找孟京墨玩,顺便也休息几天,就是可惜了刚开新章节的数学课。
他动作倒是利索,上午从学校回了家,下午就到了孟京墨的学校门口,还正好赶上放学。
也没提前通知,他就站在校门口硬等,手机早就没电了,他联系不上人家,就一个人一个人地盯着看。也是见鬼,校门口那么多人还真让他把孟京墨逮着了。抓着书包一拽,对方就连人带着自行车被他拉到了旁边。
“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儿?今儿不周三吗?你丫怎么不上课?!”
赵临枭第一次知道孟京墨还能发出这么崩溃的动静,他觉得好奇,抱着胳膊也不说话,就盯着人家看。
天知道孟京墨看清是哪个混球拽的自己以后有多震惊,他还以为自己见鬼了。难以置信地摸出手机看了眼日期后,他就更震惊了,连表情管理都没了,眉毛皱的像个囧字。
孟京墨这时候应该正在拔个子,瘦的像棵龙骨,不过人长得好看皮肤也白,就是表情有点好笑,配到一起像个顶配的名画呐喊的主人公,有一种魂飞魄散的少年感。赵临枭没憋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然后就结结实实挨了孟京墨一个栗凿。
“还有脸笑。”孟京墨白了他一眼,“不上课乱跑什么,你还挺美,你还笑上了?”
“我这不是打架被停课了嘛,我还冤枉呢。”赵临枭识趣地跟着他往外走,心想幸亏没说他像呐喊。要不然就不是一个栗凿的事了,估计他现在就该捂着鼻子去医院了。
一个还穿着校服的住宿生突然喊住了孟京墨,给他拿了件外套,说一会要起风别着凉,还让他路上小心。孟京墨让他和赵临枭打招呼,他挺腼腆的说了声你好。
“啊,你好你好。”赵临枭敷衍地回话,想着这小子应该就是孟京墨对象了,这才不咸不淡的又看了对方一眼:一脸白眼狼样。
……想劝分,虽然不知道是孟京墨的哪一任对象最后坑了他,反正能分一个是一个,他赵临枭这回就要当棒打鸳鸯那根棒。
“上车。”孟京墨跨上自行车,毫不客气地用前轮撞赵临枭的屁股,“接我弟去,一会儿小孩儿该着急了。”
不会骑自行车且人生地不熟的赵临枭,只能憋屈地曲着腿,并时不时尝试脚动滑行一截给孟京墨添添乱。终于忍无可忍的孟京墨让他不会好好收腿就锯下来去买个轮椅,自己栓自行车上拉着他走。
刚到地方他就被扔到了初中门口,像被留堂的学生一样等着孟京墨一会再过来接自己,不过好在孟京墨把手机扔给了他让他玩,倒也不会太无聊。
像他这么没素质的人,当然要看别人的聊天记录啦。
他愉悦的先找到微信把自己置顶,并改备注为爹,然后点开了孟京墨和他对象的聊天。
倒也没多少聊天,简单翻翻就看完了。好消息是没聊什么奇怪的,没见对面调戏这小孩,坏消息是这两个人说好明天一起吃早饭。
还吃早饭,不可能,一个走读的和你个住宿生吃什么早饭?再把孟京墨给困死。赵临枭不屑地收起手机,心想,看我不给你搅黄了。
于是他采取的办法就是,大半夜3点多把孟京墨晃起来,让他带自己出去吃宵夜,并在孟京墨因为被吵醒而没什么好气地问他是不是精神病的时候,拿出自己早就准备好的台词道德绑架。
“我好不容易来一趟,你连和我吃个宵夜都不愿意,也太伤我心了,兄弟一场,你忍心看我难过的整宿整宿睡不着觉吗?”
不知道孟京墨是真的被说服了还是被他气懵了,翻了个身用被子蒙住头,闷闷的说,“我再眯20分钟,你等早上找我班主任给我请个假,你最好吃死在烧烤摊上,大半夜的犯神经……”
赵临枭等到了自己想听的,才不管什么早上不早上,拿过自己的手机就给孟京墨班主任发短信请假,直接请到了周五。
他一共在孟京墨家住了四天,孟京墨就这么被他用各种理由折腾了四天没睡好觉。到临走去送他的时候,整个人看起来有一种神经衰弱的脆弱感。
孟京墨:四天,四天!你知道我这四天是怎么过的吗?四天来我没有睡过一个好觉!
孟京墨:er的一下死掉了.JPG。
才从一个热闹的、有趣的环境里脱离出来的赵临枭有些不适应,猫爷还在朋友的店里没接回来,请的假又还剩三天,总也是要找点事情做的。
他先去看了自己的母亲。
因为曾经在车祸里断了腿,他对交通工具都有一种抵触。倒也不是一定不会选择,只是非必要不会去坐,所以远郊的墓园他就一步一步地走过去,到的时候已经下午了。
赵临枭从来不觉得来这里是一定要难过的事,自然也没有什么悲伤和喜悦的对冲,天色暗下来也不知道害怕,从小在妈妈身上学来的混不吝被他活学活用。每一次都坚定的带着奶茶小蛋糕和冰激凌来见人,摆好了还发现,旁边还放着不知道他哪次拿来的高跟鞋。
他妈妈是个很独特的人,就是身体一直不好,常年待在医院里,无聊的住院生活就被她拿赵临枭来消遣。
小的时候怂恿小赵临枭把自己关进柜子里,再叫护士来解救他,她就在一边笑。长大了就让赵临枭放风,两个人一起跑出去买新衣服喝奶茶,被护士训了,她就把锅甩到赵临枭身上。
但也和一般的母亲不一样,她知道自己活不长久,于是每天都会用最奇的温柔的态度告诉赵临枭,“妈妈随时有可能会死掉的,但是阿枭不要难过,这很正常。”
她每天都会说,每次都是类似的话,自从赵临枭记事起,就一直有这样的一句话伴随着他,而且每一次都要叫他阿枭,像是什么奇怪的鸟,也像是一个小姑娘。
没有什么含蓄的、诗意的形容,就是直白的死亡。孩提时他不懂,母亲就像讲故事一样讲给他听,讲自己的病,讲她会去世,讲所有人都会,讲赵临枭不会因为她的去世难过,会成长为一个厉害的大人,他其实从小就在接触死亡了。
所以他坦然的面对母亲的去世,只当是自己从小听到大的故事迎来了完结,他不再是一只鸟了。
多年以后的今天,做过一次成年人的他再回来看到墓碑上的照片,还仍然会觉得真漂亮。
他之后去了另一处房子。
在他名下有两处房产,一处是学校附近的学区房,另一处就是郊区这栋带小院的别墅。幸好偶尔有人打理,不然估计要混进藤蔓里消失了。
赵临枭买了一束红玫瑰,又在杂物间里找来铁锹和石灰,颇具闲心地在院子四周撒了花种,最后在院子里能够晒到最长时间太阳的地方,用石灰粉圈出了一个巨大的长方形。
然后他用了整整一天的时间,给自己亲手挖了一座坟。
找了干净的毯子铺进去,玫瑰花的花瓣也被他扯下来,他躺进去,把花瓣扔向天空,自己给自己办了一场史无前例的、最鲜活的葬礼。
有一点好笑。赵临枭没忍住偏头闷笑了一会,也就他这种鬼神不忌的能干出这种疯事来。
土壤里阴冷潮湿,还带着点太阳晒不到的腐烂味,左右去看是被铁锹切断的杂草根须的切面。他挖了一个很深的坑,天空被圈在长方形的边框里,这么看起来还真的像死了一次。
他又拿了一把花瓣往上扔,向上飞的花瓣像被子弹打中后飞溅起的鲜血。但幸好只是花瓣而已,它们短暂扬起后又洋洋洒洒地落下来,盖在他脸上,丝绒的质感摩擦着他。
妈妈,他想,我重新活了一次,您要祝福我。
他在今天终于接受了自己离奇的重生,他决定要放弃过往种种的执念,如妈妈所希望的那样,去活的轻松一点。
昨日种种譬如昨日死,今日种种譬如今日生。
恢复正常上课的周一没有太多有趣的事,班里的同学没人认同孙旭阳说过的混话。这次的事当他是活该,没人和赵临枭再提起,那两个跟班也消停了不少。
找李伟听了几堂压缩的精简版数学课,一天也就结束了。
和往常一样地在十字路口等红绿灯,百无聊赖的时候,余光里晃进了季魈的身影,好像是跑过来的,也不知道一个40多秒的红灯有什么可着急的。
有一些吵闹的声音在身旁传来,赵临枭下意识看了一眼,却看见季魈的身形晃了晃,失去平衡地向前倒去。
动作快过了所有思想,他长臂一伸将季魈抢了回来,揽着人更往后退了一点他才终于安下心。对方没事,他却气息乱的像是被救回来的那个,额头也起了一层冷汗。
所有即将遭遇车祸的生命在赵临枭眼里都绝对平等,刚刚的一瞬间季魈已经不再是季魈,甚至不是人。只是一摊烂肉,眼球被挤压出眼眶,像一个装满了水的气球一样爆开,五脏六腑和身体一起被压成肉泥,整个人变得像一锅粥,烂熟,温热。
他在那样的结果里把人抢了出来,是或不是季魈没有意义了。
不得不说这实在是个糟糕的姿/势,赵临枭的手臂横在脖子前,手掌扣在季魈肩膀上,要不是被拉回来了,季魈都差点以为他这是要勒死自己。
落在肩膀的手温暖了一点,像被自己的体温捂暖了的铁,逐渐平稳下来的鼻息拂过他的耳朵,有点发痒,有一点暧昧——他还被赵临枭揽在怀里,他想让时间停一下,可是他该说些什么了,“谢谢。”
那只手拍了拍他的肩膀,身后的人毫无留恋地离开了,“注意安全。”
赵临枭甩甩被吓得发麻的手,在心里用妈妈的语气打趣自己刚刚救下了一个人:我们阿枭好棒啊,新人生的第一天就救了一个人呢,真是好厉害的孩子。
他以为自己只是救了一个人,却其实还救了一把季魈都觉得荒唐的喜欢,那点喜欢被他拍回季魈身上,重新扎了根。
《了凡四训》:从前种种,譬如昨日死;从后种种,譬如今日生
不是我说的,我没有这种脑子,写不出来这么厉害的东西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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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北京 母亲 重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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