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一次因为奇怪的梦影响了睡眠而没有休息好的季魈幽怨地走进班级,他那个心大的同桌没写完作业还能和周围人叽叽喳喳,一点不见着急,季魈有时候是真的很羡慕他这种不长脑子的快乐。
“早、早。”季魈有气无力地和陈知朔打招呼,把书包递给他让他自己翻作业,“聊什么呢。”
“隔壁高中昨天打架了你知不知道?”陈知朔又来了精神,作业也不管了,八卦地凑了过来,“听说特别严重,都被拉进医院了。”
因失眠而躁动的心突然平稳了一瞬,季魈随口问道,“赵临枭打的吗?”
“诶?你知道啊。”陈知朔突然一副没意思了的表情。
“隔壁最喜欢打架的不就是他,不是说他入学的第二年招生率都下降了吗,我就是随口一猜。”虽然姓赵的不是什么好人,但也没到随便就能把人打进医院的程度,他接着问,“为什么打的架?”
陈知朔纳闷季魈怎么突然对八卦感兴趣了,但倒是没问出口,只当时他又没睡好,随便找点事问来提提精神。
“这个我也不太清楚,不过据说是班上同学骂了赵临枭家里人,他妈妈不是已经不在了嘛,骂的就,呃,你应该能想到,反正不是什么好话,就打起来了。”停笔想了一下,他又补充道,“我反正是比较信这个,因为撞到书就把人打进医院也太扯了。”
有娘生没娘养,对吗?
看着陈知朔支支吾吾纠结了半天也说不出口,季魈就想到了这一句。如果是这句话,那他何止想得到,他还听到过,被人点着脑袋骂过。
那时候他小学,学校组织他们去看电影,每人20,说是很有趣的动画电影,季魈喜欢动画片。
父母都出门去赌了,他就走了远一些的路去舅舅家借钱,结果被舅舅嵌的满是黑泥的手指戳着脑门骂是娘生没娘养的东西,说他父母还活着就来惦记自己的钱了不要脸,说他早就该他妈妈吃流产药的时候就死。第二天他找到老师说自己不去看电影了。
不过后来听说那电影说教意味太浓,于是季魈默默在心里记上一笔,算自己赚了。
自那以后他还真的再也没看过电影,而且对于指甲的整洁度严格到了一个病态的程度,也再也没对任何人说过借钱。从那时起他也知道了,其实没有人需要他的出生,所以也没再渴求过什么父母爱。
唉,季魈气恼地拍拍脸,晦气的事果然不能多想,不然它们会像分裂一样在脑袋里繁殖,逼你想起越来越多的细节。
“我出去一下。”季魈点点陈知朔的课本,算是告知他一下。
……要命,现在这到底是什么情况。季魈躲在教学楼旁空隙种的树后面,看着进进出出的学生,绝望的想。
原本是想着稍微吹吹风调节一下情绪的,站在门口时又想是不是走一走会更好一点,下了楼又想,学校这么小,要不出去看看,出了校门想着都出来了也不差这几步,过马路去买杯豆浆喝喝看呢……
就这么跟随着自己内心乱走,他终于成功地走进了隔壁的高中。
季魈:嗯嗯,我炸死自己得了.JPG。
算了,就当我这个早就被骂过混话的前辈来参观一下后生的生存环境。他这么麻痹着自己,非常刻意的伪装成了一个闲散学生的样子走了出去。他身高不算矮,倒还真的没露馅。
幸亏这高中只有周一和周五要求穿校服,也幸好他过来的时候还想着把校服脱了,要不然他肯定要被当成莫名潜进这个学校的变态。
现在面临着的问题就是他要去哪,不能白来一趟,但也肯定不能乱来,就像他不可能真的去找赵临枭问昨天为什么打架,想了解问题还有别的方法。
于是光明磊落的季魈鬼鬼祟祟地在教学楼里巡视了几圈后,光明磊落地走进了厕所。
卫生间挺干净,只是头上像盘了一圈散不开的雾,看样子是有人抽过烟。坏了,陈知朔那小子是狗鼻子。
先不管这个,季魈去的时机刚好,有两个人在闲聊,他停在洗手台认真洗手,分神去听他们的话。
“今天怎么你自己一个人,孙旭阳人呢?”其中一个男生问。
“他挨揍了,哦对,你前两天请假了不知道,就是他昨天非要惹他们班那个谁,就那谁,你知道吧。”没说名字,还特意压低了一点声音,估计是想说成悄悄话,却没想旁边还有个偷听的。“他掀了人家的书,还反咬一口骂上人家了,啊,对,我记得还打人家朋友了。那谁看着老实,但也不是好惹的啊,就把他给打了,听说赔了好几万。”
“要我说他也是活该,非得去惹……”说话的男生向季魈的方向瞥了几眼,季魈明白自己的可疑,果断走了出去。
“孙旭阳。”季魈轻声重复了一下这个名字,在心里接了句没听过。
已经快到早读的时间,今天班主任会查班,还是别给自己找麻烦比较好。季魈出了教学楼决定原路返回,路上被一个不认识的人打了招呼,应该是把他认成了自己的同学,看来下次得戴个口罩。
除此以外的一切都很顺利,直到他在出校门的那一刻和正准备进早餐店的赵临枭碰上了视线。明明是很有可能把人认错的距离和短到几乎没用时间的一眼,但他就是觉得因为那一眼他被盯上了。
他已经反应很快的混进了路过的人群,但带着攻击性的目光却还是黏在他身上。
赵临枭目送着刚刚的人群离开才收回视线,他半信半疑的安慰自己应该是看错了,却又在心里留了颗怀疑的种子。
“干什么去了你,一身烟味。”陈知朔目不转睛地盯着英语书,不动嘴,小声地问话,“还踩着点回的教室,你真胆大啊。”
“去厕所了。”季魈同样不动嘴,坦然的回答。只不过去了隔壁高中的。
自从那天以后,季魈几乎每天都会去隔壁的高中,一开始还是和人流一起,到后来能够正大光明地和门卫打招呼。他也有一些伪装,戴了口罩和一副黑色的镜框。有时候会拿几本课本,看起来真的是这里的高中生无疑。
再后来他认清了这里的每一幢建筑,摸清了每个班的每位老师,甚至记下了赵临枭班级的课表。似乎他才真的了解这所学校,他慢慢地渗入了这所学校。
分寸也被他把控的很妙,不和任何人社交,不结识任何朋友,也没有明显的自身特征。这样所有人都可以见过他,就像他只是一位隔壁班的同学。
但没人说得出他是谁,长着什么样的脸,疑惑和不解在他们和同伴的交流里消磨了个干净,他可以是每一位孤僻的隔壁班的某某某。
又是一天快要开始早读的时间,学校里已经没什么人,他也该回去了。一个略显急躁的身影向他的方向急匆匆的跑来,躲已经来不及,他就那么被撞倒在地,太阳光明晃晃地砸下来,摔得他眼前一白。
“你没事吧同学,还好吗?”声音的主人似乎也被这突发情况吓到了,声音有些乱,“还能站起来吗?”
没说出口的没事被扼断了,季魈甚至已经惊愕得没力气起身,只是撑起上半身向后挪。每一块发疼的骨头都在大声嘲笑他的活该,发紧的声带压抑了他的声音,他不敢去看。
是赵临枭。
要怎么跑掉?腿有些抖,他没办法站起来;又要怎么解释?一个隔壁的初中生为什么会出现在这,他有什么理由;又要怎么开口?没有了电子设备的影响赵临枭一定听得出他是谁,怎么办?
突然赵临枭贴近了他,近得能看清赵临枭鼻尖的汗滴。
赵临枭见人半天不吱声也站不起来,以为是被自己撞的太严重,疼的都说不出来话了。于是俯下身,单手穿过对方的胳膊将人抱了起来,晃了几步后终于也是站住了。
对,自己戴了口罩和一副笨重的眼镜,他不一定认得出来,只要我不开口。季魈自我安慰地想着,却还是不敢对视。
“对不起对不起,我知道你被我撞疼了,我不是故意的,我没看到你。”赵临枭手忙脚乱地翻出自己身上的零钱塞进季魈手里,“我朋友现在出事了,我没办法带你去检查什么的,同学你先去医务室看一下可以吗?回来我去找你。”
对方还是没回话,但赵彭泽的车祸显然更严重,他也顾不上了,边往校门跑边喊,“高二二班赵临枭!你要是有事随时找我!”
看样子人家是真的着急,有半盒烟都被稀里糊涂的塞了过来,甚至还敞着盖子。也不知道这人是什么毛病,居然把水果糖也放进烟盒里。那颗水果糖裹着漂亮的糖纸,立在香烟旁边,不伦不类的。
远远有上课的铃声传过来,是他的学校,看来要麻烦陈知朔给他的胡闹找个理由了。
季魈僵直地立在原地,手里拿着赵临枭刚刚给他的东西,身上依然疼的发麻,但莫名的,他笑起来。像他小时候捡到了别人的电影票,又偷偷躲在放映厅的后门看完了整场电影时那样。他明白那是他偷来的,但他就是有些开心。
就像今天,他在差点步入盛夏的最后一天,偷来了一个拥抱和一颗糖。
他依然旁若无人地捂着脸站在原地笑,声音很轻,像自嘲和无奈,但渐渐声音开始颤抖起来,人却还倔强地立在那。
太荒唐了,也太浪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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